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浮雲一別後 待何人入酒
妖界的異動平複了。
隻是，代價是從未想過的慘烈。
穆寒卿附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將極煌影散亂的發絲與衣服整理整齊。
一切都是如此靜寂的進行，一言不發。
待到那火勢開始衰減，穆寒卿終於緩緩的起身。
蒼狼從方才開始就渾身冰冷，胸口是壓抑不住的恐懼。
他雖然不知道極煌影一直呢喃的答應究竟是什麽，但是就穆寒卿如此艱難不絕的猶豫，他知道，這一切必然與兩人有關。
可是，他卻無法在那樣的情況下去問個究竟。
他雖然對極煌影有敵意，但是卻也從不否認對他的欣賞。
用自己xing命救了寒卿的極煌影，他又能做什麽要求?
而且，方才那是極煌影與穆寒卿的世界，那個世界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他插不上任何的話，隻能遠遠的站著。
著急，恐懼，卻無能為力。
穆寒卿起身。
他知道，蒼狼就在自己的身後，一直。
他知道，他一定恐懼，一定在等自己的解釋。
可是，此時，連他卻什麽都不想解釋，不想去麵對著突如其來的一切。
所以，他選擇了向前，強忍著痛楚，沒有回頭。
盡量將聲音控製的淡然，但是那一絲的喑啞依舊能聽的出：“棠棣，煌影的事情先交給你，我還要去人界平息一些事情，拜托了。”
棠棣看到方才一切，知道必然有事情發生，不在追問，道：“寒卿，你放心去，煌影我會好好安置，等你回來再做決斷。”
穆寒卿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寒卿！！！！”蒼狼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這一聲飽含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蒼狼自己也知道此時自己有多麽害怕，他總覺得，如果現在我拉住穆寒卿，那他將永遠失去。
隻是，穆寒卿依舊沒有回頭。
清冷的身子立在遠處，就像兩人初見之時一樣。
“蒼狼，四界之事還未解決，我們不如當一切結束時，再說吧……”
蒼狼看著穆寒卿頭也不回的離開，想也不想，抬腳就跟上。
寒卿，都到了現在，我們都已經走過了那麽多，我不能這樣放棄！！我不能！！！
穆寒卿一路離開了妖界，直奔酆嵐。
酆嵐城皇上寢宮。
此時，明萬裏還不知妖界動向，以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不禁滿心歡喜，今日，正是帶著方靜唐向皇上求大權者的即位。
按照早就設計好的，明萬裏方靜唐兩人一呼一應，將事情說的頭頭是道，句句在理，皇上自然不想答應，一直左右周旋，不肯點頭，心中，則是一陣急切。
按照極煌影所說，明萬裏之事有內幕，如果他有什麽行動，還不要妄動。
身為一國之君自然多疑，雖然不能說完全信任極煌影，也不能完全相信一麵之詞，但是，明萬裏卻也是這位年輕君王一直想鏟除的對象。
極煌影說過，如果有什麽事情，即便自己不出現，也必然會有人來接應。
可是問題是，這般一邊倒的情況下，極煌影或者這個替代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就在焦急之時，突然，門打開了。
一個孤傲的身影站在門外，趁著月色，越發挺拔。
這不是穆寒卿，又是哪個？
穆寒卿此番褪去那一身青衫，換了錦衣玉帶，少了些淡然，卻顯得器宇不凡。
靜靜的走了進來，低身行禮，接著道：“此事還望皇上三思。”
“你！你…………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擅自闖皇宮！！！來人！！”明萬裏看到有人攪局，心中不安，急忙大聲呼喊，想要先發製人。
“且慢，”皇上臉色一凜，心中石頭終於放下：“朕還未發話，你就忙著下令，明萬裏，你把朕置於何處？？？”
明萬裏聽到訓斥立刻噤聲，一副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樣子。
雖然皇位唾手可得，但是現在，畢竟自己還為成功，不能露出馬腳。
