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證實線索
從兩人的對話裏,我大概也理順出一些東西,看了看曹野,希望早點要到趙福寶的電話,把那年發生的事情問個清楚。
曹野陪著老太太東拉西扯,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家常,才順利要到趙福寶的電話,我們從他們家出來的時候,悄悄鬆了一口氣。
門口那個帶路的人還在等著,看到我們出來摁滅了煙頭,說:“走吧,我打電話回去讓他們把房間整理好了。”
我們看看天色,今天想回去南市不太可能了,山路拐彎太多晚上開車不安全。
到了那個趙大寶的家裏,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我們三人一起沿著山路散步,說起了剛才的事,大致把談話內容向何連成陳述了一遍,然後理了一下從老太太那裏得到的消息:第一,趙福寶當年不是自願關掉汽修店的,他是被人算計;第二,因為這場不知原因的算計,他還欠下了一大筆錢,多到賣到店都還不上,隻得去打工還債;第三,趙福寶的老婆因為這件事離家出走了。
情況比我們想得要複雜。我來之前,猜測是趙家得了一筆錢,日子過得極其順心。沒想到,一切與我所想,反了。
當天晚上,曹野就給趙福寶打了電話,用的是南市方言講的。趙福寶疑心很大,問東問西,最後才被曹野忽悠過關。
掛了電話,曹野對我說:“約好他見麵了,我過去見他。如果這個人真的與你爸爸的事沒關係,我這樣騙他一回,多少也要給他個機會。如果真的有關係,也是他罪有應得。”
我明白曹野的話,於是問:“我和你一起過去,你定了時間是哪天?”
曹野沒回答,反而問:“連成呢?你走得開嗎?”
何連成想了一下:“我先回一趟帝都,何蕭的事還在膠著狀態,我不能離開時間太久,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
事情就這麽簡單說定了,我們第二天一早離開了這個小村子返回南市,何連成直奔機場回帝都,我在酒店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和曹野一起趕往趙福寶所打工的城市。
四個小時以後,我們在一間裝修高檔的奔馳4S店門口見到了趙福寶。
此時天色將晚,路燈次第亮了起來,他穿著一套工作服從店裏走了出來,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看向曹野說:“我看著你們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咱們有過合作嗎?我的供貨商也姓曹沒問題,可不是你。”
曹野也不隱瞞,直言道:“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幾年前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想讓你幫忙回憶一個人。至於合作之類,都是小事。我這邊正巧有一家汽車保養的店麵要開張,確實缺少一個店長。”
我都不知道曹野什麽時候開汽車保養店了,但看他說話的語氣,真是篤定得很,就像這是真事兒一樣。
趙福寶想了一下,說:“我回去換件衣服,你們在這兒等我。”
曹野點了點頭,我看出趙福寶的眼裏有點想躲避的意思,小聲問:“會不會隻是找個理由,等一下他不出來怎麽辦?”
“不會,他家在南市郊區,跑到這麽遠的地方打工也是不易,如今家門口有機會,沒有人不肯回去的。”曹野看著他走進店裏的背影又說,“他年齡也不少了,四處漂著,根本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他一直躲在這裏,那就說明南市有讓他不敢回去的勢力。”
提到“勢力”兩個字,我想到了楚毅。
這幾年楚毅在南市是發展得特別好,基本上算是黑白兩道通吃了。我一聽曹野說趙福寶不敢回南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楚毅。
或許這也有鄰人疑斧的成分在,但不排除真相就是這樣。
我們等了他大概十分鍾,看到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黑色T恤走了出來,頭發可能簡單收拾了一下,比剛才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這一帶都是4S店,看著一家比一家高檔,全都是昂貴的名車。這個靠海的城市,有錢人本來就多,能出現4S店一條街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隻不過,轉過一道彎,到了臨近的果園西路,就像一下撲進了人間煙火裏,各種檔次的飯館一家挨著一家,趙福寶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帶著我們直接進了一家中檔餐廳,說:“今天我請客,不管合作成不成,也是老鄉大老遠的來看我。”
曹野笑了笑:“我們也是有圖而來,不能讓你破費。”說著他要了一個包間,我們三人走了進去。
服務員大概是看到我們三人穿得衣服都不是名牌,小聲提醒道:“包間最低消費一千五。”
曹野點頭要來了菜單。
三個成年人點菜沒那麽事兒,幾分鍾就點好了。在等待上菜期間,趙福寶又看了我幾眼。
曹野借此事打開話題,問他:“是不是覺得她有點眼熟?”
