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出院

何蕭來探望我絕對不是善意的,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有點像一個勝利者來向失敗者揭露事情經過的樣子。

“你不提我差一點忘記了,我來是為了說一個正事。”何蕭把削好和蘋果放到桌頭小桌子上,穩穩妥妥的把水果刀起來,才看著我繼續說,“從今以後,何氏就隻有一個繼承人了。”

“你說什麽?”我下意識反問。

“哦,不對,依然是兩個,不過別一個是剛學會走路的寬寬。”何蕭嘴角輕輕上揚,一抹塵埃落定的淺笑出現在他臉上。

“何連成到底怎麽了?”我在這一刻麻木了。

“看來沒人和你透過這個氣兒,那我做一回好人告訴你吧。你們的車子從橋上衝下去的時候,何連成被護攔上的三根鋼筋對穿了腹部,肝、脾、肺都嚴重受損,搶救無效死亡了。不過還好,他還留下一個小兒子。”何蕭看著我,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不可能。”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眼睛裏能看到的就隻有紅色,一片血霧在我眼前彌漫開,一瞬間什麽都聽不到的,唯一的念頭是:這是假的,何蕭故意刺激我的!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總之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對你是不是夠好,在別人還在費盡心機瞞著你這件事的時候,我第一個和你說出了真相。實話實話,很多人都是多事,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麵對,還不如早點麵對。對不對?”何蕭笑著往後退了一步說,“別用那樣吃人的眼神看我,我是真心為你好。”

“何蕭,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拚盡全力才讓自己勉強再次能說出話來,每說一個字牙齒都上下打顫,自覺得下頷骨咯咯作響。

“不是不是,這一切都是巧合。”何蕭看我聲嘶力竭的樣子,搖搖頭說,“你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嗎?要是想聽就安靜下來,要是不想聽我也懶得多嘴。”

我不想聽,我恨不得再在就把眼前這人撕成碎片,可是我竟然還是冷靜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你說吧。”

“漂亮,女人韌性果然比男人要好,這件事竟然沒把你逼瘋。”何蕭把椅子往後拉了一些坐下來。

“你說!”我徹底沉靜下來。何連成既然已經不在了,我還怕什麽?何蕭還能說出比這件事更震撼的嗎?他既然肯說,我就要知道他背後到底都做了什麽。

“何連成在你出現之前是無懈可擊的,工作能力很強人又聰明。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是個花花公子,其實不然。我一回國就開始調查他,發現他所有暴露出來的弱點都是無懈可擊的。直到後來,你出現了。”何蕭用慢悠悠的語氣說著,“其實我並沒太刻意,但是事情就按照我預想的方向發展了,也算是天意吧!”

“天意個狗屁!”隨著這個聲音,門被推開,一身米白的沈末出現在門口。他先認真盯我看了一眼才問,“他都告訴你了吧?”

“是,我都說了。”何蕭看著沈末笑了起來,“她該知道的都知道。”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如果都說完了,你可以離開了。”沈末對何蕭不假言辭。

“好,細節方麵你要是想知道,隨時給我打電話。”何蕭向我說完,站起來轉身離開。

“沈末,你讓他把話說清楚再走。”我叫住沈末。

“他想說的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我告訴你更真實的情況。”沈末看著我,歎了一口氣問,“你為什麽不哭?知道何連成的消息以後,你為什麽不哭?”

“我哭有用嗎?我能把何連成哭過活過來嗎?”我連問兩句,直愣愣著眼睛看著沈末。

“好。”沈末艱難地點了點頭說,“我們都瞞著你,是想等你好一點再和你說明這一切,怕你才蘇醒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能不能讓我靜一會兒,等到我全愈了,再問你當中的細節。”我慢聲向沈末說著,最後看著他略帶驚訝的臉說,“不用擔心我,三個孩子呢,我沒那麽脆弱。”

我不是不知道心疼,而是在從何蕭嘴裏知道這一切時,疼在一瞬間變成了麻木。我沒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在這一瞬間我真的冷靜下來了,冷靜得幾乎不見任何人性。

何連成竟然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我前所未有的積極接受治療,恢複得很快。臉上的傷果然如葉子所說,都是表層傷,等到出院的時候臉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葉子看我精神還好,抱抱我的肩膀說:“脫胎換骨一樣,皮膚更細膩了。”

