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一夜注定流血(下)

那叫雷振的中年人呆了呆,轉頭望向白夜:“白大人,這是……”

白夜厲聲截斷他的話:“大膽,看到王後娘娘還不下跪!”

雷振曾和我在太後宮中有過一麵之緣,雖然當時隔得甚遠,但此時經白夜提醒,應該能認出我。~~ 超速首發~~

我不給他思索的機會,步步緊逼:“雷大人,你就算認不出本宮,也應該識得這塊令牌吧,還不速速打開城門,調軍入城平亂。”

我和白夜一唱一合,雷振不知該做何反應。一雙大眼在令牌上打轉,似乎想把它看出朵花來。

我笑著把令牌舉近,讓他看明白,反正是白夜從緣如水搜出來的真貨,緣如水的人也都被軟禁,不用擔心走漏消息,更不怕被他看穿。

雷振細細觀察了那令牌一會兒,我和白夜表麵神態自若,其實心裏卻開始著急,如果再這麽拖下去,城裏那幾個搗亂的被消滅,戲可就演不下去了。

“雷大人,太後說此令需秋家人持有方能生效,才特意派本宮前來,如今本宮就在你眼前,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此事十萬火急,你要猶豫到什麽時候?難道真等暴民攻陷行宮,驚擾太後,才肯開城?你是何居心?”我的語氣咄咄逼人。

“這個……娘娘,臣並非……隻是……”雷振結巴道,看看我又看看白夜,對我們顯然不太信任。

我語調轉緩,柔聲安撫道:“雷大人,本宮知道你對我和白大人有所顧及,好在太後也想到此點,告知本宮城外駐軍由秋家掌控,雷大人如果不信,可用信號聯絡。”

“為臣不敢懷疑娘娘,隻是滋事體大,請娘娘和白大人稍侯片刻。”雷振被我這麽一說,急忙躬身回答。說完,他轉頭對個親兵低聲吩咐幾句,那親兵聽後上了城樓,不一會兒城上便點起三盞燈籠,在風中搖曳不定、忽閃忽滅。

又過了片刻,那親兵從城樓上下來,和雷振耳語幾句,退到一旁。雷振聽後,急忙衝我和白夜行禮道:“娘娘、白大人,剛才多有得罪,臣這就命人開城門。”

“那有勞雷大人了。”我點頭致謝。

城門在雷振的一聲令下緩緩打開,剛開到一半時,自開門後就顯得心不在焉的雷振忽然臉色大變,叫道:“不……”

他隻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一柄細長的利劍刺入他胸膛,又閃電般收回,帶起一片血雨腥風。

雷振呆呆地看著自己胸口的血跡,又抬頭望向若無其事的我和正在審視自己劍上汙漬的白夜,圓睜著雙目倒了下去。

白夜緩緩放下劍,優雅的舉止根本讓人無法感受到上一刻殘酷的殺戮。他對著已經被嚇呆的城門守軍,露出森寒的牙齒,展現出一個絕稱不上笑容的笑容:“雷大人妄圖抗拒太後旨意,已就地正法,還有誰想反抗?”

沒人敢回答,所有人都震懾在白夜詭異的笑容中,我忽然發現原來這個人還是不笑比較好。

城門被徹底打開,由司徒家人領軍、效忠楚王的軍隊飛快的進入雍城,無聲無息的接管了城防後,開始向行宮進發。

這一夜,他們的任務是把秋家的勢力連根拔起。

我平靜的注視著那一隊隊官兵從眼前經過,終於明白為什麽剿滅暴民的任務會失敗。慕容昊為消滅心腹大患的秋家,可埋伏了不少兵馬,想必現在的楚京也正熱鬧。

“娘娘,您沒事吧?”白夜不知何時湊到我身邊,關心的問。

我抬起頭,在他眼裏看見臉上被雷振鮮血濺到的自己,於是取出絲帕把臉上的血點擦幹淨,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今夜注定流血,不流敵人的血,就要流自己的,對嗎?”

白夜楞了楞,隨後在我的笑容裏下意識的點頭,低聲道:“既然娘娘明白,那就請您移駕去見陛下吧,這裏不安全。”

“好。”

從白夜那裏了解到,慕容昊並沒坐鎮楚京,而是選擇楚京與雍城之間的一處隱蔽山穀藏身,身邊的護衛更隻有區區百人,算得上兵行險招。不過這樣的好處也顯而易見,無論楚京還是雍城在消滅秋家時出現意外,他都可以盡快做出反應,而隻要嚴守秘密,這地方也最安全。

白夜騎著馬,讓我側坐在他身前,一路急趕,很快就到了離那山穀不遠的地方。

我忽然叫他停馬,邊張望邊歎道:“陛下原來藏在這裏,果然很不好找。”

“娘娘,咱們還是趕緊去與陛下匯合吧。”白夜勒著馬,無奈的勸說。

“哥,別著急,陛下在穀裏,難道還會跑了不成。”我笑嘻嘻的說:“倒是妹妹有急事與哥哥商量,進穀就怕遲了。”

白夜的眉頭蹙起,似乎感覺到我和平日不同,神情開始變得謹慎。但隨即可能想到我此時正在他懷中,應該鬧不出什麽大事,眉頭又漸漸舒展。

我微笑以對,男人小看女人,真是個好習慣,不是嗎?

我和白夜策馬進入山穀,穀口往來巡邏的楚王護衛見到白夜,急忙上前行禮,他陰沉著臉點了點頭,問:“陛下呢?”

