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山代有俊傑出(下)
在太後淩厲的氣勢下,眾人全一動不動的僵站著,連呼吸聲都變得若有若無。秋霽言卻若無其事的上前拿起那兩份奏章,遞給太後道:“姑姑,這是言兒剛剛批好的折子,請您禦覽。”
太後蹙眉接過,把兩份奏折看了又看,才容色稍霽道:“各地大旱,減免賦稅的確應該,但賑濟之事也要加緊辦理。不過如今國庫空虛,用銀要更謹慎才好。”
“姑姑放心,這個言兒自有分寸。”
我在旁邊垂頭聽他們對答,輕輕撇嘴,看來也不用問秋霽言我的字模仿的像不像了,因為它已通過最嚴格的審查。
太後又羅嗦了一大通治國的警語,當幾乎連旁邊的我都要聽暈時,忽然話題一轉,道:“言兒,今天晚了,身體重要,你還是先回家休息吧。”接著又對我說:“雲兒,哀家這幾日老是心緒不寧,身邊卻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不如你搬過來陪哀家住一段時間吧!”
我一呆,沒想到太後的真正目的是讓我搬到她的清寧宮。甚至還怕我砌詞推脫不去,先來個長篇大論把我弄暈,然後出其不意的提出要求。什麽心緒不寧、身體不適,以她最近吃得好睡得香的狀況,騙鬼鬼都不信。果然因為上次偷詔書的事,讓她對我加倍提防了。
“是,兒臣遵命。”我乖乖點頭,旁邊的秋霽言也恭敬的出聲應答太後讓他回府的要求,但他臉上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對我遭遇的幸災樂禍。
臭狐狸分明想看我笑話,我恨恨想著的同時,開始了被太後十二個時辰監視的生活。
住入清寧宮後,我從被人服侍的王後一下變成了伺候太後的貼身丫鬟。早起侍奉太後起床,然後給太後誦讀被秋霽言和秋懷仁整理好的奏章,再按她的意思執筆批寫。
太後顯然對當初桌上放著兩份奏折的事耿耿於懷,故而對我寫的字特別留心,可惜她至今似乎也沒看出破綻,不枉我前段日子對秋霽言字體的日夜臨摹。
本來念奏折的應該是太後身邊的桂公公,不過自我來後,他就正式放下這份工作,改為被太後任命了另一份重要工作——監視我。可惜這位桂公公正是當日幫我偷盜詔書的人,楚王倒台後,他因身份隱蔽,意外的沒有受到牽連,而我為了自身利益,更不會說出他奸細的身份。於是,這位有把柄在我手的公公,對我監視的鬆散可想而知。
又念完了一份奏章,我在心底深深歎氣,這樣小心謹慎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以前在隆馨宮也要提防秋家的眼線,但畢竟沒有此時般連片刻都不得喘息。太後最近又總若有意若無意的提到:我和秋霽言兄妹有別,不要走得太近,免得引人閑話。我是大楚的王後,要有王後的氣度,要認真打理後宮,不要插手朝廷的事情。
每次她一說教就大半個時辰,我還要站在一邊裝出幅洗耳恭聽的樣子,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當初死狐狸還說一切有他,等該他出力時,卻跑得不見人影,我感覺怨氣越積越多,如不小心控製,馬上就有爆發的危險。
看我手裏的奏折念得差不多了,太後開始今天的說教,我表麵認真傾聽,心裏早哀鴻遍野。這老太婆有完沒完,她真以為她家那隻臭狐狸是香餑餑不成?就算全楚京的女人都稀罕得不得了,我也沒打算正眼瞧瞧。
忍,要忍,忍字頭上一把刀,我邊不斷提醒自己邊努力隱忍,不過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算這些年因身份的變化使我一直夾起尾巴做人,但骨子裏的任性妄為可從來沒打算改過。
別人越不讓我做什麽,我越喜歡做什麽,就算因此受罰受傷,依舊如故。
所以,當太後說教結束去午休沒多久,秋霽言忽然來請安時,見四下無人,我飛快地撲入他懷裏。
“哥,人家想死你了。”我抱緊再抱緊,撒嬌又撒嬌。
他哭笑不得的抱著我挪到殿上不易被人偷窺的位置,嘴一張,似乎想問我如此熱情的原因。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已被我的紅唇堵了回去。
死老太婆,你不讓我好過,大家誰也別好過,我決定勾引秋狐狸。