趙福寶想了想點頭說:“總覺得像是在哪個地方見過?”
曹野正要說話,服務員推開了門來上菜,話就此打斷,過了幾十秒以後,曹野又說:“她姓林,叫林樂怡,原來就住你那家店附的水晶花園。”
趙福寶聽到我的姓,當時臉就變色了,本來端著茶杯的手很穩,聽完以後手微微抖了一下,水都濺到了桌布上。
白色的桌布沾上茶水,很明顯的一塊兒汙漬。
“你還記得吧,他們家有一輛經常去你的店裏保養。”曹野擅於攻心,不等趙福寶做出反應,話說得更直接了,“是一輛奔馳S600,你還記得吧?”
趙福寶一下就不淡定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抬頭問:“我都記得,老顧客,怎麽會不記得。你來找我,不隻是為了合作的事吧?”
“說對了。合作隻是順帶手!”曹野毫不隱瞞,“那輛車才做的保養,在高速行駛就出事了。那起車禍你應該也記得,一死一重傷。”
曹野的話,每一句都敲在了趙福寶的心上。
在來的飛機上,曹野就和我說,他預計趙福寶還算是一個有底線的人,否則不會躲到這麽遠的地方,對付這種人,最好用的就是攻心。
現在看來曹野選的套路很好,趙福寶的心理防線正在一點一點的潰敗下去。
“我是那場車禍裏唯一幸存下來的人,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順著曹野的話說了下來。
趙福寶臉色不太好看,手也抖得越來越厲害,低頭想了半天,最後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好,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當年的事,全神貫注的聽了起來。
“給你們家車子做保養的時候,我不在店裏麵,是一個新來的小夥子做的,後來你們開車走了以後,我才發現他維修半天,換上了還是那塊舊的線路板。檢測是我做的,那塊線路板明顯存在著短路的隱患,本來想在第二天打電話說一下,誰知當天晚上你們就離開了南市。後來我才知道,第二天你們就出了車禍。”趙福寶說得很快,我聽著像是真的,卻被曹野一下抓到了破綻。
“如果這樣說,你是無辜的,為什麽要關了店,躲到這裏?”曹野問。
趙福寶的神色慌了起來,他低著頭說不出話,曹野繼續說:“我相信你很可能是無辜的,但是你給我你無辜的證據。”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趙福寶說:“我就知道這件事,我解釋不清楚。”
“你解釋,我聽,隻要真的與你無關,咱們的合作還能繼續。我們隻是來查明真相,讓真正該受到懲罰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曹野代我說話。
他聲音沉穩,再加上這些年做生意練出來的氣質,說出來的話讓人覺得莫名可信。
趙福寶想了一會兒說:“那個小夥子後來就離職走了,我怕警察查到車子線路板的問題,就關了店門。”
“你說的不是實話。”曹野說。
這話音一落,趙福寶額頭上的汗珠子就滾了下來。他想了一會兒才重重歎了一口氣說:“媽,不是我維護表弟,而是各人做事各人了。”
我與曹野對視一眼,這事怎麽又扯到了表弟,又扯到了他媽媽身上?
趙福寶接下來的敘述,讓我和曹野大吃一驚,事情果然比我們想得複雜了
趙福寶新招進來的小夥計是他的表弟,剛從汽修學校畢業出來。他為了照顧自己的表弟,隻要店裏來了稍微好一點兒的車子,都帶著他做檢測,然後指導著讓他修理。所以,他的手藝進步神速!
在我們出事以後,他就這件事問了他表弟,問為什麽一時馬虎把舊的線路板裝了上去,他表弟到底是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小孩子,被他這樣一嚇唬,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經過一古腦地說了出來。原來他是收了別人的錢,故意這樣做的。當時趙福寶就嚇壞了,想去公安局自首,又怕把年輕的表弟擱進去,後來警察查來查去,隻說是雨天路滑車子側翻以後導致油箱漏油著火,釀成的大禍,並沒有懷疑到修理廠上。
那一次,他的表弟收了十萬塊錢,事後要把錢給趙福寶,讓他拒絕了。之後,卻是真的怕惹禍上身,又加上經營不算很好,就順勢關了汽修店。
“如果是你主動關的店,為什麽會欠下一大筆錢?”曹野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