穆寒卿冷笑一聲，道：“明國師，明萬裏，你還要演到什麽時候！！！”
明萬裏冷哼一聲，沉沉道：“老夫不知你這亂臣賊子說的是什麽。”
穆寒卿完全不見急色，隻道：“那我告訴你，離鏡瞳已經死了，天照紫級妄生都死了，你以為你的計劃還能實現？？？？”
“你…………你說什麽…………”明萬裏下意識的開口，當看到穆寒卿的笑才發覺自己失言，忙俯身大禮喊道：“皇上，老臣什麽都不知道……他這是汙蔑！！！”
皇上並未說話，隻是冷冷看著眼前一幕，目光轉向了穆寒卿。
穆寒卿看這番狀況，自然知道皇上有心等著自己的表現，於是起身，將極煌影的令牌及信件恭敬的遞給了皇上，道：“其中真假，皇上一看，便能分辨。”
皇上拆開信件，迅速看完後，突然狠狠的一拍桌案。
“明萬裏，極國師將一切已經寫得很是清楚，白紙黑字，罪證確鑿，你有什麽解釋？？”
明萬裏大呼道：“陛下切勿隻聽小人的一麵之詞，還不知這人是不是……”
“夠了！”寶座上的君王冷然一句：“明萬裏，你不要以為朕是個瞎子，你做過什麽，以為朕一點不知道麽？你以為，我方才與你的周旋，又是在等誰？”
明萬裏此時終於知道，自己事情已經完完全全的敗露，即便是想不動手也由不得自己了。
既然這樣，也不再掩飾，暗地看向方靜唐，手一擺，做了了殺的姿勢。
到了這番地步，除了拚死一戰，也無其他辦法。
明萬裏心中暗想，好在，方靜唐能重傷極煌影，那麽眼前的兩人，應該不用害怕。
年輕的君主武藝不堪一提，而穆寒卿不太可能比極煌影還厲害，隻要能將穆寒卿解決，正好還省了找個替死鬼的麻煩，反正到時候隻要將罪名推到穆寒卿身上，就萬事大吉。
方靜唐看到明萬裏的手勢，自然知道什麽意思。
弑君篡位，本是罪大惡極，可是方靜唐卻完全沒什麽感覺，他與明萬裏一樣，都是愛權的人，而且，此時還沉浸在重傷傳說數百年來最強的大權者極煌影的喜悅下，自覺自己天下無敵，也不猶豫，起身衝著穆寒卿便衝了過去。
穆寒卿冷冷的看著眼前人，隻覺得好笑，冷冷道：“方靜唐，你，真是白做了極煌影這麽多年的徒弟。”
唇見吐出一串咒語，接著左手無名指扣起，就見方靜唐的身子一下子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強烈的疼痛襲來，方靜唐疼的滿地呼喊。
穆寒卿冷漠的走過那縮成一團的人，緩緩的，也極盡優雅的將青冥劍抵上了一臉震驚的明萬裏的脖頸。
“方靜唐，你真是可笑，你以為你能打得過極煌影？你以為你能打得過你的師父？？煌影是希望你能回頭，所以才放了你一馬，你可知道，他若想你死，你廢話的時間都沒有！！！”
不錯，方靜唐作為極煌影曾經選定的繼承人之一，為了防止反叛，會被下一種劇烈的毒藥，一旦有異動，當任大權者可以催動。
也就是說，極煌影完全可以直接要方靜唐死。
他隻是不忍心，希望方靜唐能夠回頭。
隻可惜，方靜唐自尋死路，罪無可恕。
“明萬裏，”穆寒卿道：“你勾結四界反叛勢力，妄圖顛覆當朝大權，引發人界騷亂，罪大惡極，死不足惜！”
說著，不給明萬裏求饒的時間，便揮劍，利落削去了其首級。
當一切做完，穆寒卿悠然的擦了擦劍，靜靜的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皇上。
那龍座上的人心中也是驚歎，然表麵卻點頭道：“你就是極煌影一直與我說的穆寒卿？”
“正是在下。”穆寒卿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與他功力相比如何？”君王繼續詢問
“不及，但是，極煌影畢生絕學已經詳細記載並留給了我。”穆寒卿淡然。
“你為朕除去心頭大患，你想要什麽？”君王小心的探查著眼前這個顯然也很是強大的人。
即便此人幫助了自己，但是，他是君王，那麽，便什麽都要設防，任何人不得輕信。
穆寒卿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卻隻是搖頭：“我此番，隻是為了知己的最後要求。”
“最後？你說……極國師死了？？”君王一臉震驚。
穆寒卿緩緩的點了點頭。
年輕的君王緩緩的坐回了自己的王座，沉默的許久，終是揚聲道：“極國師一生為民，朕將為其修繕祠堂，另其萬世敬仰，另，朕封穆寒卿為新一任人界大權者，入住韶音壇，維持四界平衡，保人間安定！”
一語定音，不出所料。
“臣，遵旨。”穆寒卿恭敬的低身一拜，掩蓋了雙眼的絕望。
他知道，蒼狼，就在門外。
