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花開荼靡花事好(下)
“不要!”大喝聲傳來,慕容昊臉色鐵青的走入亭中,一把搶過我已飲了小半的藥。
我吃驚的望著他,對於他突然的出現,做出幅不知所措的樣子。
“白卿,你剛才所說是否句句屬實?”慕容昊緊抿著唇問。
白夜低頭恭敬的答:“啟稟陛下,臣自幼便對各種毒物有特別感應,就算是不易察覺的□□,臣也自信能品出。”
慕容昊因他的話,臉色越來越陰沉,看了看手中的藥碗,又轉頭望向我道:“雲兒,寡人知道你懷疑什麽,但請你相信寡人,寡人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給你個交代的。”
“臣妾自然是相信陛下的。”我堅定的回答,又馬上懇切的道:“陛下,無論這件事到底怎樣,都請您不要為難送藥的承喜,臣妾相信他絕對是無辜的。”
“你……”慕容昊似乎想說什麽,終沒有說出口,隻點頭道:“好,寡人答應你。”
慕容昊送我回隆馨宮後,便匆匆離去。我稟退所有宮人,靜靜的躺在床上,心思轉來轉去。
果然當初因為蕭如梅的事而太露形跡,慕容昊竟懷疑到我頭上。都是秋狐狸不好,要不是他想一口吃個胖子,我也不用和他鬥得險些兩敗俱傷。
今天幸虧看見那些疑似綠豆的珠子,明白這次承喜摔倒是有人故意為之,否則我非栽個跟頭不可。
自我病後,一碗又一碗的喝慕容昊送來的湯藥,病情不但不漸好轉,反而日趨沉重。就算之前因蕭如梅之事,轉移了眾人的視線。但詛咒一說畢竟虛無縹緲,怎及送入口中的東西實在。
“柔弱天真”的秋霽雲就算再怎麽糊塗,也不可能毫無所覺。但我卻一直喝藥,從不間斷,甚至連一絲懷疑都沒露出。本來這並不算太大破綻,畢竟秋霽雲對他表哥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情,會使她完全信任表哥而不顯奇怪。
可惜巫咒之事卻讓這個破綻加大了,以蕭如梅的性格,慕容昊肯定明白她是被人陷害的。他會想陷害者到底是誰,為什麽那人可以毫無聲息的在我床下放布偶?然後,我這個柔弱的表妹開始引起他的注意,同時我對補藥的飲用也成為可疑點之一。
幸虧當白夜說藥中有毒時,我馬上表達了自己隱約猜到,但不願揭破的心情,再次完美扮演了深愛表哥的表妹,稍稍釋去慕容昊之疑。
“可是,這樣就無法實行我和他的計劃了。”我埋在被子裏喃喃:“他說的沒錯,慕容昊果然並不像表麵那麽簡單,明明毒不是他放的,他卻硬是可以利用到這個地步。”
先以此為借口回避我,如今還利用它來試探我,又因我的身體太虛弱,順便製止了我繼續服毒。而且他顯然擔心秋家用此毒做文章,像他借勢打擊蕭如梅一樣毀掉下毒人,所以幹脆先下手為強,把它揭了出來。
為了這一天,我明知那是□□,卻服食了近兩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隻想在後宮站穩陣腳。而今勝利在望,這個皇宮的主宰卻擋到了我前麵,我是應該連他一起毀滅,還是要重新布置?