一個領頭的侍衛恭敬的回答:“陛下正在帳中休息。”

他聽後道:“等會兒有我幾個親信來傳達消息,你直接放他們進來就好。”

“可是……陛下說除了白大人帶人進來外,不要放任何……”

白夜的臉色更加難看,直接截斷了那護衛的話:“這事我自會去和陛下說,你隻管放人就是。”

顯然他在這些人中很有震懾力,經他一說,那護衛隻能含糊的點頭稱是。

我笑看發生的一切,然後任白夜領到慕容昊帳前。

在帳外守著的太監發現我們走近,有些慌張的行禮:“娘娘、白大人,請容奴才通稟一聲。”

我不動聲色的點頭後,那太監一溜煙的進去,過了片刻才轉出,請我們入帳。

我入帳時,慕容昊正在主位上坐著,見到我們後勉強一笑:“雲兒、白卿,你們來得有些遲,路上沒出事吧?”

“陛下,臣妾一路有白大人照顧,並未發生什麽事情。”我笑著上前,靠在慕容昊身邊。

一股濃鬱的脂粉味傳入鼻中,我隻做不覺,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帳中用屏風隔出的內間,這個味道是司徒緋平日最喜歡用的,果然慕容昊把她也帶來了。

這很正常,如果此次鏟除了秋家,司徒家當屬首功,慕容昊勢必要對他們更加青睞。而司徒緋自然不能被留在眼下兵荒馬亂的王宮,要是出了事,如何向司徒家交代?

“白卿,一切順利嗎?”

“托陛下和娘娘的洪福,都很順利。”

我似笑非笑的望著對答的兩人,全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連帶帳中氣氛也古怪起來。

想看看司徒緋和慕容昊到底有多親密,我故意從懷中掏出那份詔書,道:“對了,陛下,這是……”

結果慕容昊不等我說完就接了過去:“雲兒辛苦了,這事多虧你幫忙,要不然寡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完,他仔細的檢查那份詔書,一直不太自然的神色也漸漸好轉。

“這是臣妾該做的。”我垂頭回答,同時瞥了眼立在一旁的白夜,他莫不作聲的站著,果然是個聰明人。

慕容昊徹底檢查了詔書後,終於放下心來,把它湊到燈上點燒。火苗蜿蜒著向上爬去,慕容昊卻隻是呆楞的看著,火焰幾乎要燒到他手上。

“陛下,小心!”我驚呼,撲上去把著火的詔書從他手中打掉。

他卻毫無反應,半晌後,忽然一把抱住我,牢牢的、緊緊的,嘴中叨念:“雲兒,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重新……”聲音越來越小,終至完全消失,那開始兩字沒能再次從他口中吐出。

我自他的臂腕間望見臉色越來越陰沉的白夜,想必摟著我的慕容昊也看到了那個司徒緋藏身的屏風吧。

我們真的能重新開始嗎?或者說我們有開始過嗎?

我溫柔的回摟住他:“好,臣妾都聽陛下的。”

慕容昊神色漸漸恢複平靜,稍微推開我,剛張嘴想說話,忽然帳外一個人挑簾步入帳中。

“大膽!沒有寡人的命令,誰準你進……”慕容昊的大喝戛然而止,他不能置信的望著門前的人,那樣子就像看見一隻豬用兩條腿走進來般的不可思議。

想著來人變成一隻豬,我掩嘴偷笑,相信以此人的能力就算變成豬也是最優雅的那隻,不過通常我喜歡把他想象成一隻奸詐狡猾的狐狸。

秋霽言孑然一身的立在門邊,帳中的燭火染紅了他的衣裳……不……那並非燭紅染紅,而是在他雪白的衣上盛開著鮮血的花朵,絕豔、妖嬈。

“哥,你來得好慢,大家都在等你了。”我輕聲抱怨。

“對不起,稍微有點麻煩。”他笑答,那樣惑人心魄的笑容,讓人覺得即使是陷阱,也跳得心甘情願。和白夜讓人恐懼到僵住的笑容不同,秋霽言的笑能迷惑人心,使人移不看眼。

相比之下,我果然更喜歡後者。

慕容昊吃驚的望著我和秋霽言對話,似乎明白了什麽,緊抓著我的手,大叫:“來人啊!來人啊!”

“陛下,臣在這裏聽候吩咐。”秋霽言恭敬的俯身施禮,但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那裏麵隻有對慕容昊的嘲諷。

“你為什麽要出賣朕?”見叫不到人,慕容昊也意識到形勢險峻,他憤怒的拉扯著我向後靠,同時對白夜喊道:“白卿,快把秋霽言給我拿下。”

白夜卻隻是站在那裏,望向慕容昊的目光充滿悲哀,澀聲道:“陛下,咱們輸了,請您放棄吧。”

“連你也……”慕容昊氣得手都開始顫抖。

我笑得更加甜美,白夜是聰明人,當在穀外被暗中跟隨而來的秋家高手包圍後,我問他想保全白家、還是向楚王盡忠時,他動搖了。

早就知道在他的信念裏,白家的存續永遠擺在第一位,沒有東西可以相提並論,於是他再如何厲害、精明,也變得有了弱點,可以被利用。

雍城的兵馬早等著司徒家軍隊入城,好來個甕裏捉鱉,為此犧牲一個雷振又如何?而楚京的情況大體相同,有秋懷遠、秋懷仁坐鎮,又早有準備,司徒家如果還能成功,那秋家就真是氣數盡了。

“陛下不要擔心,我哥哥他不會對您……”

“住口!”勸說的話被慕容昊打斷,他一手緊抓著我的胳膊,一手指著秋霽言厲聲道:“他根本不是你哥哥,我才是你的親人,是楚國的王,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秋霽言的笑容越發不屑,看向慕容昊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長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