皇朝迎來了新一任的國師。
傳說，是比極煌影還要強大的一位大權者。
那日，在韶音壇舉行盛大的冊封儀式。
蒼狼遠遠的看著。
看著他傾了全部心愛的人，高高站在峰巔，白衣飄飄，翩然若仙，溫潤如玉，風骨非凡。
他看著他接受皇朝百姓的頂禮膜拜。
他看著他站在萬人之中，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
那是他的穆寒卿。
那個曾經被一路追殺，曾經無法以真麵目示人的穆寒卿。
現在，他已經可以如蒼狼許諾的一樣，再也不用遮掩的站在人群中，散發屬於他自己的光芒。
可是，蒼狼的心，卻痛到了極點。
那樣的穆寒卿是如此動人，卻也，如此的遙遠。
當一天的大典結束，穆寒卿終於退去了身上所有複雜的華服，換回了自己一貫的青衫。
登上韶音壇頂層，沒有意外的看到蒼狼的身影。
“蒼狼……”穆寒卿輕輕開口。
這是這些天來，他們頭一次對話。
蒼狼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痛楚和怒氣，幾步走到穆寒卿身邊，大聲喊道：“寒卿！！！！你為什麽一直瞞著我！！！！”
穆寒卿被蒼狼抓的生疼，卻也不阻攔，道：“蒼狼，不是我不想說，隻是我不知道如何開口！而且，我也從未想過要答應！！”
“你是不知道如何開口，還是壓根就不想開口？？？你知道你說了我一定不會同意！所以你幹脆什麽都不說是不是！！！”蒼狼怒喝。
“你以為我願意答應麽！！！可是煌影那樣子請我答應，我如何能不答應！！！”
“不要總扯到煌影身上，如果你不答應，他死也沒有辦法！！！穆寒卿，你的心終究把我放到了第二位不是麽！！！你還是心懷這這個把你傷害的遍體鱗傷的人界！是不是！！”蒼狼終於將自己一直想說的話，全數說了出來
“蒼狼，”穆寒卿突然眼中帶著一絲痛楚：“我沒有把你放到第二位，從未，但是，我們真的不能放任四界不穩！！！”
“好，很好，那我就去毀滅人界！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在離開我？？”
“夠了！！！！”穆寒卿突然高聲一喝：“蒼狼，難道你看道了天照紫級仙子的一切你還不明白麽！！！我們不能這麽自私！！！世界還有很多與我們一樣相愛的人！！你要做下一個天照紫級麽？？？”
“那有怎樣？你知道我會如此，不還是接了煌影的位置？”蒼狼冷冷的一句。
“那是因為，你說過一句話。”穆寒卿抬眼：“你說過，我是你的劍鞘，你說過不要讓我懷疑對你的影響力，我相信你，蒼狼，我相信你不會這麽做！！”
“哈哈，哈哈哈哈……”蒼狼突然淒楚一笑：“寒卿，你是真的刺中了我的弱點？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現在說什麽還有什麽用？？現在你已經是人界大權者，而四界事情了結，我也要回鬼界，你說！！你說我們又能如何？？？”
“蒼狼！”穆寒卿聽罷，突然推開了眼前的雙手：“不要總是來質問我，我們之間的問題絕不僅僅如此！！就是我不做人界大權者，我們依舊麵對無數不能跨過的橫溝！！！”
這一句話說完，兩人都陷入了寂靜。
是的，是啊，其實有些事，兩人不是不知道，隻不過是不想提起。
蒼狼在三千凡世找到了穆寒卿，也得到了穆寒卿的情，可是，穆寒卿是凡人！而自己，已經身屬鬼界。
蒼狼不會衰老，不會死亡，可是穆寒卿會。
死後的穆寒卿，，還是會來到黃泉，還是會喝孟婆湯，還是要再次進入輪回。
難道繼續要孟梓遠準備稀釋百倍的孟婆湯麽？？？？
即便如此，百世之後呢？又是一輪新的尋找麽？？？
這是一局根本沒有結尾的死棋！
“蒼狼，現在，我們無法在逃避了……這些現實的問題，我們又能怎麽辦？”
蒼狼，即便我知道你毫不在乎，可是，我也不能容忍幾十年後一個蒼老的老人站在你的身邊！我不能容忍這個無法與你並肩的自己站在你的身邊！
蒼狼，我們，又將走向何方？
兩人相對無語，思緒淩亂不堪。
就在此時，突然，房頂上咚的一聲，掉下了一個人。
孟梓遠很恰到好處的摔倒了兩人中間。
在兩人還未開口前，來不及整理滿身狼狽，孟梓遠先搶著大喊道：“白眼狼！！當時為了幫鬼君那死老頭子咱倆相互對打到鼻青臉腫那事可是沒白幹！！！！我有鬼君給你的親筆信！！！你倆要吵看完再吵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