“秋雨!秋雨!”我從床上慢慢坐起,深吸一口氣,高聲叫喊,把貼身丫鬟招了進來:“我這幾天吃什麽也不是味道,你去趟禦膳房,讓他們清燉一條鯽魚,給我送來。”
秋雨雖有些納悶我為什麽忽然要吃鯽魚,但隻以為我想換換口味,便沒有多問的去了。
秋雨去後,大殿裏再度恢複安靜,靜得荒涼而可怕,冰冷的床讓我一直處於緊張的頭腦漸漸僵硬麻木,什麽也想不起來。時間一點點過去,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對秋雨端來的晚飯一口未動,更別提那條親點的鯽魚。
午夜時分,當冰冷突然減少時,我毫不猶豫的抱住在床邊俯身察看我情況的人。
還是那麽不涼不燥的氣息,總能讓我舒適又安心。
“你來了。”我笑,眼睛卻未曾張開。
那人歎息一聲,然後摟著我向床裏躺去。厚厚的帷幕把我們和空曠的大殿隔絕出來,這方天地變得不再冰冷。
我把手伸到他胸前取暖,同時整個人也拚命往他懷裏鑽。
“你這麽急的把我叫來,不會隻是為了讓我替你暖床吧。”他在我耳邊輕聲調笑。
鯽魚,取急,是我和秋霽言約定的暗號,如果有大事發生,需要聯係,可以到禦膳房要魚,他自然會想辦法與我相見。
“不可以嗎?”我睜開眼,在漆黑一片的殿中,他的眸卻璀璨依舊,那裏麵仿佛容納了天下的萬事萬物,又似乎什麽也沒放在他心上。
“可以,當然可以。”他的笑帶著三分邪氣:“你這麽想念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個輕如鴻毛的吻落在唇邊,他的唇在我嘴旁細細描畫,帶著挑逗與引誘,就是不肯老老實實的落下。
我輕輕□□,卻沒有湊上去,隻軟軟的躺在床上,虛弱的望著他。
明明此時我們的身體異常親熱,但我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冷靜與他的淡然。
這是一個遊戲,誰先忍不住吻上對方,誰便輸了。
他眉眼彎彎的望著我,完全沒被我柔弱的樣子打動,輕輕撚起我胸前的一縷發把玩:“既然沒人認輸,那不玩了,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好。”我乖巧的點頭,聲音漸漸變冷:“他發現了,計劃必須改變。”
秋霽言沉默片刻,才輕歎道:“果然……之前太引人注目了。”
我一想到這點,心裏就氣,狠狠在他胳膊上一掐,說:“都是你的錯。”
如果沒有蕭如梅的事,應該被發現的下毒者是司徒緋。是她不甘隻有一步之遙的後座,中了我和秋霽言的陷阱而不自知。
鉤吻是秋霽言找來的,讓他收買的太監小四在博得司徒緋信任後,送給了她,又看著她收買承喜之前的送藥太監……
一切早已布置好,我們不過是在陷阱旁悠閑的等待獵物自投羅網。而楚王慕容昊在整個過程中,隻扮演了旁觀者,或者說我們有意讓他知道了整件事,想看他的反應。結果和所料不差,他隻是冷眼旁觀,為了自己的利益,沒有阻止。
可惜眼看獵物即將步入陷阱時,兩個獵人卻因分贓不均先打了起來,不但驚動了獵物,還把旁觀者也驚醒了。從小四那裏傳來消息,司徒緋已有暫時收手的打算,而慕容昊更先她一步行動了起來。
秋霽言聽了我對涼亭事件的描述後,半晌也沒做聲,似乎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直到我又不滿的掐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語氣古怪的道:“你知道白夜是什麽樣的人嗎?曾經有次他見人投水,卻無動於衷,連呼救都沒有,就那麽眼睜睜看著那人淹死在湖裏。事後有人責問他,他答,既然投水的人都不想活,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那一年,他才十歲。”說到這,他頓了頓,又道:“說擁護楚王的白夜與慕容昊演戲把□□揭破,我相信。畢竟白家家主熟識各種毒物是楚國出名的,由他揭破很合適。但他為什麽會擺那局棋呢?這可值得玩味了,一個小太監的死活他絕對不會關心,讓我不得不想起那個謠言啊!”
“什麽謠言?”我好奇的問。
秋霽言並沒回答,而是用黑亮的眼緊盯著我,那麽緊迫的眼神,讓我不由自住的屏住呼吸,久久的,他俯頭在我耳邊輕聲笑道:“秘密。”
我冷哼,做出幅你不說,我還不稀罕聽的樣子。雖然心裏好奇,但同時了解他如果不肯說,問也沒用的道理。
他笑笑的轉移了話題:“有沒有新的計劃?”
