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托付寬寬
在馬路對麵,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那,車旁邊站著何則林,他手裏還牽著寬寬。怪不得元元和童童這麽興奮,原來是看到了弟弟。
我拉著兩個孩子走過去,何則林笑笑說:“沒提前和你打招呼。”
“沒事,我隻是沒想到你會抽時間過來。”我彎腰抱起寬寬,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摟住我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媽媽。
“寬寬,哥哥這兒有好玩兒的。”元元打開書包,從裏麵掏出一個軟陶捏的小手槍遞了過來。
寬寬的注意力馬上就被這個五彩的小手槍吸引,接了過來就掙紮著往地下滑。
我把他放在地上,招呼三個小東西到路邊的便道上,然後問:“何叔叔,您過來找我有事?”
“先上車吧,這兒也不是談話的地方。”何則林說。
司機打開車門,我招呼三個孩子上車,然後自己坐在孩子身邊。何則林坐在前排,往後看了一眼說:“該換車了,孩子再大一點這麽坐就有點擠了。”
“嗯,我搖上號就準備買一輛,周末帶他們出去玩。元元和童童和其他小朋友比,去親近大自然的機會少得多。去公園的次數一隻手也數得過來的。”我心裏有點愧疚。
“我公司名下有幾輛車用不上……”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解決。”我打斷了何則林的話,他隻要把寬寬帶好了,其它的事一概不想再麻煩他。不管怎麽說,元元和童童與何則林一點關係也沒了。
“好,有需要幫忙你就直接說。不管怎麽講,現在我也算是你的長輩,你有事不來找我找誰去?”何則林溫和笑著說。
他的話沒錯,我聽著卻覺得有點別扭。至少在一個月以前,他對我絕對還沒有這樣和顏悅色,他對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理智地把握著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那樣的他,我能理解。身為父母的人,心裏最重要的永遠是孩子,何連成的死與我有直接關係,他遷怒於我是正常的。
現在他的突然示好,反而讓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先回家一趟,把書包放下,還是直接去找個地方坐會兒,讓孩子們吃點東西?”何則林征求我的意見。
“先回家一下吧,現在時間也早,寬寬也沒來過我這兒。”我想了想。
何則林既然有話要說,回家說才是最好的。至於吃飯,現在才四點不到,吃飯有點太早了。所以,他今天找的這個理由有點牽強。
孩子多有多的好處,到了家門口我才打開大門,元元和童童就一邊一個牽著寬寬的手,拉著他上了門口的台階,嘴裏還小聲說著:“寬寬,到哥哥家啦,上台階慢點兒。”
元元的性格細膩一點,一直細心地護著寬寬。童童則不一樣,上了台階接過元元的書包,一把推開大門,一邊說:“我先把東西送回去,你帶弟弟在院子裏等著我,我們家有秋千呢。”
住進這裏的頭年開春以後,沈末找了個專業的裝修公司,把屋子和院子都收拾了一下,六十多平米的院子修了個小魚池,一架兩米多的假山,搭了個四角涼亭,旁邊靠牆的地方種了一排的金銀花,金銀花架子下支了一個秋千。
他說葡萄架上容易招蛇,還是金銀花好一點,不生蟲,夏天還防蚊。他說的這點兒我倒是不知道的,事後我問他一共需要多少錢,他嗬嗬一笑說:“房東修整一下院子,是為了給明年漲房租做準備,踏實住著吧,明年房租翻一倍。”
話既然說到這一步,我隻能安然接受。不過到了第二年,漲房租的事兒似乎被房東忘記了。
寬寬大概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小院子,眼睛有點不夠使,看看這兒看看哪兒,滿臉都是驚奇。孩子就是這麽滿足,一點新奇的東西在他眼裏就是無價之寶。
元元領著他來到秋千旁邊,用手抹了一下上麵的浮灰,彎腰把他抱上去,說:“是不是想玩兒?不過你可得抓緊繩子,不然摔下來就死了。”
寬寬兩隻小胖手抓著繩子,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元元說:“哥哥,推。”
童童跑到屋子裏,把自己喜歡的玩具抱了出來,放到秋千旁邊一塊兒青磚地上,回頭對寬寬說:“哥哥的玩具多吧,一會兒教你怎麽玩。”
何則林看到三個孩子在一起毫無芥蒂的樣子,笑了笑說:“寬寬跟著我這個老頭子呀,真是受委屈了。”
“讓他們在這兒玩,不會有事兒的。咱們進去聊?”我問。
“好。”何則林點頭說。
客廳的落地窗麵積很大,我在那裏放了一張小茶桌,其實不為喝花,隻是為了看看書,曬曬太陽。
沈末好茶又懂茶,送了一套茶具過來,我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附庸風雅。
何則林走進屋子裏環顧一周,在小沙發上坐下說:“房子收拾得不錯,這樣才是家。”
“家裏有孩子,有點亂。”我收起沙發上的汽車遙控器,隨手放到桌子上,然後問,“何叔叔,你喝點什麽?”