我的唇覆在他唇上,感受著他的氣息,調皮的伸舌輕輕描畫他的唇形。
秋霽言的眸此時似變得更加深邃,沒有一絲色彩的濃豔,張顯著雍容華貴的黑色,使他眼中的一切都變得渺小如微塵。在這片所有東西都微不足道的世界中,隻有我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那雙瞳仁裏,沒有任何變化……
“閉上眼。”他說,聲音不複平日的清澈,隱有一絲暗啞,卻更添誘惑力。
我感覺像被他此時獨特的腔調迷惑,下意識的把眼睛閉起來,當想到自己為什麽要如此聽話時,他的唇已經徹底吞沒了我全部的抗議。
呼吸都要停止了,這是現在我唯一能夠想到的事。不同於以往溫柔卻有些清冷的吻,這個吻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讓人窒息。
秋霽言的唇不知何時往下移去,一種酥麻感從他嘴經過的地方傳來,讓我幾乎把持不住的呻吟出聲。好在最後關頭,我想起太後還在內室休息,生生把呻吟咽了回去。
他這時似乎也意識到此地不宜再繼續,終於慢吞吞的停了下來,在我耳邊輕飄飄的說:“晚上等我。”
我努力平複急促的呼吸,戲謔道:“花花公子也如此急,這可不像你呀,哥。”
“雲兒對我都冷淡很長時間了,怎能不急?”他不滿的抱怨。
我微微一怔,猛地想到自己似乎從秋家奪權後,便下意識的與他保持距離,難道那個人的死還是給我帶來了影響?
這可不是好現象,證明我的心還不夠堅定。看著眼前雲淡風清的秋狐狸,我嫵媚的笑道:“那哥哥這次要感謝姑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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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晴好的天氣,到晚上竟變了顏色。細雨從天飄零而落,越下越大,直到連成一片雨幕。四周漆黑,宛如浸透了墨汁。風聲像臨死之人的呻吟,將黑暗襯得更加濃厚。
電光閃過,照見窗外在大風中狂亂擺動的樹枝,仿佛抽在我心裏,無端的讓人煩悶,這樣糟糕的天氣,他想必是不會來了吧。
又一陣雷聲響起,掩去了房門打開時的吱呀聲。
秋霽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門邊,藍色的衣襟上沾染了一些汙水,頭發也被風雨打得稍顯淩亂,容色卻依舊溫潤如玉,神態悠然自得,一下把身上所有的狼狽都掩蓋了。
我撲到他懷裏撒嬌:“哥,人家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麽會,既然答應了你,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來的。”他淡淡的笑,甜言蜜語在他嘴裏聽不出一絲虛假。
我看著他關好門,任他抱上chuang,趴在他懷裏漫不經心的道:“說吧,找我什麽事?”
“當然是繼續白天的事了,今晚風雨大做,正是咱們的好日子。”他壞笑,把我摟得更緊。
我白了他一眼,如今正值楚國風雨飄搖之時,他大公子倒雅興不減,偷情都偷到太後宮裏來了。好在太後似乎實在不喜歡我,所以讓我的住處和她的住處擱得較遠,要不然我們倆非被她當場抓住不可。
在我的白眼下,他笑容不減:“不過親熱之前,先談點政事。”
還裝算,我故意嬌聲道:“這麽好的氣氛,你竟然要談國事,真掃興。”
“是嗎?我也這麽覺得,要不然……”他狀似思考,說出的話卻讓我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咱們先親熱,然後再談國事。”
在我嚴厲的警告眼神下,他終於乖乖進入正題:“你也知道,今年的大旱需要賑濟,還要支付大筆軍費,可國庫裏的銀子實在少得可憐。朝廷那些大臣讓他們歌功頌德自然不成問題,但這件事要讓他們想辦法卻是棘手之極。我想你素來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不如咱倆商量商量。”
我聽後,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應該把這當成誇獎嗎?”