她是想開個玩笑,讓我放鬆下來,我卻失去了笑的能力,勉強牽扯了一下臉上的肌肉,自己都覺得笑得僵硬。

“別勉強笑了,比哭得還難看。”葉子揉了揉我的臉說,“何家也真是挺有意思的,從你住院到出院,連一個露麵的人都沒有,唯一出現的就是那個死對頭何蕭。”

我沒法指責何則林的作法,如果換我在他的位置上,我應該會更恨在披著我身份的人。

寬寬傷好得快,何則林已經派人把他接了回去。那個時候我還在床上躺著不能動,曹姨坐在床頭陪我說了半天話兒,最後才說:“寬寬到底連成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老爺子想抱回來,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你現在又在住院,照顧不了那麽小的。老爺子的意思是接過去照顧一段時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答應下來,就那樣看著曹姨抱走了寬寬。寬寬不知道這一次離開我是長住,再加上我住院期間帶他的人經常換,有時是史蘭有時是葉子,所以他很乖在趴在曹姨的肩上向我擺手說媽媽再見。

在我住院期間楚毅也曾經過來要接元元和童童走,兩個孩子死活不肯走,哭了一通楚毅才算做罷。隻是基本每天都會來醫院看孩子,說是看孩子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帶著兩個孩子在我的病房裏呆著。和我並沒有太多的話說,隻是偶爾和兩個孩子溝通。我既不覺得他煩,也不覺得他好,視他如空氣一般。甚至有很多次,他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站在醫院門口,葉子招來了一輛車,她拉開車門問我:“你住哪兒?”

這句話把我問怔在原地,我住哪兒?

去何連成我們共同生活的房子?我做不到。

出租的房子已經退了。

住了一場院,我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以後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葉子,我想一下,你最近幾天住在什麽地方?”我望著她問。

她呶了一下嘴說:“醫院旁邊的酒店,房還沒退,要不你先去歇幾天,想想再做決定?”

“好。”我別無去處,隻好應了下來。

元元和童童牽著我的手,看了看我問:“去爸爸家不可以嗎?”

“你們可以去爸爸家住一陣,我找好房子再去接你們。”我笑了笑,彎下親了親他們的臉蛋。

“媽媽,一起去不行嗎?”元元抬頭反問。

“不行。”我幾乎沒想,直接就拒絕了他的提議。

就在我們準備轉身去那家酒店時,一輛白色的馬六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來,沈末探出頭問我:“說好來接你的,怎麽不等我來就走?”

“真不用接,就在這兒附近住,幾步路就到了。”我向他微微笑著說,臉上肌肉疼得難受。

“知道你無家可歸,爺給你準備了房子收留你,算是租給你的,在後海幼兒園附近的一個小院子,一個月六千八,你愛住不住,不願意領我這個情就去住酒店。”沈末似怒非怒看著我。

“住,為什麽不住!”我拉開車門上車,“六千八一個月也不算便宜的了,欠你一個人情。”

他嗬嗬一笑說:“就知道你的性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我要是好好和你說,估計現在還在固執的去住酒店呢。”

沈末租給我的四合院又小又破,估計真的隻值六千八。三間正房還勉強算是周正,兩旁的廂房窗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簡直是不用布景的鬼屋。

“六千八?你租不出去的房子吧?”我拉著兩小孩子站在滿是雜草的院子中間問。

“正好不是有你這個又著急又有錢的冤大頭麽?住不住?不住趕緊走人。”沈末說著去推開了正房的門。

我跟了進去,屋子裏和外麵天壤之別,裝飾算不上豪華,但是卻特別溫馨。

“住,就是這兒了。”我歎了一口氣把自己擱到硬木沙發上。

“屋子喝小麻雀俱全,臥室客廳廚房都有了,足夠你們三個人用。等開了春兒,我把那兩間廂房翻修一下,還能做個書房,院子不大也夠你養條狗種幾盆花兒的。”沈末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掏出一串兒鑰匙說,“這是鑰匙,好好收拾一下睡吧。我的店距離這兒不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不想做飯就直接去我店裏吃,或者我讓他們給你送一桌過來?”

“不用,我自己做。”我向他擺了擺手。

沈末笑笑:“好,等你有心情了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你,我為什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