吃過晚飯後,我又開始了新一次的穿越。
這次又將是什麽身份呢?
迷迷糊糊中,一股濃鬱的瓜果清香充斥著我的嗅覺,我深吸一口氣,額頭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我剛想坐起來看個究竟,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綿軟無力,又一下跌回去。
“公子,公子?”一個女子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公子?是在喊我嗎?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定定的望住前方,看清了眼前是個蘋果臉的姑娘。隻見她頭梳環髻、身穿對襟衣,下著折戟裙,裙長曳地,下擺寬鬆,雖然年紀不大,一雙眼睛卻透著機靈。
一抹驚訝的神色在我的臉上掠過,這個姑娘——全身上下的穿著分明是兩晉時期的典型打扮。
我趕緊向四周一望,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裏,房間不大,卻處處透露著雅致金貴,粗略一看,竟把我給驚住了。
床頭放著鞋子的踏板是金絲楠木製成。
剛才將我喚醒的女子一腳踩上那價值連城的踏板,伸手遞來一個藥碗,我接過來一瞧,很好,白瓷翡翠鑲邊。
捧著藥碗,我隻覺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兩晉奢靡之風果然名不虛傳,這小小一塊踏板,夠平常百姓半年的口糧了吧?
由此,我不由得拍了拍胸脯,暗暗慶幸自己沒穿到一個貧窮人家……
“公子,你不會真的被砸傻了吧?”少女著急的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你叫我什麽?”我直直盯著那個少女。
明明手底下兩團柔軟,她怎麽喊我公子?
少女朝我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小姐你不記得了麽?夫人吩咐過,她說不管在什麽時刻,都得叫你公子,以免在大庭廣眾之下叫錯了口。”
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女扮男裝,我定了定神,不管怎樣,先打聽一下情況再說吧。
“我這頭……怎麽弄的?”我輕輕觸了一下額頭,竟然摸到好大一個包。
“今天我們駕車從街上經過,一群人突然衝出來,往車上扔瓜果和花束,說是效仿潘嶽擲果盈車,對你表達愛慕之情。奴婢原本想著這樣還能免費吃到不少新鮮瓜果,便讓車夫放慢了腳程,誰想……半路出來個發羊角瘋的,拿著一籃子青桃往車上扔,還淨往公子你的身上砸。”
少女扭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來一個青色的桃子給我看,“喏,就是這個,一下就把公子你給砸暈了。”
啥?擲果盈車?我的額上開始冒冷汗,突然想起晉朝出美男,這個時代的男子多陰柔,也就是現代常說的——娘炮。
“哦,是這樣啊。”我琢磨了一下少女的話,能讓滿大街老百姓擲果盈車的人,一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不濟,也該是個十裏八鄉有名的美男子。
稍一動腦,額頭又抽痛起來,胸口一股濁氣直往上湧,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公子,快把藥喝了吧,大夫說你頭上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頭痛頭暈都是正常現象,嚴重起來,可能還會並發遺忘症呢。”
這不是跟現代的腦震**一樣麽?嚇得我趕緊兩口喝掉了那碗藥。
將藥碗遞還給少女的時候,我突然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她看的發毛。
“公子……你老盯著奴婢的臉看什麽?”
我一手扶額,作冥思苦想狀,然後用遲疑的語氣說道:“我怎麽……突然想不起你是誰來了?”
少女手中的翡翠碗“砰”一聲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突然撲通跪在踏板上,拽著我的手急急說道:“公子,你可別嚇奴婢呀,你真的想不起奴婢是誰了麽,奴婢是小蓮呀!”
