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第一次有主動意識,想了解一個人。事先想到司機可能會多嘴,特意把他打發回去,自己打了一輛車,跟在她的車後麵。

他們對於我這樣的變化還是欣喜的,不管怎麽說我主動提出的要求是和人多交往。

我也不知道林樂怡身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我,隻是覺得想多看她兩眼。

等我開始真正上課以後,我才觀察到來上形體課的人,基本上都屬於體形特別好的。上大課的時候,全班三十多個人,隻有我一個胖子。

大課以後,每個人都有小課。

在自主挑選小課老師時,我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她,那個抬頭看人時,眼睛裏有金色光芒的女子。

她對我和其他人一樣,既不同情也不憐憫,更不特殊對待。

我在這裏,慢慢找到了平衡的感覺,終於我不再是那個格外被人關照的人。

不知不覺中,我越來越喜歡往形體中心跑。剛開始時,爸媽不放心,每次都跟著來。有一次下課,她單獨叫住我說:“劉天同學,你自己路盲嗎?”

我一怔,緊張得說不出話。

我很少說話,也不知道怎麽和別人說話,隻記得當時緊張得滿臉都是汗,然後搖了搖頭。期待中的對話,被我自己搞砸了。

她笑了笑說:“你又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了,可以自己搭地鐵上課的,這裏交通挺方便的。”

說完她又是莞爾一笑,我緊張地嗯了一聲,然後落荒而逃。

第二天,我再也不肯讓爸媽送我了,自己執意要坐地鐵去。把他們嚇得夠嗆,最後拉鋸了半天,還是叫司機送我過去,並且囑咐好要一直在樓下等著我。

終於,我第一次自己來到教室,她來得很早正在做準備工作,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往我身後看了一眼說:“今天自己來的?時間好早。”

我也是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些什麽。

她抬手看了看時間,對我說:“時間還早,正好大家沒來,針對你的體形,我教你一套動作吧,回去以後記得鍛煉。”

她放下手裏的資料,走到我身邊。

每一次的指導都有其他人在場,這一次我有點緊張。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不行,就像變成木偶一樣。她的手就像有魔力,我笨笨地跟著她動作。

這樣看過去,她體形優美,動作流暢,不管在做什麽都像在舞蹈。

“你要先減脂,再塑形,主要還是要把運動量加上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如果你能遊泳的話,每天遊一個小時,效果會特別明顯的。”

“我會。”我低聲說。

第一次她沒聽清楚,啊了一聲,然後就笑了,說:“那就太好了,每天遊一個小時減脂,然後把你的課調到下午,我幫你做拉伸動作,估計一個月左右,能瘦下去十多斤。”

我點頭,心裏暗暗記下來。

就在我鼓足勇氣想和她說什麽的時候,班裏的同學陸續來了,我的喉嚨又像上了鎖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那天以後,我開始每天去遊泳。

天知道為了跳下那麽多人的遊泳池,我站在池子邊上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總覺得那池子裏就是一池子不知來曆的洗澡水,別說跳下去,就是想想要跳下去,也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最後,我糾結了一身的汗,想到了她的笑和若無其事的說遊泳最利於全身減胎了。然後,我把眼睛一閉跳了下去,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好多事並不是像我想得那麽簡單。特別是你心裏有那麽一個人時,一切都變得無畏了。

我跳下水池以後,基本沒停就一口氣遊了出去,一下三四個來回,差不多兩百多米,終於扶著池壁喘了起來。

一切開頭,都那麽難。

此刻回頭看著身後的水波,忽然覺得剛才的糾結有點可笑。

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把她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裏,但就是覺得應該按她說的來做。

後來過了很久,我才慢慢明白,這種感覺就是對一個人入迷。

不得不說,她給的建議的方法很好,一個月以後我瘦了整整十三斤,爸媽都覺得驚訝。

她看著我的體能表,微微皺著眉頭說:“還不夠理想,你是虛胖應該在第一個月瘦得更多的。是不是某些方麵做得不夠到位?”

