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塵埃落定

他心中隻是後悔,不該把希望放在宗瀚身上,先派突合速用少量騎兵進行試探性的進攻,然後等宗瀚兵至,再兩邊主力一起發力,不但能夠破圍,還可能將這大部宋軍打的潰敗而逃。

結果宗瀚大軍不至,反而使得宋軍主力包圍了自己全部部下,再也沒有翻身的希望。

他抽出刀來,開始親自上陣搏殺,過不多時,已經受了幾處輕傷,不少大將和心腹都勸他逃走,都被宗弼斥罵而退,到得後來,各人都明白已方的處境和宗弼的決心,也開始拚命做戰,指望能多殺死幾個宋軍,逃脫的想法,是再也沒有了。

殘陽如血。

最後一個苦戰的女真將士,不知性名,也不是統兵大將,身上的黑甲染滿了血汙,壯碩的身軀滿是傷痕,數十個宋軍將士將他團團圍住,刀矛如林,而放眼四周,破旗死馬,血水橫流,三萬多女真將士,已經全數慘死當場。

雖然宋軍也付出了死傷數萬人的慘痛代價,卻是將女真騎兵盡數殲滅,無有一人漏網,當戰局最危急的時候,連主帥曲端的中軍親兵都親自上場,才堪堪將瘋狗一樣的女真騎兵擋住,不使得敵人破圍而出。

到得此時,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女真騎士,仿佛也知道大幕即將卸下,臉上竟是露出一絲安祥的笑容,他不再抵抗,將手中的狼牙棒扔在地上,閉上眼睛。

一個宋軍壯士一躍而起,揮刀一砍,對方的人頭瞬間與脖子分離,血水噴湧而出,而人頭砰然落地。

與此同時,數十萬宋軍將士一起歡呼雀躍,在夕陽下,他們用鐵和血。完全見證了自己的民族,國家,與個人的榮譽,所有人都知道,此戰過後,再無敵手。

當夜,宗弼等人的首級,被打著火把尋找的宋軍將士一一找到。清洗幹淨,裝在木盒之中,傳首太原。

凶蠻授首,雖然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揚勝利有些野蠻,卻也是最恰當的辦法。

皇帝趙桓先在太原接到了勝利的捷報,然後又見到了宗弼等人地首級。

與歡呼興奮的大臣和武將們不同,趙桓的神情臉色,卻是份外冷靜,好象事不關已。在這一時刻,他確實比旁人冷靜。因為他原本就比旁人自信。

身負幾千年的智慧結晶。以帝王的身份來讓中華更加強大,若是還做不到,他想。還有什麽事比這更簡單?

傳首太原之後,再便是傳首長安,建康,杭州,再到最後,再將首級送回已經被光複的開封,擲之大河之中,讓這些曾經踐踏了宋人安寧的凶蠻,徹底消失。

大勝之後,趙桓連接下令。曲端所部原地休整,等嶽飛、王貴、韓臣忠等諸部到齊之後,圍攻燕京。

麵對這個百年之前數次攻打而不曾得手,卻打掉了宋人自信的名城,趙桓顯地份外謹慎,甚至連李綱、趙鼎這些大臣,也覺得皇帝謹慎的過份。

一月之後,五十萬宋軍齊集燕京城下,趙桓張黃傘。著龍袍,禦駕親自到得城下,指揮這對金國的最後一戰。

若論戰術角度,他當然沒有必要前來,而名將雲集,需得重中協調,再加上光複燕京的意義甚至還在開封之上,自然需要他親自前來。

況且,就是他本人,也想親眼看著這座名城,重回漢人治下。

合不勒掃平了燕京以北的諸多城池後,得到了契丹人和少數漢軍的幫助,數次派人送信,願意代宋兵攻城,卻被趙桓淡淡拒絕。

皇帝禦駕至此,城外宋軍歡聲如雷,紅色的甲胄如同大海,令得守城的金兵一眼看不到頭,哪怕是用豬腦子去想,也知道城池必定守不住了。

當夜,宗瀚自殺身死,與他一起赴死的,便是完顏部剩下的貴族宗王。

數日之後,燕京城破,趙桓騎馬入城,原本從容冷靜地他,卻不覺淚如雨下。他撫摸著冰冷地城牆,上麵血汙未盡,心生感慨。

燕京神都,終在一個奇妙的曆史契機之下,提前了兩百年,回到了漢人的手中。

他暗暗發誓,在他身後,絕不允許這個城市再次易手。

城內漢人夾道相迎,香花遍處,黃土撒街,與開封城內漢人地狂喜不同,這裏的漢人高興中帶有一絲拘謹,甚至有一點惶恐。這座城市失陷太久,漢人們先是認同了自己遼人的身份,然後再又被女真人統治,他們不知道,故國將以何等的待遇,來看待他們的回歸。

