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阿姨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問,短暫的錯愕後回過神來,彎唇笑了下:“我生過的,隻是剛認識小顧時,不想提傷心事,才說沒生過。”

“抱歉啊丁阿姨,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沒事沒事,我已經釋懷了。”

我哦了聲:“那你的孩子,去哪兒了?”

“被偷了!”

丁阿姨的語氣終歸還是不大平靜,我聽著也一陣錯愕:“怎麽會……”

“是真的,當年在醫院生下孩子,醫生說我兒子重度窒息,送去兒科後搶救無效死亡。因為兒子的離世,我悲痛欲絕,長時間沉浸在失子之痛中,等振作起來想再生一個時,卻再也沒懷上。直到七年前,我和一個喜歡吃我做的菜的客人成了朋友,一次酒後和他說起當年的事,他震驚之餘才說他當年也在那家醫院的兒科工作,還說我兒子可能沒死,是被人用病危嬰兒,換走了我家健康的兒子。”

丁阿姨開了頭,我就猜到後續走向了,但我沒有打斷,聽她繼續往下說。

“我當時一聽這話,酒就醒了,當即給你丁叔叔打電話,說要查當年的事情。可惜,當年沒有電子檔案,紙質檔案也因醫院的重建和搬遷丟的差不多了,加上參與調包人員故意做的手腳,連當年經手的醫生都查不到。”

我猶豫了下:“那後來呢?”

丁阿姨笑了下:“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吧,最終找到了。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暫時沒有相認。”

“找到就好,”我說,“不過,我挺震驚的,隻在新聞裏看過的事,竟然就發生在你身上。”

“都一樣,我和你丁叔叔也從沒想過會被調包。若不是機緣巧合和當年知曉點內幕的醫生成了朋友,隻怕到死都不會知道,我的兒子還活在世上的事實。”

“那知道對方為什麽要調包嗎?”

“據說是男的在女人孕期尋花問柳,導致女人鬱鬱寡歡,吃了很多藥導致胎兒出生就身弱多病,而女人知道孩子沒了婚姻也得散,為了留住男人,便收買醫生把我健康的兒子調包了。”

丁阿姨說著歎了聲氣:“不提這些陳年舊事了,眼下的幸福更重要。不過我的遭遇也是個警醒得好例子,你們以後帶安安出門什麽的,也得提高警惕,要時時刻刻看著孩子,別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裏。”

“知道的。”

聊著這些,氣氛就有些沉重,顧曄承和丁叔叔恰好買了吃的回來,滿滿一袋,但三個男性兩個不愛吃,一個不能吃,隻剩我和丁阿姨一起解決。

當晚,我和丁阿姨因吃了太多小吃,實在沒肚子吃晚飯了,便熱了上午的冷菜,給丁叔叔和顧曄承吃。

按照老家風俗,大年初二得去墳上給死去的親人拜年,臨睡前我和顧曄承提了這事兒,他說去吧,去看看萊萊。

安安出生後,許是有了情感寄托,許是已經接受了她不在的事實,提及她時,我們的語氣和心境都平和了許多。

我點頭:“那我去準備東西。”

“不用,其實我昨天就都準備好了,放在另一輛越野車的後備箱裏。山上風大,也給安安準備了比較厚的披肩,這樣他去看姐姐的時候,也不會被冷到。”

沒想到顧曄承會那麽有心,我心裏暖暖的,加上白天在外麵逛了太久,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七點多,我們就出發了,越接近墓地,心情就越沉重,隻有不諳世事的安安在四下亂看,心情很好。

車子隻能開到墓地旁邊的停車場,停好車後顧曄承拎著東西都在前麵,我抱著安安走在後頭,遠遠看到女兒的墳墓,我的眼睛就有些酸脹,等離近了些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時,眼淚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但我不想被顧曄承看到,便背過身迅速擦了把臉,如何若無其事的讓顧曄承來抱安安,我去擺放東西。

顧曄承準備了一大袋東西,我一一拿出來,有水果,有巧克力和薯片,有芭比娃娃套裝玩具,還有鮮花和飲料,總之都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看著這些東西,眼淚再次充盈,直到東西擺放好,情緒都沒有緩過來,我以為我用背麵對著顧曄承,他就不知道我哭了,可他還是知道了,抱著安安蹲到我身旁:“別哭了,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讓萊萊開開心心的吧。”

我用力點了點頭,再次擦了把眼淚,然後對著墓碑上的萊萊說:“寶貝,媽媽來看你了,這次還帶了你的弟弟來看你。他半歲了,還不會說話,等他再大一些,我就教他喊姐姐,讓他知道他曾有一個漂亮可愛的姐姐,隻是因為媽媽沒照顧好她,而她把弄丟了。”

顧曄承也說:“萊萊,爸媽和弟弟以後會經常來看你,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也別太掛念我們,開心的過好你的每一天就好。”

一陣風突然吹來,把我的頭發吹得飄得老高,就像是萊萊借用風告訴我們,她收到了我們的話。

我們在墓地待了好一會兒,後來風實在太大了,我們才下山回家,車子出發後,我詢問顧曄承要不要去看看他媽媽,他沉默了會兒,說:“我前些日子才去過,今天就不去了。”

顧曄承以前每年都會去墳上拜年的,今日不願去,可能是因為知道了自己不是顧家的親生孩子後,心裏的情緒比較大吧。

而顧曄承,對他親生父母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呢?

按丁阿姨的急切心理,她應該瞞不了多久,與其到時候突然得知深受驚嚇,倒不如慢慢盛透,算是打個預防針。

於是我以閑聊的方式,把昨天丁阿姨在車裏和我說的,有關孩子被掉包的事說了出來。

我抱著安安不能坐副駕駛,隻能坐在後排,說話時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的背在慢慢坐直,抓著方向盤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這副反應令我意識到,他可能也是知情者,所以我講述完後就讓他發表意見,結果顧曄承輕飄飄的來了句:“沒意見可發表,這事的性質和拐賣兒童類似,失去孩子的家長和被掉包的孩子都是受害者,掉包者法律上屬於犯罪,但因為自幼養大孩子,孩子心理和情感上肯定會更傾向於養父母,所以最痛苦的還是孩子。”

我默了默,又說:“你說的情況卻是存在,很多被拐的父母費盡苦惱找到被拐的孩子後,很多孩子還不願意離開買賣孩子的家庭,繼續叫買家父母,這對親生父母的傷害是特別大的,不過丁阿姨他們的兒子與你年紀差不多,這個年齡段的人心智會比較成熟,應該會處理得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