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一早回了公司,覃蓁將最終完成的設計稿上傳馳譽公司郵箱後,心裏不由得鬆了口氣。看著自己加班加點設計出的成品,覃蓁還是挺滿意的,可這評審結果,也隻得聽天由命了。

接下來便是為期一周的審稿時間,幾家公司的設計師心中皆是忐忑不安,又不敢壞了規矩,偷偷跑去像顧重言打聽審核的意見。就連覃蓁,每次在大廈裏偶遇顧重言的時候,都有種想上前詢問結果的衝動。

這幾天,顧重言陸陸續續收到各家廣告公司送上來的設計稿,因為是主評審的緣故,所以他自然有權先行翻閱作品。

看到署名新澤的文件袋,顧重言取出裏麵的畫稿,看到熟悉的畫風,他仿佛可以想象的到,她專注設計時候的樣子,一顰一笑,盡在眼前。

較於以往畫風的青澀,覃蓁的設計經過幾年的磨礪有了不少進步,況且當時在咖啡廳裏僅僅是稍加提點,她竟能畫出這樣的效果圖,顧重言的心中連連讚歎。

隻是這仔細一看畫稿的細節處,顧重言不禁眉頭一皺,有些替她惋惜這一處的敗筆。他沒想到這些年,她依舊還在犯這樣的小錯誤。設計稿創意雖好,可一旦有些缺憾,總不能圓滿。

顧重言無奈地搖了搖頭,將畫稿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文件袋裏。見時間尚早,他又看了另外其他幾家公司的設計稿,想了解下他們的實力,以便他最終評分。

與此同時,新澤公司的老總坐在辦公桌前,抬頭看著覃蓁和喬應哲兩人,緩緩開口道,“這次的比稿,我們公司勝出的幾率是多少?”

覃蓁看了身旁的喬應哲一眼,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對老板說,“設計稿已經傳過去了,目前還不知道結果如何,這份就是我和應哲設計的畫稿。”說完,覃蓁將畫稿的複印件放在老總的桌上。

老總粗略看了眼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這次拿下馳譽的項目,你們就是新澤的功臣。”

“謝謝老總。”見老總對自己的設計圖沒有太大意見,覃蓁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嘴角微微上揚,滿是自信。

出了辦公室後,覃蓁步調輕鬆,忍不住想和喬應哲分享心中喜悅,“應哲,這次連老總都誇了我的設計圖,看來比稿的事情,穩操勝券了。”

誰知喬應哲的臉上非但沒有喜悅之情,反而越來越難看,他一把將覃蓁拉倒牆角,指著設計稿上的一處小細節說,“蓁姐,你看這裏是不是有些小錯誤?”

覃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了他手裏的設計稿上,驀地臉色一白,立即搶過他手中的設計稿,反複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語著說,“怎麽會這樣?”

明明已經檢查過幾次,確認無誤後才交的稿子,怎麽她還是沒有注意到這裏的錯誤?覃蓁牢牢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片,心裏焦急萬分。

此時早已過了交稿期,重新趕一份設計圖交給馳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兩人靠在牆邊,眉頭不展。

覃蓁看著設計稿上的一串手寫英文,懊惱自己居然還會像校園時候那樣犯這麽低級的小錯誤。

“蓁蓁,怎麽又拚錯了。”坐無虛席的圖書館裏,顧重言替她校對剛做好的英文卷子,指著其中一個空格上的單詞,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壓低聲音一板一眼地說。

覃蓁無辜地揉了揉被挨打的額頭,看著他手指的方向,撅著嘴說,“隻有你才這麽認真。”可即便是抱怨,覃蓁還是老老實實地拿黑筆改正了那個單詞。

顧重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與她爭辯。盛夏的圖書室裏,安靜地隻剩下空調運作的聲音,兩人緊緊挨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氣息。

“我想起來了!蓁姐,你不是認識顧重言麽,正好他是主評審,你看能不能求他幫幫忙,通融一下,替我們偷偷改一下設計稿。”托腮思索了一會兒,喬應哲腦海中蹦出顧重言的身影,左思右想,似乎他是現在唯一能幫他們解決問題的人。

聽到顧重言的名字,覃蓁如夢初醒,怔怔地看著設計稿上的單詞。的確,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求顧重言。畢竟老總很看重這次的比稿,況且這次的評審在設計界都有一定的名聲,事關公司聲譽和個人前途,她都沒有理由不去求他。

可是,她拿什麽理由去求他?更何況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早已不像當初那個錯誤的單詞,改過就可以重來。

