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我這樣說著,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衝上去給他做心肺複蘇,卻被醫生往外推。

“先出去,我們要做搶救。”

“我……我……”

我想說我可以幫上忙,可我的全身都好像被注射了某種特殊的藥水,比如麻醉劑,嘴巴乃至全身都是僵硬的,直到很多醫生跑進去,病房門關上後,我的膝關節才勉強有些知覺。

我順著牆體,慢慢地蹲了下去,白天的醫院嘈雜得很,可所有的聲音仿佛頃刻間都沉寂了下去,雙耳一點聲響也聽不到了。

感覺很久後,病房門才打開,我聽到有人在問搶救結果,而一眾醫生都是沉默,或是搖頭。

我慢慢站起來,站到門口,兩條腿像是在互相拉扯,一隻想進去,另一隻想遠離,我想我當時的樣子一定是很滑稽的,所以醫生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問我是不是患者家屬。

“不是!”

我說得很堅決,醫生便讓我讓開一些,說要聯係家人。

我有些死活落魄的往外走,坐著電梯下樓時,卻又突然後悔了。

我告訴自己,他惡貫滿盈,作惡多端,這種人的命都很大,說不定短暫的休克後,他又會活過來。

對!我得親確認!

可我希望的事並沒有發生,一個多小時後,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女人衝到了醫院,掀開白布後看著程正鬆就大哭起來。

邊哭邊訴苦,說他就這樣扔下爛攤子走了,讓她一個人怎麽活。

醫生在她哭了好一會兒後,輕聲詢問她是死者都什麽人。

“老婆。”女人用手指輕輕地擦去眼淚,“我是他老婆。”

“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但你先生的情況很糟,所以沒有搶救過來,請你在死亡確認書上簽字。”

女人搖頭:“我不簽!我不敢簽!可以讓我的女兒來簽嗎?”

“那你女兒在哪兒?”

女人雙手抖得厲害,搖著頭連連後退:“她被壞人陷害,目前被關在拘留所,你們可以多給我點時間嗎?我現在就去找人說情,讓她盡快過來。”

醫生們顯然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隻能說:“那你盡快吧,醫院有規定得盡快簽字轉移到停屍房,拖太久了我們會比較難做。”

“好好好!謝謝醫生,我現在就去聯係。”

女人並不認識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時還撞到了我,她說了句“不好意思”就去打電話了。

什麽林總、楊總、方總的,打了十多個都沒人願意幫忙保釋她女兒,後來好像有人提議,說去找受害人,受害人那邊鬆口的話,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女人似乎感覺看到了希望,臉上有了抹笑意,但很快又消散了:“受害人不會答應的,我女兒為了救她爸爸,做了些不可饒恕的事情,我怎麽有臉去求她。”

對方說了什麽後,她又說:“算了,還是我去簽字吧,靜怡無法見他爸爸最後一麵,也是她的命。至於葬禮,我會自己看著辦的,以前家裏家外都是正鬆打理,如今隻剩我一個人了,我也該獨當一麵了。”

女人說完掛了電話,抬起頭時我看到她滿臉淚水,她用手擦了一把,然後去找醫生簽字。

很快,蓋著白布的程正鬆被轉移去了停屍房。

我想跟著去,但最終還是止住了腳步。

程正鬆的老婆,倒也算個明事理的人,估計是他們一家三口中,三觀最正的了。

我渾渾噩噩走出醫院,站在十字路口時,卻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走。

這時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慢慢轉過頭去,聽到對方說:“你的手機在響,響很久了。”

“哦……謝謝。”

我慢慢拿出手機,是顧曄承的來電,我猶豫了下接起來L:“我在,你找我啊!”

“你那邊有汽笛聲,是在外麵嗎?”

我嗯了聲:“有事找我嗎?”

“嗯,是有件事要告訴你,不過你得做下心理準備。”

我淡淡的哦了聲:“是想告訴我程正鬆死了的事情嗎?”

顧曄承很是驚訝:“你……你已經知道了?我幾分鍾剛收到消息。”

“對啊,他就死在我眼前。”

顧曄承的聲音緊繃起來:“你現在在哪兒?”

“在醫院門口,正要……”

還不等我說完話,顧曄承就說:“你在那邊等我,我馬上過來。”

說完,就撂了電話。

本想給他打過去說不用來了,可號碼撥出去又被我掛了。

算了,反正眼睛有些不舒服,就坐在這兒邊休息邊等顧曄承吧。

醫院門口車來人往,我坐在石凳上發了會兒呆,後來顧曄承打了電話,說他已經到門口了,但沒看見我。

我站起身來四下掃了一圈,就看到顧曄承的車子,我朝他走過去,他停好車也朝我走過來。

麵對麵走來的時候,他一直在看我,走近我攬住我的腰,問我還好嗎?

我笑:“當然好啊,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因為害了我和林秀月半生的人,總算遭到懲罰了。”

可顧曄承卻很是擔心地看著我:“老婆,你不用在我麵前逞強的,如果你難受就哭起來,不用強撐的。”

“我真不難受,也沒強撐。”說著,嘴角突然嚐到一抹苦澀,用手一摸,我的眼睛竟然全濕了,甚至於整張臉都是濕潤的。

我連忙說:“我這不是悲傷的淚水,我是高興,高興大仇得報,真的,你要信我。”

顧曄承滿眼心疼的把我摟進懷裏:“你說什麽我都信,那我們現在是回家嗎?”

“對,回家,回家開一瓶香檳慶祝慶祝,再弄幾個下酒的小菜。”我說著拉著他的手,朝車子走去。

顧曄承打開副駕駛的門讓我先坐進去,他繞過車頭從另一邊上車時,我低頭係安全帶,可試了好幾次都係不上,而我的身體和手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顧曄承一上車就發現我不對勁,一個勁地問我怎麽了,我再也繃不住了,用手捂住臉:“我是恨程正鬆的,可是當他死在我跟前時,我心裏某個地方還是很難受。他肯定是故意的,想用死來令我原諒他,進而原諒他的女兒,為了達到目的,他還把責任推給了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