當夜,趙桓下令犒賞三軍,與此同時,城內百姓亦得牛酒賞賜,一時間,城內歡聲如雷,頌聖之聲,響徹雲宵。

趙桓一場好睡,第二天天色微明,便已經如常日那般起身,絲毫不亂。

種極、折彥適與費倫、薛強等人,待立在他身旁。

這夥少年在五國時,就經常看著趙桓如此這般,不曾想五六年後,各人或是不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提到害怕的情報首腦,或是留在趙桓身邊,護衛他的安全,監視在京百官和皇室,甚至有時候還要調解後宮爭端,還年紀稍大一點的,如種極和薛強,則早早被派到軍隊,披堅執銳,身經百戰。

而到得此時,曆史的車輪滾滾而過,趙桓已經年近中年,當年那夥打馬球的少年,已經全部氣宇軒昂,成長為青年,成為這個帝國地中堅骨幹力量。

趙桓鍛煉完畢,洗漱之後,看得種極赤紅的臉膛,一步不離的侍衛在自己身邊,不覺發笑道:“聽說當日燕京城外大戰,你身為曲端的中軍主將,親手斬殺了完顏突合速,立下如此大功,朕此時看你,卻仍然如同當日那般少年神氣。”

種極在當年的五國少年中,年紀最長,此時已經二十三四年紀,在當時的時代,早已經娶妻生子,氣度沉穩,又是領兵大將,更添一份威嚴神情,隻是在趙桓身邊,卻被他如此嘲笑,想必是趙桓看他一本正經模樣,故意如此。

種極先是被趙桓說的臉色通紅,稍頃過後,卻又認真答道:“自當年在五國城中跟隨陛下,直到如今,臣自覺並無改變。”

他的回答,既又表了忠心,卻又將趙桓的笑話輕輕揭過,趙桓先是一楞,然後大笑道:“不錯,朕聽了這話,心中委實高興。”

費倫在時人眼中,向來是可怕地代名詞,而在趙桓與幾個兄弟夥伴麵前,卻是滿臉笑容,此時聽得君臣笑話,便也上前湊趣道:“臣聽說種大哥在軍中時,每日都向長安行禮,如此忠心,卻是咱們兄弟中最拔尖的一個了。”

他負責的是情報部門,原本也有監視軍隊的作用,種極的一舉一動,自然也瞞不過他。

趙桓聽了此語,看了種極兩眼,又見其餘人神情各異,費倫落落大方,心中不覺一歎,嘴上卻是誇道:“種極忠忱,朕實歡喜,實在不愧」

是種家子弟。”

話風一轉,又向其餘眾人道:“你們都是少年時便跟隨朕左右,君臣情義非同一般,朕信重愛護你們,與自己家裏的子弟沒有什麽兩樣,各人又很爭氣,朕看你們,都是一般相同,你們待臣也是忠忱不二,朕每常想起,就覺當日在五國時沒有看走了眼,著實歡喜。”

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各人聽的都是歡喜,當即躬身下拜,口中頌聖謝恩不提。

君臣正自敘話,卻又有近衛前來提醒,時辰已到,趙桓該當換衣上路。

待趙桓換過衣袍出外,張俊等人早就在外等候,今日與往常不同,各人換過常袍,皆著吉服,高冠紫袍,看起來威嚴之餘,又添喜慶。

趙桓看的一笑,翻身上馬,向著各人吩咐道:“走罷。”

說罷一馬當先,奔馳在前,費倫與折彥適等人也急忙上馬,跟隨在後。

張俊性格直爽剛毅,策馬與一眾大臣跟隨在趙桓身邊,卻是麵露不滿之色,向著皇帝道:“這個合不勒汗,太過狡猾。將太上留在他軍中,逼的陛下出城前往蒙古人軍中,在禮節上先占頭籌,當真可惡。”

原來宋軍收複燕京之前,合不勒眼看在這裏討不到什麽便宜,便又派兵前去掃蕩金人殘餘。上京失陷,宗室親貴幾乎全部戰死,留守在東北故地的金兵原本也不是精銳,除了少數蒙古兵吃了虧外,金國故地幾乎被蒙古人一掃而空,全數占領。

而五國城因為關押著大量的宋人,甚至包括宋帝趙佶這樣的大人物,金兵留有不少精兵看守,合不勒知道投入大收獲也大的道理,便派了一萬精銳,打敗守衛五國的金兵,將城內宋人全數救了出來,其中也包括垂垂老矣的趙佶。

得到趙佶之後,合不勒自然也知道奇貨可居的道理,當下連同趙佶和其餘的宋朝宗室親貴一起,留在自己的大營之中。宋人得燕京前,他借口兵凶戰危,道路遙遠,不肯繞道雲中將趙佶送回,到趙桓親自趕到,迅速收回燕京之後,因為趙佶就在蒙古人軍中,也隻得以帝王之尊,親自到蒙古人的軍營之內,前去奉迎自己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