我想了想,搖頭。

她想了半天:“飲食再調整一下,多食用粗纖維的。”

我這才猛然想到,家裏的飯菜都是媽媽準備的,我從來沒和她溝通過要吃什麽的問題。

當天晚上,當我說出自己想吃什麽的時候,我媽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轉身掩飾著說:“我現在就去做,不喜歡吃的先擱著。”

我知道她是借機去廚房擦眼淚。

我的變化讓全家人驚喜,我也慢慢的明白,對於我來說,林樂怡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

她越來越多的占據了我的腦海以後,我開始好奇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不敢問她,也沒法和她交流,用了最卑劣的手段,跟蹤。

這是我的第一次有主動意識,想了解一個人。事先想到司機可能會多嘴,特意把他打發回去,自己打了一輛車,跟在她的車後麵。

那天是個周五,她直接去了一家小小的幼兒園,過了一會兒領了兩個孩子出來,那對孩子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管她叫媽媽。

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去的,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些東西在改變,心裏麻木成了一片。

在幼兒園門口等了好久,久到天色暗了,路燈亮了,幼兒園關上大門落了鎖。出租車司機很不耐煩地問:“你到底在等誰呀?”

我歎了一口氣,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裏走了出來,說了家的地址。

這一天我回去得很晚,司機又提前回來了,爸媽急得不行。

那個時候,我連手機也不願意帶,總覺得帶一個手機像被監視。

回去以後,他們都急到不行,看到我毫發無傷的站在他們麵前才鬆了一口氣。從那天開始,下課以後我隔三岔五都會找理由讓司機先走,自己打個車跟在林樂怡的身後。

知道她在紫金台上班以後,我真的不知道紫金台是做什麽的,特意去了一趟才明白,原來是那種場所。

麵對這個發現,我痛苦到不能自已。可是又無能為力,直接問她為什麽?我沒這個勇氣,不問自己憋在心裏難過。

原來,她與我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我不懂所以對我而言,衝滿了誘惑。

我刻意的不再去想他,自己發了瘋一樣鍛煉加運動,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瘦到了三十斤。

終於,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人樣兒。

站在鏡子麵前,我又想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樂怡,在紫金台那樣的地方和別的男人虛與委蛇,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我是她的誰?我有資格管這一切嗎?

爸媽對我的變化很滿意,老爸特意拉著我深聊了一次。第一次說起家裏的生意,說讓我去公司幫忙。

對於老爸這樣的安排,我心裏是抵觸的,不願意去的。老媽在旁邊敏銳地發現了我的情緒變化,很淡然地說了一句:“你將來是要成家立業的,不出去工作拿什麽養你將來的妻兒老小?”

我聽了這話,想到了林樂怡,還有跟在她身邊的兩個孩子。是啊,如果老天給我和她在一起的機會,我用什麽來養她們母子三人?

然後,我就這麽輕易地答應去公司幫忙了。

那天晚上,老爸很開心,破天荒地喝了幾杯酒,還把我拉到了身邊,眼睛裏有了濕意。

那種眼神,是對於養了二十多年兒子的欣慰。

我在想,等我再好一點,再好一點我就有勇氣麵對她說出那樣的話。等我再好一點,就有經濟能力讓她離開那樣的環境。

我沒放棄自己,也沒放棄林樂怡。

對於她的所有選擇,所作所為,我認為都是有道理的。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單親母親,在帝都這個城市,她這樣已經做到最好了。

或許是從小不和社會接觸的原因,我對於她在紫金台上班並沒多大的看法,反而覺得她出汙泥而不染,是生活所迫。我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的這個小小的想法,最先是被老媽發現的。

她看到我已經完成恢複正常了的體形,很欣慰地對我說:“以後不用去形體中心了,你老爸給你報了個MBA,去學學,多少對管理公司有好處。”

我一聽馬上說:“不行,我不願意去。”

後來不知道老媽怎麽就知道了我的心思,找我深聊了一次,讓我收起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她說得很直接:“天天,你家劉家唯一的孫子,將來要繼承劉家所有的資產,在婚姻上,媽媽希望你能慎重一些。找一個你喜歡的,媽媽沒意見。咱們家也沒有讓你和人聯姻的想法,但是家世要相當,人要清清白白的。”

我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可心裏還是接受不了,暗想:如果我自己有能力安排我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和她在一起,不用顧忌她是不是有兩個孩子,是否離婚,是否在那種歡場工作過?

我知道,所有的身不由自己都是因為我不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