“隻是不知道他肯不肯通融。”喬應哲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

“應哲,我盡量試試看吧。”不忍拖累喬應哲,覃蓁隻得點頭應承了下來。

一下午,覃蓁都沒什麽心思做事,趴在桌子上不斷醞釀著該如何向顧重言開口提改稿的事情。

畢竟這樣的事並不光彩,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找他,又不清楚他的作息時間,於是下班後,她便一直等在大廈門口,滿心期待著那輛黑色路虎從停車場裏出來。

居城冬至,氣溫又降了幾度,大廈門口站立的保安見她下班後遲遲不走,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覃蓁尷尬地朝他笑了笑,吸了吸鼻子,繼續站在原處伸著脖子等顧重言出現。可直到十點多,依舊不見他出現,無奈之下,覃蓁隻得放棄,打算明天提前來公司堵截他。

她不知道,顧重言在傍晚接了通電話後,便匆忙開車離開了大廈,回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裏,顧重言看著屋子一片狼藉,腳邊是相框碎裂的玻璃渣,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相片,輕輕擦拭上麵的灰塵。

保安大叔見他擰著眉頭,愧疚地說,“顧先生,我剛巡邏過來的時候發現房門沒關,屋子亂成一片,就馬上打電話給你了。”

“我已經替你報過警了,你看看大概損失了多少財務,明天記得去向警局報備下。”保安大叔自責地看了他一眼,悄悄退出門外。

身子陷進沙發裏,顧重言的手始終捏著那張合照,照片上的兩人手牽手,笑容青澀。還記得還是他大二那會兒去郊外野生的時候,同學無意間用手機給他們拍的。後來他悄悄問同學要了那張照片後,去照相館衝洗了出來,便一直留在了自己身邊,所以覃蓁並不知曉這張照片的存在。

宜江大學藝術設計係經常會組織郊外寫生活動,顧重言借機邀了覃蓁一同前往,美其名曰寫生能刺激設計靈感。那時候的兩人在經過幾次補課後,關係漸漸熟稔。

覃蓁在顧重言的輔導下,成績逐漸有所好轉,所以叔叔嬸嬸自然沒有過多嘮叨,就同意她跟著顧重言一起去寫生。臨行前一晚,她大包小包的塞了不少零食準備在車上吃,一想到和他去寫生,覃蓁興奮的徹夜難眠,以至於第二天頂著一雙熊貓眼出門,明顯精神不足。

背著鼓鼓的背包,上麵還掛著櫻桃小丸子的掛件,覃蓁坐車到了宜江大學,遠遠就看到大門前停了輛淡綠色的巴士,顧重言正等在車門口還未上車。

“我遲到了麽?”一路小跑地來到他身邊,覃蓁喘著氣說。

“上車吧。”原本顧重言還在擔心她忘了今天的寫生,現在見她出現,這一顆心總算是定了下來。

當顧重言帶著覃蓁上校車的時候,全車人的目光都圍在兩人身上,好似是探尋到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係裏的女生看到顧重言身後跟著的覃蓁時,目光難免有些不善,卻又不好當著他的麵多抱怨什麽。

車程較長,一路顛簸,困意一陣陣上湧,覃蓁忍不住多打了幾個哈欠,靠在顧重言肩頭不知不覺睡著了。

原本在車上翻看書本的顧重言感覺肩頭一重,回頭見覃蓁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柔軟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癢癢的。不知為何,顧重言忽然覺得這樣的相處,感覺剛剛好。車上暖氣沒開,顧重言怕她這樣睡著會著涼,便輕手輕腳地從包裏拿出件外套替她蓋上。

一路上,他始終保持著端坐的姿勢,安靜地看著手中的專業書,生怕會吵醒熟睡中的她。可是顯然覃蓁睡覺並不老實,臉頰總在他肩膀那塊兒蹭來蹭去,惹得顧重言根本沒法安心看書,甚至書本總停留在那一頁上。

車子在山腳下停了下來,陸陸續續有學生下車,驚醒了熟睡中的覃蓁。眨了眨眼睛,覃蓁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靠在顧重言的肩膀上,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驀地臉一紅,覃蓁隨即抹了抹嘴,意識到睡覺沒有流口水,不禁鬆了口氣。

“覃蓁,拿著畫架準備去寫生。”肩頭一鬆,顧重言合上書本,轉頭看著臉頰滿是睡痕的覃蓁,笑著說,“昨晚做賊去了?”