接下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我講述這具身體和她相識的過程,吧啦吧啦一大堆以後,我捂著有些眩暈的腦袋向她投去抱歉的眼神。
小蓮一看,立馬絕望的坐到踏板上,咧嘴大哭起來:“公子,夫人出門前囑咐過奴婢要好好照顧你的,可你現在什麽也不記得了,若是讓夫人知道,非得扒我一層皮不可……”
我又頭疼起來。
“行啦,你先別哭了,跟我說說我是誰。”少女淚眼汪汪的模樣莫名有些可愛,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圓臉。
接下來,在小蓮抽抽噎噎的敘述下,我知道了現在是西晉初期,正值晉惠帝司馬衷當政時期,距曆史上有名的八王之亂似乎還有一段距離。這具身體的主人原名叫衛蓁,她的爺爺是當時被稱作“一台二妙”的衛瓘,她有兩個哥哥,一個名叫衛璪,一個名叫衛玠。
總的來說,衛家有權有勢,簡直是富二代+官二代的混合體。
衛蓁與衛玠是雙生子,兩兄妹出生的時候,他們的父親衛恒正鬧著要把外麵養的美貌小妾光明正大的抬進衛府,衛夫人急怒之下早產,生下一男一女兩個嬰孩,這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事,結果,男嬰剛生下來就夭折了。
衛夫人傷心之下,咬了咬牙,將尚在繈褓中的女兒抱起來,對伺候的婆子說道:“出去告訴老爺,就說二少爺夭折,隻留下了一個小少爺。”
那婆子是隨衛夫人從娘家一道過來的陪嫁,隻微微愣了一下便會了意,抱著衛蓁出去了。因為衛玠的夭折,衛恒自責不已,收了心留在家裏,再也不提將那小妾迎進門的事兒。
衛夫人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自此,小小的衛蓁代替了她那薄命的哥哥,冠上了衛玠的名號,成了衛府的二少爺。
因為本是女孩,衛蓁扮演的衛玠自小便粉雕玉琢,長到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顯露出了帥哥的潛質。晉人尚美,這麽一個漂亮孩子,自然很惹大人憐愛,他的爺爺衛瓘將他看作掌中寶,恨不得時時刻刻捧在手心。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衛玠屬於女子的特征便漸漸表露出來,首先變化的是她的聲音,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任她怎樣掩飾,都遮掩不了嗓音中獨屬於女子的清脆婉轉,衛夫人便讓其裝病,對外聲稱衛玠多病體弱,常不讓她多說話。
十五歲以後,衛玠屬於女孩的活潑天性漸漸顯露出來,待在家裏,母親不讓她說話,她便每日乘坐羊車到街市去玩,看到她的人都以為是玉人,爭相跑去圍觀她。
小蓮作為衛玠的貼身丫鬟,原本早對街市上人頭攢動的景象見怪不怪了,沒料到今天大家突然變得那麽熱情,又是擲瓜果又是扔花束的。衛玠喜好新鮮瓜果,她便讓車夫放慢速度,想著收一車回府。
結果,半路上殺出個神經病,提著一籃沒熟的桃子追著砸了半路。末了,用一個碩大的青桃砸暈了衛玠。
講到這裏,小蓮憤憤的說:“我看那個人就是故意的,要不是他跑得快,被我們抓住,一定問他個故意傷害之罪!”
我笑著點了點頭,心裏不由對這衛玠的容貌生了幾分興趣,於是問她要了把鏡子。
模糊的銅鏡裏隱約映出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烏黑的頭發在頭頂籠成一個髻,因為平常都是男裝示人,她身上隻穿著一件深色的類似吊帶衫的裏衣。
這讓我不由得想起:魏晉以來,社會上盛傳的玄學與道、釋兩教相結合,醞釀出文士的空談之風。他們崇尚虛無,藐視禮法,放浪形骸、任性不羈。這一時期的男裝多為寬大的圓領外套,文人貴族一般都穿大袖飄飄的長袍,真真是瀟灑風.流。
再看衛玠的容貌,果然符合晉人審美——陰柔。
對於自己居然能和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潘嶽相提並論,我覺得十分滿意,於是拍了拍小蓮的肩膀,頗為大度的說道:“算啦,不要跟那人計較了,他做這種事,大概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我將鏡子放下,指了指堆在桌上的兩籃子瓜果,“小蓮啊,快去給公子我洗幾個水果嚐嚐鮮。”
小蓮屁顛屁顛的跑出去了,過了半晌,又端著一盤洗幹淨切好的水果回來。
“公子,”她獻寶似的把盤子端到我麵前,我捏了一塊杏子塞進嘴裏,酸酸甜甜,滋味妙不可言。見我吃的開懷,小蓮很高興,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麽,竟然歎起氣來。
我好奇道:“怎麽了?”
“公子,你被砸暈的事情現在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老太爺、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很快就趕回來了,若是讓他們知道……是奴婢出的餿主意才害公子被砸傷,我一定會被打死的。”小蓮耷拉著腦袋坐在床邊的腳踏上,一時憂心忡忡。
我一邊吃一邊附和的點頭:“唔,你說的有道理,這回不死也得脫層皮。”
小蓮被我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嚇哭了:“公子,你可得救救奴婢呀,奴婢要是沒了,以後誰給你搓澡?”
我被她的話狠狠噎了一下。
“那好吧,你如果聽話的話,我還可以考慮一下救救你的。”
“真、真的?”小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聞言停下來傻傻的看著我。
我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圓臉:“當然是真的啦,不過,到時候我爺爺他們回來你可得在旁邊提醒著點,我現在誰都不認識了。”
“啊,一定一定的,這種小事包在奴婢身上!”
小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笑眯眯的塞給她一大塊水果,見她小口小口的吃掉,沒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
這個小丫環怎麽這麽可愛呢,好想一起帶回幻境民國啊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