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聽到她第一句話就六神無主,覺得整個人都被瞬間抽空了。
大宴會廳和空中小花園之間有一道深粽色的玻璃門。
我走進去看到整個宴會餐椅整齊,環顧一周,空無一人。那這個大廳裏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我猜測的空中花園了。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不想給何蕭留下我急慌慌的樣子。來到門前,我伸手推開了門。空中花園的門為了防止客人不小心撞上鎖,把自己鎖在外麵,從外麵是鎖不上的,這倒給了我方便。
說是空中小花園,其實麵積不算小。現在正值深秋,帝都氣溫適中,各色花卉生長繁茂,有幾棵五角楓的樹葉已經染成了深紅色,豔得晃人眼睛。我第一眼並沒有看到何蕭與何連成,等往前走了幾步,才看到他們靠著玻璃圍檔站著。從我這個角度望過去,他們兩個就像站在懸空的位置說話。
我放緩腳步走過去,剛準備開口叫何連成,就聽到何連成歎了一口氣說:“何蕭,你那些小手段盡早收起來,不然將來會害人害己的。”
“是不是小手段,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你把我叫過來,隻是為了訓斥我幾句?在我剛進翰華做事的時候,也領教過少董的手段。所以,今天我真是一點手腳都沒做。隻是想在你結婚之前,把我不小心辦錯的事告訴你而已。”何蕭神情冷靜。
“何蕭,你今天要帶白露來參加我的婚禮,對吧?”何連成聽了何蕭的話,反而輕輕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兩個人在我進來之前都談過什麽,但就目前情況來看,何連成竟然沒有震怒,不知道是性格變得沉穩了,還是何蕭說的話不足以激怒他。
“對,那是我確定關係的女朋友,自然要出席大哥的婚禮。”何蕭淡淡應著。
“你看那邊。”何連成點了點頭,轉身指著樓下一個方向,讓何蕭看這去。
何蕭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整個人後背都僵了起來。我站在他們身後,距離不算太遠,能清楚看到二人的動作。但是因為他們擋住我的視線,我看不到何連成手指方向都有什麽。
“你想怎麽樣?”何蕭語氣裏第一次有了不淡定。
“我的要求很簡單,這個婚禮上不能出任何變故,等到婚禮結束,我送她回去。不然,她一定會出現在婚禮上,而且會看到你與白露成對成雙。你想一下,她為了你流掉了七個月的孩子,這一輩子已經不可能再有做媽媽的機會。她要是知道你很快就會娶別的女人,會有什麽反應。你以為你把她送到國外,就沒人找得到她了嗎?”何連成沒動,看也不看一旁何蕭的表情,看著樓下某個方向問。
“我今天什麽都沒做,隻是帶來了這個想讓你們吃隻蒼蠅去教堂。”何蕭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份拆起來的文件袋,慢慢把裏麵的東西掏出來,在手裏輕輕撕成一條一條兒的,隨手扔到地上說,“現在看你早有準備,我沒必要再給你們添堵了,讓你們假裝毫無嫌隙的走進婚姻也挺好的。”
何連成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堆碎紙條,輕聲哧笑了一聲說:“離間計,別在我麵前用,不管用。”
何蕭不置可否,轉身就要走。
我一隻腳前一隻腳後,正是一副往那邊走過去的樣子,他抬頭看到我一怔問:“樂怡。”
“你來做什麽?”何連成看到了我。
“今天輿論那邊造了很大的勢,我想過來告訴你。不巧剛才聽到何蕭說他今天什麽事兒都沒做。”我看著何連成說。
何連成臉色微變問:“都登了什麽?”
“我原來陪酒的照片,配文精彩極了,在各媒體首頁轟炸式的刊登,真沒想到我在結婚的這一天會出名。”我語氣輕描淡寫,眼睛定定看著何蕭。
這件事如果不是何蕭做的,那就是楚毅做的,或者說是兩個人合夥兒做的,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何蕭一定很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了。誰能保證私底下,他們二人沒有勾結?
“何蕭,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沒動任何手段?”何連成反問,之後把電話撥了出去,說:“去接白露的車來了嗎?帶我那個朋友去和白露見見麵。”
何蕭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鐵青,他冷笑一聲道:“何連成,你與林樂怡真是一對,做事夠狠不留退路。你們一早就設計好這個局了吧?今天在報紙上公開林樂怡做小姐的那段經曆,不算驚天新聞,前一段時間已經鬧過了一陣,雖然被你們強壓了下來,但是她的經曆圈子裏的人哪個不知道?我即使要做手段也不會撿別人用剩下的,所以媒體方向的報道絕對不是我做的。楚毅也不可能做這件事,他要顧忌他兩個兒子的麵子。那誰能做?再在都很明確了,你在借刀殺人。你與林樂怡的事沒人不知道,你顧忌不顧忌臉麵都無所謂了。因為這是公開的秘密,所以你把這個登出來,栽到我身上?”
