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從受理到判決，短則幾個月，長則幾年，但警方也說，從現有的證據來看，蘇欣並沒有直接殺人，隻是用某些言行威脅慫恿了蘇悅，加上蘇悅本身的疾病已經嚴重威脅到了生命，估計不會判得太重，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我和顧曄承都默契的沒有再提蘇欣的事，把關注力集中在蘇爽身上。
如果蘇爽能醒來，能恢複健康，那我們的罪孽就會減輕一些。
若能求得他的諒解，那我和顧曄承，或許還能好好的在一起吧。
不然……
不然……
我不敢再想下去，直接掐斷了這一思緒，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深夜十一點四十八分，顧曄承還在醫院沒回來。
這段時間他白天在公司，晚上回醫院，要麽在醫院陪著蘇爽過夜，要麽淩晨三四點回來眯一會兒，或者換套衣服就走。
但我並不怪他，我甚至覺得這樣的方式挺好的。
因為我倆現在看對方就像照鏡子，一看到對方，就會想起兩條命折損在我們手上的事，令我們自責內疚。
所以暫時的回避真的挺好的，不會加重彼此的心理負擔，還能隱瞞掉我懷孕的事。
這次的寶寶，比懷女兒萊萊時調皮多了，夜裏睡著都能因為反胃而驚醒過來，而且吃什麽吐什麽，連喝點水都能把膽汁吐出去。
雖然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但對於那麽期待孩子的顧曄承來說，孩子此時的到來，或許會讓我們的關係走向不那麽糟糕。
等等吧，等蘇爽情況好轉一些，等我熬過早期孕反，我再告訴他孩子的事。
我在心裏祈禱上天給蘇爽個奇跡，但可能是上天沒聽到我的祈禱，也可能是我心不誠不靈，蘇爽的情況還是惡化了。
腦部的淤血不僅沒被吸收，還壓迫到神經差點死掉，做了緊急開顱手術清創了部分淤血保住了命，但也僅僅是保住了命。
醫生委婉地說病人昏迷越久，蘇醒的概率就越低，讓我們好好思量思量是繼續救治，還是該放手就放手。
“救！必須救！錢不是問題，隻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放棄！”顧曄承語氣堅定地說，“即便是在醫院住一輩子。”
蘇爽當晚就住進了特護病房，也請了兩個有照顧過植物人經驗的護工輪流照顧他，可看到曾經身強體健的人，如今躺在**再也醒不過來時，我的心裏還是特別難受，甚至比知道蘇悅的死亡真相還難受。
蘇悅自殺，我們雖是誘因，但尚且能把主因推給蘇欣，心裏多少還能喘口氣兒。可蘇爽醉酒出車禍，則和我們曝光他的學曆直接相關。
他剛失去相濡以沫的妹妹，心情本就悲痛，我們卻不信他的解釋，把年會上的事怪罪到他頭上，又為了平息怒火曝光了他的學曆，導致被網民網爆，被同行嘲笑，被企業除名……各種情緒鬱結在心裏，他才會去酒吧借酒消愁，才會被肇事車輛拖拽碾壓。而我們害了他，卻連最基本的肇事車主都還沒找到。
所以我們，連給自己找個無辜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因著這些愧疚，我和顧曄承的交談越來越少，他偶爾在家，我們也很少說話，各自安靜的做各自的事，偶爾迎麵碰上，要麽默契的移開眼睛，要麽互相點點頭。
客氣疏離，像剛剛合租還沒熟悉起來的鄰居。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個多月，連過年時我們都沒多少交流，屋子裏安靜極了，各自捧著一碗炒麵吃著，隻有電視裏的春晚在熱鬧著氣氛。
飯後，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可他率先吃完就起身，把碗放進洗碗機就要上樓。
這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我到底還是先開口叫住了他：“顧曄承，你沒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他聽到我在叫他，並沒有回頭，而是慢慢頓住腳步，好半響才說：“春節快樂。”
我抿了抿嘴：“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聽什麽？想聽我愛你嗎？”他慢慢回過頭來，“阮離，我是真的愛你，可是我不知道原來我愛你，會害死那麽多人，那我們的愛，是不是太自私了？”
顧曄承已經很久沒一口氣對我說這麽多話了，可他的幾連問把我問住了。
我一時間接不上話，他見狀就回頭繼續上樓，見此我有些焦慮地追了上去：“所以，你不打算愛我了嗎？”
我聽到他歎氣一聲：“我愛，隻是我現在沒辦法克服心理障礙去對你好，對你笑，對你說甜言蜜語。因為我感覺一對你笑，蘇爽的靈魂就站在旁邊提醒我，說他還在生死未明，我怎麽又資格去幸福。所以給我點時間，等我好起來，我會彌補你的。”
我搖頭，意識到背對著我的他看不見，才說：“我不要你彌補，因為我和你一樣是罪人，甚至於我的罪更大，我沒有求證就認定是蘇爽收買了人造謠傷害我。可是我偶爾會覺得，我們這個家太安靜了，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嗎？如果我們有個孩子……”
“我不要孩子！”
顧曄承大聲說著並回頭，許是意識到表達不佳，他又說：“孩子應該出生在家庭氛圍良好的家庭裏才會幸福，而我們眼下不適合要孩子，緩緩吧，再給我點時間，等以後，以後我們再談生孩子的事，好不好？”
他說著說著，語氣裏已經帶了哄我開心的成分，我知道他愛我，隻是暫時不敢愛我。
可是我腹中的孩子，難道還能塞回去不成？
賽不回去，也不能告訴顧曄承，我隻能笑笑說：“好，我知道了，你上樓去休息吧。”
“你也去樓上休息吧。”
“我想看會兒春晚，看完我就去睡。”
客廳裏，電視裏的歌唱節目一個比一個精彩，我卻無心去聽，用手機翻著朋友圈。
何葉半小時前剛發了條朋友圈，說這是一家三口的第一個春節，我看著她的照片，突然就淚流滿麵。
這也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第一個春節，可是也是最後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