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隻剩下三個人。

薛文明和林連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坐在林連翹身邊的裴斯墨默默地給她夾菜,提醒她趕快吃飯,不要隻顧著說話。

薛文明笑笑說,“先吃飯,你也剛剛下班沒多久吧?就被Alison拉到這邊來陪她相親,辛苦了。”

“我和Alison是朋友,而且Alison早就和我說好了,我既然答應,就不會食言。”

林連翹說完話之後,就去拍裴斯墨要喂她的手,眸子裏帶了點威脅。

裴斯墨麵無表情,將手收回來,看向薛文明,又不著痕跡地挪開了目光。

薛文明把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突然就為季聿白感到不值當起來。

他苦苦等了林連翹六年,結果林連翹早就有了新歡,早就把他給忘了。

薛文明說,“你變了很多。”

林連翹笑,“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人都是向前看的。”薛文明先是感歎,語氣又急轉而下,“可有些人,就是想不開,被陷在泥潭裏怎麽也不願意跳出來。”

林連翹隻當沒聽到薛文明的話,不去管他話中哀怨。

晉津言和薛茉前後腳的回來,薛茉的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紅暈,眼神亂飄,要笑不笑的。

看她鬼鬼祟祟,林連翹就知道薛茉和晉津言差不多就要成了。

晚飯過後,愛玩的薛茉並不想這麽快就結束,極力邀請他們去酒吧喝酒。

薛文明就拍她後腦門,“喝什麽酒?明天工作日,你看看在場除了你,哪個人不需要上班?”

薛茉撇撇嘴,“你們都是當老板的,去不去上班不是隨便你們嘛?”

林連翹掃過晉津言,“邀請一個人和你去就夠了。”

這話意有所指,薛茉下意識地就看向了晉津言。

兩人目光在空中對視。

薛茉的臉漲得通紅。

晉津言將車鑰匙塞進褲兜,平靜說,“走吧。”

薛茉還真跟著去了,她紅著臉對林連翹說了一句,“謝了姐妹。”

薛文明氣了個倒仰,對林連翹說,“你瞎出什麽主意?”

林連翹擺弄著手中的鑰匙,好整以暇地說,“他們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一起喝個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正好,酒精是最容易檢驗人的東西,晉先生是好是壞,你不知道,酒精還不知道嗎?”

薛文明被林連翹說得啞然。

他看晉津言和薛茉走遠,他立刻跟上去,大喊,“晉津言!你要是敢趁喝醉對我妹妹動手動腳,我一定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等等!我也要一起去!”

三人漸行漸遠。

林連翹唇角的笑散去,對裴斯墨說,“我們走吧。”

“你和他們不是好朋友麽?怎麽看上去不算是太熟?”裴斯墨問。

林連翹淡淡說,“本來就不太熟。”

晉津言,薛文明,季聿白他們才是好友,林連翹隻是一個被季聿白帶著認識了他們的外人。

她明白得很,融不進的圈子就算她擠破腦袋往裏麵鑽,別人也隻會當她是外人。

林連翹有自己的朋友。

並不多,卻足夠交心。

……

薛文明盯晉津言就像是盯一個要把他妹妹拐走的拐賣犯,目光凶狠。

晉津言:“……”

薛茉也很無語,把薛文明拉過來,小聲用粵語說,“哥哥!我們這是在約會!你幹什麽啊!”

薛文明也用粵語回答,“誰家正經約會去酒吧?你喝醉了怎麽辦?被晉津言剝光了扔**你自己都不知道!”

薛茉瞪大了眼睛,問他,“你認識他這麽多年,在你心裏晉津言是這種人?”

薛文明:那倒也不是。

晉津言沉默寡言,之前試過談戀愛,對象長得很好看,很喜歡他,對晉津言有很強的占有欲,管天管地,晉津言在沉默中爆發了,兩人在一起不到兩個月,就分了手。

薛文明實在想不出晉津言結婚後是什麽模樣,所以他才對晉津言很是防範!

“萬一他是一個潛在的家暴分子呢?”