“當然是誇獎,我可很少對人有這麽高評價的。”他正色回答。
我氣結,狠捶了他一下,他裝模做樣的低聲呼痛。
我不理他,開始認真思索,沉吟良久,方輕聲道:“哥,我之前就想問了,楚國沒有捐納嗎?”
“捐納?”
“就是捐官,讓一些想做官,又考不上功名的人交一定數額的銀兩,用此換官,這樣國庫也能充實了。”我解釋,以前在大清時,曾聽表哥提起,似乎在大清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當時畢竟年幼,也隻聽個大概,可到了這裏後,卻從沒聽說。
秋霽言蹙眉沉思,隨後微微搖頭:“這種方法已經有人提過,但此法不過飲鴆止渴,官職有限,國庫能收多少?而且這些官員上台真會認真為朝廷辦事?恐怕他們想銀子要比想朝廷更多些呢?”
我有些泄氣,籌銀子的辦法也許還有,但要籌得如此急、如此快,卻很難辦到。
他又默默想了一回,忽然道:“你的辦法也許可行,不過咱們不賣官,賣爵,而且隻賣散伯以下的爵位。”
我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起來。楚國的爵位分為八等:公、侯、伯、散伯、子、散子、男、散男。這些爵位一直控製嚴格,非大功、大賢者不封,以秋家如今的顯赫也不過一世襲安陽侯的爵位而已。
但與嚴格控製不同的是,這些爵位除了能代表和官員一樣的品級、多收些俸祿外,實質上並無大用,隻是榮耀的稱呼。可就算如此,對那些無官無爵的富人來說也已經足夠,隻要有了這個稱呼,他們的身份就完全不同。
“哥,不如把這些被賣的爵位派專人管理,如遇買爵者死去,想世襲的,另行捐納。”我奸笑,這樣以後還能收銀子。
“好。”他把頭湊到我耳邊,笑聲比我還奸詐:“國事談完,該辦私事了。”說完,一口han住我的耳垂。
我大顫,卻沒有阻止,該來的總歸要來,隻故做輕鬆的笑著伸手摟住他,擺出幅任君品嚐的樣子。
秋霽言的吻落在眉間、唇上、頸際……溫柔的向下滑去。此時我的感官似被無限放大,以至於能察覺最輕的拂觸——他睫毛刷過我身體的感覺,最弱的聲浪——他細密但克製的喘息聲。
衣服一件件不知去向,我腦海裏仿佛有無數感想滔滔湧上,但到了嘴邊卻全都轉化為嬌弱的呻吟。
“忍一忍。”他忽然輕聲在我耳邊道,嗓音異常沙啞,但比白天讓我閉上眼時更有誘惑力。
我思緒飄然,根本沒聽懂他說的什麽意思,隻是享受的恩了一聲,算做回答。
然後,天地變色,一種無法忍受的劇痛從我下體傳來。那種痛就好像我前一刻還泛舟湖上,微波蕩漾、兩岸蔥鬱,讓人心曠神怡;下一刻突然陰雲密布、大浪濤天,眼看要舟毀人亡。
出於本能的保護自己,我猛地對伏在我身上的秋霽言連推帶踹。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女人如此凶悍,加上正處於動情的緊要關頭,一沒留神,竟然被我踹到了地上。
我同樣沒想到平時武功厲害的秋狐狸忽然變成了軟腳蝦,滿臉無辜的望著他。他渾身赤裸的坐在地上,起先有些呆楞,隨後一貫溫柔的笑容被嘴邊可疑的**替代,墨黑的長發無風自動,仿佛燃燒的凶焰,要焚毀世間一切,同時眼中射出可以把我生吞活剝的凶光。
秋狐狸好像真的動怒了,這回慘了,我再也顧不上下體殘留的不適,把頭藏到被子裏哀歎,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他把我弄得那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