何蕭說到這裏轉向我說:“何連成你真的了解嗎?你想一下今天在媒體上造勢的人會是誰?你的經曆誰不知道?偏在今天造出來?你可能還不知道,何連成是借輿論造勢的高手,一直以來都是。”
“他不會,隻要事情於我有關,他就不會這麽做。”我的回答很篤定。
何連成往我身邊走了一步,握住我的手說:“何蕭,你剛才還說要給我添點堵的,這會兒又把自己說得這麽無辜,是不是有點惡心啊。從你的立場做這件事,簡直太合適了,我都想不出來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
何蕭看著我們兩人,忽然嘴角溢出一個古怪的笑,彎腰去撿地上的那堆破紙條。他撿起最大的一塊看了看說:“我剛才撕得太徹底了,看樣子是拚不起來了。不過,大概再過半個小時,你們會看到比鑒定報告更讓人信服的事實。”
他把手裏的紙片又隨手揚了,笑著說:“大哥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一直就是光著腳的那個啊。”
“你不配叫我大哥,你要幹什麽?”何連成怒問。
何蕭輕輕笑著說:“白露是我選定的女人,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會把她追到手。隻不過你做的這件事讓這個過程延長了,或者說是增加了一些難度。不巧的很,我就喜歡做有難度的事,比如說和你鬥,和老爺子鬥。”
“你說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是什麽?”何連成沒被他的話迷惑,直接追問了一句。
“到時候就知道了。”何蕭笑著轉身說,“我這就去找白露,解釋我與於淼之間的事,沒時間陪你們在這兒玩了。”
何連成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擋住他的去路說:“你想幹什麽最好說清楚再走,你以為我會讓你去向白霜解釋清楚這一切嗎?”
“不用心急,到時候就知道了。你擋得住我一時,擋不住一世吧。明天後天大後天,我有的是解釋的時間。女人都是靠哄的,我真不相信我想哄的女人哄不回來。”何蕭抬手把何連成的胳膊壓了下去,向我一挑眉說,“我也不相信等半個小時以後,你還能這樣一臉淡定的與何連成走進教堂。”
他的姿態語氣都帶著居高臨下的挑釁,何連成一下子就暴怒了,他揚手給了何蕭一拳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何蕭連躲都沒躲,自己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說:“本來隻是想讓你看看文件,讓你們心裏小堵一下,你的所有安排逼我做了這個決定。”
他說完這話頂著破了的嘴角揚長而去,何連成想追過去被我攔住。
今天對何蕭來說無所謂,事情鬧得越大他越開心,但是對我與何連成來說不一樣,我們一生也隻有這麽一個重要的日子,毀了就是毀了,沒辦法再辦一次。
何連成瞬間冷靜,他彎腰拾起地上的碎紙看了幾眼,手猛地攥成拳頭,往地上重重打了一拳,低聲罵道:“他終於還是用了這一招,拿來了寬寬的DNA鑒定報告。半個小時以後,半個小時以後……”
他嘴裏小聲念了幾句,猛然站起身體,盯著我問:“寬寬今天由誰帶過來?”
“曹姨。”我馬上回答,瞬間也理解了他的意思,臉一下子就白了。
何蕭果然是做了好幾層的準備,當一個計劃不能實施時,他就馬上更換策略,用更加雷厲的手段。寬寬會怎麽樣?他要對寬寬怎麽樣才能得出比鑒定報告更具有說服力的事情?
我不由想到了血,DNA鑒定需要血樣對比,但是除了官方的鑒定報告以外,還有一個情況會迅速判斷孩子是誰的,那就是需要輸血的時候。
何連成先我一步想到這一點,在我臉色發白渾身緊張到發抖的時候,他已經撥通了電話,然後滿臉焦急的等著那邊接聽。
“怎麽樣?”我受不了他的安靜。
“電話一直在占線。”何連成焦急地說,“曹姨的電話占線,司機的電話也占線,他們到底走到哪兒了?”
“給你老爸打個電話問一下呢?”我想來想去,隻想到了何則林。
何連成電話還沒撥出去,小花園的門就被史蘭撞開,她滿臉驚慌失措的對我們兩個大喊:“寬寬出車禍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你們快點過去,婚禮時間往後推吧。”
我隻聽到她第一句話就六神無主,覺得整個人都被瞬間抽空了。
出車禍,寬寬!他怎麽可能和車禍連在一起呢?他不是由曹姨看著的嗎?何連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步往門口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或許隻是小擦傷,車裏都有兒童座椅,不會出大問題,你放心。”
他雖然用這樣的語氣安慰著我,自己的手卻涼得嚇人。
我被他拉著一路跌跌撞撞來到停車場,不顧他人奇怪的眼光,我們兩個穿著隆重的禮服一起上了車。
史蘭追過來的時候,何連成已經發動了車子,箭一樣的衝了出去。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根本沒問史蘭是在哪家醫院,馬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史蘭打了電話過去,她在電話裏告訴我醫院名字,最末了叮囑了一句說,何家的人是先打給何連成的,他手機一直占線才打給彭佳德的,我們就分開去找你們了。你別急,何則林也趕往醫院去了。
我怎麽能夠不急,寬寬才多大?出車禍這種詞要是和他連在一起,是多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