薛茉:“……”

負責開車的晉津言忽然開口,“謝謝你的誇獎。”

他是用粵語說的,表麵上嘀嘀咕咕,實則說話聲音並不小的兄妹二人:“……”

晉津言分析說,“如果我是家暴男,我應該不會找Alison,一個單純容易控製,涉世未深的女大學生可能更不是我的目標。”

薛茉:“……”

薛茉,“你好懂哦。”

晉津言,“見得多了。”

三人到了酒吧,晉津言和薛茉一起離開,薛文明就被拋棄了。

他幽怨了片刻,又拿起手機劈劈啪啪地給季聿白編輯消息。

【今天Alison和老晉相親,林連翹是帶著她那個小白臉一起過來的!】

【你不知道林連翹和那個小白臉有多膩歪,連吃飯小白臉都要喂她!看得我嘴都酸麻了!】

【他們倆算是大成了,我看林連翹也沒對以前有多少留戀,你還是盡早換個人追得了。】

薛文明給季聿白庫庫一陣輸出,目的明確,讓季聿白今早放棄林連翹。

等了片刻,薛文明都沒得到季聿白的回答,就又給他扣了幾句話。

【你怎麽不回答我?還在加班?】

那句話發出去,前麵綴著一個猩紅的感歎號。

下方一截小字:您已不是對方好友,請添加好友再進行聊天。

薛文明:?

季聿白把他給刪了。

把他刪了。

刪了。

薛文明氣憤道,“老子再也不管這些勞什子事兒了!你們愛咋咋地!”

……

京市。

某處的會議室。

季聿白簽完了字,將合同交給對麵並不嚴肅,相當和善的中年男人。

“感謝您的支持。”季聿白極其認真道謝。

“你帶領你的團隊做出了不得了的東西,這白皮書給你,不僅是讓你規範自身,也讓你規範行業,做大做強。”

中年男人笑容和煦,將季聿白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以前老季帶你來見我,我見你時,你是有鋒芒的,希望你不要把這份鋒芒磨滅,繼續向前。”

季聿白笑了笑,“是。”

拿著簽署好的文件和白皮書,季聿白將中年男人送到了門口。

四周保安警備,季聿白將人送到車上,目送那輛紅旗車開遠。

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眉間透出輕鬆的神色。

“季總,這真是太好了!”秘書處的人圍過來,無比高興地對季聿白說,“有了這份文件,我們就能大施拳腳了!”

季聿白麵無異色,將文件和白皮書都遞給秘書長,“拿去我的辦公室。”

“是。”

返回季家祖宅的路上,季聿白收到了薛文明的短信。

他神情冷凝,特別是最後那句,‘你還是盡早換個人追得了’,他黑著臉把薛文明給拉黑了。

他就離開了幾天,怎麽又鬧出這麽多事。

季聿白心中危機感陡升,剛剛到祖宅,就碰到了季老先生。

“爺爺,您還沒睡。”季聿白平和問。

“你下午匆匆忙忙離開,到現在才回來,我怎麽睡得著?”季老先生上下打量他,“事情沒解決?”

“解決了。”

“那你黑著臉作甚?”

季聿白將西裝紐扣解開,漫不經心說,“私事。”

“爺爺,時間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長腿邁動,季聿白繞過生長旺盛的綠植,在拐角看到了季邦則和季博識。

季聿白淡漠的衝他們點了點頭,腳步不停的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季博識笑著說,“大哥,你的兒子真是越長越厲害了,連自己的父親和叔叔都不放在眼裏。”

“他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我不知道,不過他不把你放在眼裏,這不是應該的麽?”季邦則反諷回去。

“你兒子的傷治好了嗎?要真的治不好,我可以讓秘書給你去找找更好的男科醫生。”

季邦則的話聲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季博識臉色頓時黑沉下來,“殘害親兄弟,你不以為恥,還高興上了?”

季邦則冷笑,“先撩者賤。”

季畫生是什麽玩意兒,自己沒什麽本事拚不過他兒子,反而拿女人開刀。

這些年,因為季畫生,整個京城都傳瘋了季聿白被一個女人給甩了!而他這麽久都不談戀愛不結婚,就是因為心中還惦記著那個白月光!