“如果招惹司徒,必然觸動楚王,倒不如……”話隻說了一半,我忽然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年菊花開得好漂亮,衰敗前的美麗,我最喜歡。”
“你也這麽想嗎?真是太好了。”秋霽言高興的說。
他悄悄在我耳邊訴說,我不時的補充兩句,陰謀漸漸成型……
在這個漆黑的大殿上,在這方帷幕後的天地裏,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輕淺的呼吸,唯一能看見的是他笑眸裏我微笑的影子,我們都於彼此眼中找到了比黑暗更深沉的東西。
楚惠王八年十月,東太後以年老體弱為名,遷入楚京五十裏外的雍城修養,同時不再過問國事,正式宣告了太後垂簾時代的結束。
楚王慕容昊在司徒家與白家的支持下,開始小範圍的改革政局,人事變動愈趨頻繁。他似乎在試探秋家人的底線,可惜無論是秋懷遠,還是秋懷仁,甚至太後對此都不聞不問。
於是,那些牆頭草的朝臣倒向似乎勝利在望的楚王,秋家的勢力開始風雨飄搖。
十二月末的楚京仿佛比往年要寒冷得多,冰冷刺骨的風吹過,樹葉紛紛凋落,像一群離家的飛鳥,越飛越遠。
隆馨宮院內,樹木、花草、建築,一切似乎全被寒氣殺害了,宛如死般的靜謐蕭瑟。
是不是連冬天也來湊熱鬧,諷刺秋家近在眼前的失敗,我望著窗外的景色暗笑。
“姐姐,大冷的天,你身體又不好,怎麽還開著窗戶,這些下人是怎麽伺候的?”司徒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我這才想起剛才秋雨說司徒緋求見,而我請了她進來。
近些日子,楚王雖還常來看我,可宮裏人對我這個秋姓王後越發諱莫如深,能避開絕不願碰上。唯獨司徒緋與眾不同,一有閑暇就來隆馨宮與我聊天解悶。
我轉頭望向笑語盈盈的司徒緋,今天她穿了件藕荷色斜襟上衣,配一條白紗鑲邊裙,越發顯得年輕貌美。那種陽光般健康的美讓人嫉妒,尤其是像我這樣曾經擁有又失去的人。
我用絲帕掩住嘴輕咳了兩聲,才笑道:“不關他們的事,是我想欣賞外麵的景色,倒讓妹妹擔心了。”
司徒緋把窗子關好後,走到我身邊,擔心的道:“姐姐身體剛好些,要是吹了冷風又生病怎麽辦,還是小心點好。”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我笑著點頭:“妹妹說的是。”
自楚王揭出□□之事後,就再無動靜,而下藥者此時正語氣真誠的勸我小心身體,真讓人有哭笑不得之感。
不過,司徒緋比蕭如梅要有趣多了,起碼她懂得在宮裏生活的必要手段——即使你恨不得讓眼前人去死,也要微笑著表示友善。
“娘娘,楚王命人送來了梅花。”秋雨高聲打破了殿內友好的氣氛。
我無奈的撇嘴,看見秋雨興高采烈的領著個手捧玉瓶的太監走進殿裏。小丫頭似乎對司徒緋有莫名的敵意,每次她來,秋雨總要搞出些花樣才肯罷休。
跟著秋雨進來的太監福身問安後,道:“娘娘,楚王命奴才把這跳枝灑金梅送來,說是白夜白大人特意摘來給娘娘賞玩的。”
我先見那玉瓶裏的梅枝上開著紅、白、粉等色花朵,很是賞心悅目,但當聽到那太監的話後,卻微微一怔。
楚王送梅花,本沒什麽希奇,可怎麽又扯上白夜?
作者有話要說:暈菜,還人有看不明白,看來偶滴表達能力出現問題了。5555~~~~某晚揮淚解說,雲和言分贓不均打起來,是蕭如梅的巫咒事件,言想讓蕭生下他的孩子成為王位繼承人,那樣雲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而雲是絕不可能眼睜睜看此事發生的,所以背著言實施了誣陷蕭的計劃。
PS:雖然遲了一天,還是祝大家七夕節快樂。(汗~~~貌似沒什麽人過這個節,要不是昨晚看電視裏說起,俺都不知道滴說。)
2006年8月1日
有人問女主真正想要什麽,現階段總要看人臉色生活的女主就想要權勢,可以決定自己和他人命運的權勢。
關於阿星,我說的是下篇出場,而非下章,貌似有人誤會了俺滴意思,暈一個先。
2006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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