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何連成之逃避
這種沉重的,真實的,讓我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壓抑,我不想自己有那麽沉重而複雜的過去。
我寧願相信袁阿姨所說的一切,我所失去的隻是一個無所謂的過去。
現在我的過去被扒了出來,並非無所謂。
在這種時候逃避並不是一個男人應做的,可是任何一個人聽到這些與自己相關的事情以後,也不會淡然接受吧。
對不起,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聖人。
事實的真相往往就是這個,隻要撕開了一個角兒,剩下來的就會自動跑到你麵前。我這樣的身份和過去,還有家世或許是有人希望擁有的,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何則林的出現說突兀也突兀,他毫無征兆的出現在我麵前,告訴我說他是我的父親。
麵對一個女人,單身養著我的孩子的女人;麵對一個老人,年過花甲滿頭白發的老人,獨立支撐著一家龐大的家族企業的老人,我真的無所適從了。
從道德方麵來說,我應該盡快適應這一切,這樣對大家都好。
可我自從清醒以後,給自己預計的人生和過去不是這樣的。我希望我的過去簡單,然後我有能力自己去奮鬥去拚搏,我不想借助任何的捷徑。
我在這種各方麵壓力一齊出現的時候,終於不像男人一樣選擇了逃避。
那個叫林樂怡的女人很大度,她的話表麵看來沒給我任何壓力,但是卻讓我逃的時候最猶豫。
獨自找了一個靠邊的城市,住進了臨海的最好的房間,每天我所做的就是推開窗子看著大海,關掉手機,關掉電話,關掉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我想要自己不受任何影響的好好想想,我要怎麽辦,我想怎麽辦。
最初的幾天,我推開窗看著海,腦子裏想的卻是那個女人的話,何則林的話。他們都是聰明人,話說得都非常漂亮。
反反複複……那些場麵就像電影畫麵一樣在腦子裏重重播放。
十多天的不與外界聯絡驚動了總部,也驚動了袁阿姨。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我的,但是當我看到她出現在我窗外時,我知道需要做決定的時候到了。
我是個理智的人。
也隻有在麵對何則林和林樂怡時,我有些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關於他們的那一部分,我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亂想了,倒是把袁阿姨這個理出了個頭緒。
我打開門把她讓進房間,異常冷靜地從冰箱裏給她拿出礦泉水
。
這個城市很熱,她帶著一身的暑氣進了房間。
“知道你在這裏,我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她先開口。
“我知道,我失蹤你應該是最著急的人。”我笑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即使如她所說她和我媽媽是親姐姐。哦,不對,她和我媽媽本來就是親姐妹,隻不過我媽去世的時間太早了,導致她也漸漸忘記了所謂的至親姐妹的感情。
“很多事情瞞著你,隻是為了讓你更好的開始,何氏並非我要放棄,我計劃在合適的時候幫你拿回何氏的。”袁阿姨看著我很認真的說。
“沒錯,現在不是拿回何氏的最好機會,最好的機會應該是還有在國外那筆基金拿到手以後,我這樣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隻適合給人當棋子,等到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下後,你能給我更好的待遇,然後我對你會感恩戴德一輩子。畢竟我是一個從零開始的人。”我並非不講情麵,而是太了解在經濟當中,人性還能剩下多少。
我不是什麽高尚的人,袁征也不是。
而且因為我現在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的從前,所以我才能這麽理智的分析。如果我記得從前,我應該會記得我和她之間那些屬於親情的溫馨的畫麵。那樣的話,人的判斷能力會被削弱的。
現在,這種情況正好,我真的應該感謝袁征。
她表情一下就呆滯了,看著我很失望地搖頭說:“我真沒想到,你會這樣看我,在你知道過去以後。”
“那你想讓我怎麽想你?”我看著她,“把你當成我的救世主,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隻是不想讓你重新陷回你老媽的舊路上,感情用事,不僅陪上自己的所有錢,還陪上了一條性命。你和你母親有多相似,也隻有我知道。要麽不動心,動心以後就是一輩子。你們有想過自己的付出和回報是否成正比嗎?”袁征也抬高了聲音問。
我應該叫她一聲大姨的,但是此時的她讓我覺得特別陌生,而且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
“就是因為這個,你就能在我的大腦裏為所欲為?”我問。
她一下就啞口無言了。
不管她用多少充足的理由來解釋,都不能掩飾她修改過我大腦的事實。隻要是有獨立意識的人,都不願意有人對自己的大腦做什麽手腳。