季邦則怎麽敢讓人知道季聿白心中的那個白月光就是林連翹?

別人不要臉,他還要臉。

千百遍的隱瞞,才沒把事情給透露出去,季邦則日夜擔心,恨自己引狼入室,恨林連翹竟然狼子野心,也恨季聿白控製不了自己。

他更恨季畫生。

恨不能讓季畫生永永遠遠都不可能生孩子,從此以後,季博識一脈直接絕後!

季邦則去找了季老先生,說要給季聿白說親。

季老先生抬著混沌的眼眸看他,“你自己的兒子,自己都管不了,覺得我能管的住?”

“爸,那混小子現在也就聽您的話,他的妻子是石油大亨的女兒,身份地位,怎麽也夠得上他了,爸,季聿白都已經三十二了。”

“明天你自己跟他說,我老了,不會再管這些事情。”

季老先生不肯幫忙,季邦則隻能等到明天自己對季聿白說。

翌日一早,季家四個老男人坐在一起吃飯。

季邦則目光在季老先生身上打轉,希望季老先生能夠改口。

季老先生安靜吃自己的飯。

“季聿白,你知道你現在多大了嗎?”

季聿白吃了一隻蝦餃,答非所問,“昨天晚上見了商務部的部長,他同意了我準備的文件並且已經簽署。”

季老先生,季邦則,和季博識,統統愣住。

季聿白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粥,“今天早上商務部的文件就會送到我桌子上,爺爺,昨天晚上忘記告訴您這個好消息了,現在說,應該也不遲吧?”

季老先生終於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很好,你做的很好。”

好似反應過來,季聿白看向季邦則,“你要對我說什麽?”

季邦則還在消化巨大的驚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你是不是該結婚了?”

“我的婚事自己做主,不勞你費心。”

季老先生適時開口,“除了林連翹,你可以找任何人。”

季聿白握著銀匙的手一頓,抬眸看向季老先生。

縱然季老先生已年過九旬,眼睛渾濁,卻依舊帶著老將的氣勢,與季聿白對峙之中,不落半點下風。

季聿白將銀匙落回湯碗中,還是那句話,“我的婚事自己做主,不勞您費心。”

“爺爺,慢用。”

說完,他轉過身,麵沉如水,大步離開。

季邦則氣憤說,“我就知道!他心裏還惦記著林連翹!”

季博識看熱鬧不嫌事大,慢悠悠說,“大哥,際和董事長已經易主,現在的董事長就是林連翹。”

“她早就回國了,現在就在港城。”

季邦則瞳孔緊縮。

他們怎麽想,季聿白並不在意。

日夜不休的忙完了京市的工作後,季聿白就立刻要返回港城。

季老先生盯著他不許他坐專機,季聿白就自己去訂飛機票,淩晨一點,直接飛到了港城。

他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過了許久,對方才接通。

“喂?”

含糊的女聲帶著困倦與不耐煩。

季聿白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沒聽到有其他男人的聲音。

他按著亂飛的風衣,在秋色已近,帶著秋寒的深夜裏,眉眼深斂,多了一些溫柔。

“翹翹,是我。”

“季聿白?”

“是我。”

林連翹翻了一個身,忍著被攪了好覺的怒火,說道,“你最好有事。”

季聿白細碎低沉的笑聲響起,問她,“很想你,算不算有事?”

“掛了。”

季聿白說了一句無情,這才道,“我回到港城了,現在在機場,來接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久到季聿白數著自己的心跳聲。

五十二下。

林連翹回答了他三個字。

“你做夢。”

啪的一聲,林連翹把電話給掛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季聿白完全不覺得受傷,唇角向上翹起,反而給薛文明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

薛文明滿腹哀怨。

“你這個混蛋,把我拉黑還要我來接你,真以為我不會生氣嗎?”

季聿白扔給他一個盒子。

薛文明打開看了一眼,眼睛晶亮,“走,季老板,去哪兒睡?要不要給你叫幾個妞兒陪你?”

季聿白笑罵,“滾。”

“最近際和怎麽樣了?”季聿白問。

薛文明一邊開車,一邊說,“不得了,林連翹已經在際和掀起風浪來了,我看得下來好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