“這才是家,不像我那裏,連成搬出去以後,整個房子沒了人氣一樣。”何則林說罷看了看旁邊的飲水機說,“我喝白水就行了,上了年紀這會兒喝茶喝咖啡都會晚上睡不好。”
我接了一杯溫水放在他麵前,自己也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從我們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院子裏三個孩子玩得熱鬧,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麽,隻能看到三人的小嘴巴一張一合的,寬寬滿臉崇拜地看著元元和童童,然後一輛遙控飛機就搖搖晃晃的升了空。
“股權那件事考慮得怎麽樣了?”何則林問。
“差不多了,我同意您的作法。我可以先代寬寬簽字,等到他長大成人以後再交給他自己處理。”我說。
關於何氏的股權,我認真想過。何連成當時不肯放手有他的考慮,畢竟是自己父母辛苦打下來的天下,拱手讓給一個私生子,這事兒想想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他當時寸步不讓。如今,能夠幫他拿回屬於自己東西的人隻有寬寬了,他有會法的繼承權,唯一的缺點是年齡太小。如果何則林把股權委托給董事會管理,說不定到寬寬長大以後,連一分錢的權利也拿不到。
“你能想開,最好。”何則林長舒了一口氣,“我生怕你還像從前那樣倔。”
我有點不太好意思的別臉看向窗外,輕聲說:“原來的那種性格說得好聽了是倔,說得難聽了是不識好歹。如果不是我那麽固執,連成或許還好好的。如果在每一個選擇的路口,我稍微柔和一些,一切都不是現在的樣子。”
“各有利弊吧,不一定現在就比從前好,也不一定從前就比現在處理的更妥當。”何則林難得的對我寬容。
“謝謝何叔叔。”我說。
我們都假裝奶粉事件沒有發生,我不想和他細談,因為我了解他的立場,不想他為難。我自己的孩子,自己想辦法護他周全。奶粉的進貨渠道,我已經找人查到了,隻等到合適的時機,把這件事拿出來,給某人來個“雪中送炭”。
“今天來是想把寬寬托付給你幾天,我要到國外處理一些事情,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一定能回來。把寬寬交給阿姨,我有點不太放心。”何則林開門見山的說。
“是急事?”我問。
“嗯。”他應道,“如果不急,也有時間和你提前商量。今天晚上就走,所以才直接去幼兒園門口堵的你。孩子吃的用的我都帶過來了,等下讓小陳拿進來。”
“寬寬在我這兒你不擔心,忙你的就行。”我說。
“知道你最近也在忙項目,怕你忙不過來。”何則林表情微微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寬寬是我兒子,我照看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要是實在太忙,不得不去公司,我就帶寬寬去公司。我那家小公司沒股東什麽的,自己說了算,把孩子帶過去沒事。”我笑著說。
不管這一個月我有多忙,一想到寬寬天天能夠和我在一起,心裏的歡喜無法用言語表示。
他在剛剛懂事的時間,從我身邊離開,直到現在才重新回來,雖然是短短的一個月,心裏突然冒出來的柔情還是有點控製不住。
忽然就回想起他小時候肉乎乎的窩在我懷裏的感覺,那會兒的他除了吃就是睡,唯一的動作就是哭。當時在經曆這一段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被他熬到想崩潰,如今想起來卻覺得都是甜蜜。
何連成那時還會手忙腳亂地幫他衝奶粉……
“那我就放心了。”何則林的話把我從回憶裏扯出來,我看著眼前的一切,有點恍然若夢的感覺。
與何則林又閑聊幾句,天色就暗了下來。秋末冬初的季節,白天越來越短。
何則林在附近的一家私人會所訂了晚餐,我帶著三個孩子一起過去,一個十人包間,因為有了三個孩子的原因,竟然不顯得空曠。
晚飯以後何則林又把我們送回來,特意留了司機小陳的電話給我,讓我有事就給他打。他原本是想把司機留在我這邊兒用的,我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習慣,直接拒絕了。
所謂的成長,大概就是你明確的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並且直截了當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