每個人的經曆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難得的財富,不管是幸福也好,痛苦也罷,那些經曆才是一個人活過的證據。
而她,口口聲聲說著最關心我,一切都是為了我好的人,把我的一切抹成了空白狀態。
即使我需要結束一段感情,我也會親自和林樂怡開口,不需要玩失蹤玩假死;即使我想要和何蕭爭奪家產,也希望用光明磊落的方式
。
我把袁征送走了,用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態度。
我決定回帝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再躲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一回去我就被何則林堵了門。
兩周未見,他的頭發又白了不少。
“連成,我需要你回家。”他開門見山。
“你難道不怕我是有人假裝的嗎?何氏可是一塊肥肉。”我說。
“我雖然老了,但是誰是我兒子,誰不是還是能一眼認出來的。”何則林說,“集團現在需要你,而且你現在有一個兒子,不管你想不想得起來,接受不接受,這是事實。如果你願意讓你的兒子因為年幼被人欺負的話,我也沒其它的話要說。”何則林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何蕭你也應該知道,他是你弟弟。我已經把屬於他的那一部分給了他,但是他想要更多。我沒幾年可活了,但是寬寬還有。你有想過我去世以後,寬寬會經曆什麽嗎?”
父愛是不是天性我不知道,但是他最後一句話讓我心裏一動。
在不知道寬寬是我兒子以前,我就對那個偶爾見過幾次的孩子有著異樣的感覺,現在隨著自己知道的真相越來越多,我對他也漸漸生出一種不能割舍的感覺。
孩子,我自己的,我生命的延續……
“你可以再考慮考慮。”何則林說。
我點了點頭。
男人和男人間的對話就是這麽簡單,卻有著讓人拒絕不了的力量。
“對了,以林樂怡的教養,她不會強迫你負責任的,你放心。”走到門口,何則林又回頭補充了一句。
我心裏一動。
逃避時間已到,接下來的生活就是戰場,我要繼續開始戰鬥了。
人都是自私的動物,我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終於明白了自己心裏想的是什麽。我能接受孩子,能接受父親,但不能接受不一個沒感情的,沒共同經曆的,沒血緣關係的女人。
其實在這一刻,我已經把一切想好了,甚至想好了見到林樂怡以後要怎麽開口,怎麽談。
我相信以我的談判能力,她能接受我的條件,而且覺得我的特別無辜。
但是見到麵以後,我忽然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她一對明亮的眼睛看著我,臉瘦成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的讓人憐惜。
她抿嘴一笑:“你是來告訴我,你對我也沒感覺的,對吧?”
我想點頭,卻忽然間感覺到來自內心的,難以控製的悸動,拒絕的話,準備好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沒事,你直說吧,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她對我笑了,臉上就像戴著麵具。
忽然間我覺得有點心疼,真的想保護眼前的女人,發自內心的,沒緣由的想保護她。
“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所知道的都像是別人的故事,但是我想如果我能找到記憶,應該會對你舍棄不下。”我說。
這些話不是我準備好的,更不是我想說的。
我的計劃很簡單,很理智,很商業化。
我想答應何則林,拿下何氏,認回寬寬,然後把何蕭打擊得沒有反擊的能力。至於海外的基金,我會盡快找到有利條件從袁征的手裏全盤接過來,我想要在裏外兩個集團的支持下,成立自己的商業帝都。
何則林給了我足夠多的資本,我會盡一個兒子的責任,為他養老送終,讓他頤養天年。寬寬是我生命的延續,我會給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條件。
可是,這一切都被打亂了。
我甚至想過以後不再結婚,因為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寬寬的出現讓我忽略了自己對女人不感興趣的遺憾。
“你如果能想起來,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想不起來也不必強求,何況我對於想得起過去的你,也不知道如何麵對。畢竟,你現在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人。”林樂怡說,“如果你找我來,隻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我已經完全清楚了。我已經適應了沒有他的生活,寬寬也適合了沒有爸爸的生活。如果一切維持現狀,也挺好的。”
她眉目如畫,就那麽冷靜地看著我,我頓時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