覃蓁大窘,可還是忍不住捂著嘴連打了兩個哈欠。

背著畫架跟在顧重言身後上山,覃蓁時不時地環顧四周,對山上的景物充滿了好奇,這還是學畫畫以來,她第一次來郊外寫生。

沿途山路崎嶇,沙石頗多,因著前天夜裏下過雨,路麵有些潮濕,所以很多人不得不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行走著。

“顧重言,你看那兒的樹,是不是很美?”邊走邊指著不遠處的樹,所以覃蓁沒有注意到正前麵的路有些濕滑,腳下一個趔趄,眼看著就要摔下去了。

“小心。”幸好兩人離的近,在覃蓁快要摔倒之時,顧重言迅速反應過來,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裏,這才穩住了她。可是這一抱,倒是讓顧重言心跳加速不少,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她,又迅速移向別處。

若不是顧重言及時一把扶住她,她可能就要撲進大地的懷抱了,穩了穩心神,覃蓁慢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顧重言精致的五官。

“剛才好險,嚇了我一跳。”心有餘悸,覃蓁始終牢牢抓緊顧重言的手,完全沒意識這樣的動作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路滑注意安全。”話中帶著些許責備,可看到覃蓁老老實實低下頭,仍未鬆開他的手,顧重言再開口時,語氣瞬間柔和了幾分,“走吧,該去寫生了。”

怕她會再次滑倒,於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配合著她的步子慢慢行走在山上,漸漸落後於其他同學。看著彼此交握的手,顧重言麵上雖是悠然淡定,可心裏早已心跳如雷。

白天的寫生作業,顧重言和覃蓁並排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各自專注畫著眼前的景致。期間,覃蓁偷偷用眼睛餘光注視顧重言,發現他居然隻用看幾眼就能將景物在紙上完全呈現,相反地,她卻要觀察很久,才能一點不差地將她看到的景物描繪出來。

覃蓁不知道,顧重言早早就發現她在偷瞄他,以至於他在畫畫的時候有些不專心,時常會出現細節錯誤,表麵卻不得不做出一副專注的模樣。

夜晚在山上露營,因為帳篷分配的緣故,覃蓁和顧重言“恰巧”被安排在了一起。夜間山上氣溫偏低,兩人蓋著同一床被子直挺挺地躺著,不敢有太大動靜。雖然沒有逾矩,可是身旁多出了個異性,總覺得十分別扭。

夜涼如水,聽著身旁淺淺的呼吸聲,覃蓁以為顧重言已經睡著了。睜著眼,透過帳篷頂端的透明處,她看著天上繁星點點,忽然想起已故的父母,心裏有些難受,雖然叔叔嬸嬸從未苛責過她,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在家是個局外人。再加上高三的壓力,嬸嬸的期望,都讓她對未來充滿了迷惘。更何況,如今的她,自從認識了顧重言後,就有了對感情的患得患失,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她害怕一切都是她的錯覺,顧重言根本就沒有喜歡過她。

也許是感受到了身邊人的低落情緒,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顧重言透過薄薄的棉被,左手準確無誤的握住了覃蓁的右手。“覃蓁。”黑夜裏,他的聲音如大提琴般動聽悅耳,直擊覃蓁心底。

漆黑的帳篷裏,顧重言滿麵緋紅,與覃蓁十指相扣,仿佛是希望借著手上的溫熱,驅散覃蓁心中的陰霾。今夜的覃蓁,全身籠罩著一層憂傷的氣息,令他心疼。

眼眶濕潤,覃蓁轉過頭,微抿著唇看向顧重言,剛想開口,可顧重言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一下子填滿了她的心房。兩片唇瓣緊緊貼合,覃蓁睜大了眼,有些驚訝於顧重言的舉動,渾身僵硬,任由他親上她的唇,汲取她的甜美。

兩人都是第一次親吻,難免有些生澀,顧重言漲紅了臉,呼吸有些急促,心裏更是惴惴不安,生怕覃蓁會覺得他輕薄了她,可是被子下,兩人的手緊緊握著,不曾放開。

他從來都是冷靜自持,卻總是為了覃蓁而泄露情緒,經過剛才那一吻,顧重言知道,他怕是早已對她動心。

“顧重言。”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覃蓁呆呆地望著漆黑的天空,輕輕啟口。

“嗯。”被窩裏,十指交扣。

“我喜歡你。”帶著一分忐忑,帶著一分驚喜,覃蓁轉過頭麵對顧重言,正好撞上他的視線,黑曜石般的眼眸裏寫滿了堅定。

“我知道。”

心中一陣暖意流淌,握著彼此的手,覃蓁的心裏好像有一股堅定的力量,縱使未來再過迷惘,隻要身邊的人依舊還在,總會有撥開迷霧見月明。

那晚,帳篷內的顧重言和覃蓁各懷心事,度過了他們在山上的一夜。

我們是不是還是深愛著對方

像開始時那樣

握著手就算天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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