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衍盡量姿態自然地走進酒店,不引人注目地穿過大廳。巨型水晶吊燈與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交相輝映,他突然開始臆想吊燈掉落將自己砸得腦漿崩裂,然後他的父母如何悲痛欲絕,向公司追究責任,為什麽會安排他半夜時候換酒店?接著媒體開始挖掘他這個中不溜丟的演員出現在這家豪華酒店的原因,於是會有路人甲乙丙各種爆料,最終真相大白——他是來這裏賣肉的。

電梯的丁零聲響打斷了成衍幻想中的悲慘葬禮。

走廊上靜悄悄的,隻有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套房裏已經有人在等待了。

說等待並不準確,對方裹著浴衣坐在落地窗前,腳邊的地毯上放著酒和冰桶,看上去正在享受沐浴之後的悠閑時刻。

在比較了一下“夏老板”和“夏先生”之後,成衍選擇了後者。

“夏先生。”

“脫了看看。”

成衍怔了怔:“什麽?”

“脫了衣服,讓我看一看。”

成衍覺得血慢慢湧到耳朵裏,一陣嗡嗡響,但還沒聾,夏紹謙說得又慢又清楚,而且一點戲謔也沒有——是“我要先驗貨”的口吻。

成衍看著夏紹謙身後的落地窗,雖然已經是深夜,但窗外鬧市依然華燈璀璨,一直延至天河。

他知道這種窗戶從外麵看不到裏麵。

夏紹謙仍然盯著他。

成衍伸起手臂,先脫了帽子,然後是夾克和恤,**之後才感覺到空氣中的微小氣流從皮膚上擦過,臂膀上的汗毛很快豎了起來。成衍的手放在了牛仔褲的拉鏈上。

“過來。”夏紹謙忽然出聲。

成衍走過去,夏紹謙仍然端坐在那張圓沙發上。這時候成衍才看清楚金主的樣子。

頭發濃密整齊,但鬢發已經灰白。窄額頭,上麵有非常明顯的紋路。眼窩很深,直挺的鼻梁上有眼鏡架壓出的淺淺痕跡。

四十歲的英俊男人,似乎就應該是這樣的。

夏紹謙伸出手放在成衍平坦的小腹上。

剛剛握過冰酒的手指非常涼,觸覺也更加明顯,成衍感覺到那隻手的大拇指摩挲著肚臍,然後沿著腰滑到後背,不慌不忙插進牛仔褲與腰之間的空隙。

這是個老手。成衍想。

夏紹謙忽然抬起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大腦,直接讀取他的想法。成衍慌忙躲避那道銳利的視線。

“你洗過澡了?”

“洗過了。”

“到床上去。”夏紹謙的語氣聽上去沒什麽不滿,但也沒有半點雀躍。

在床上做了兩次。一次後背,一次麵對麵。麵對麵的時候,成衍的腿被拉開,抬得很高,他已經很多年沒感覺到那種酸痛了。恍惚間想起了初中時候有一次跟同桌打賭自己能做一字叉,結果抽了半夜筋。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十三年,不對,十四年……

最後夏紹謙一身粘膩地退了下來,甩了套子,一言不發去衝澡了。

成衍癱在床上,暗暗反省自己的體力。做了兩次就成了死肉一攤,也是,畢竟二十九歲了,不是活蹦亂跳的年紀了,白天還在演一個倒黴的捕快,追著女主角來回跑,女主用跑替,他上真身。

反省著反省著眼淚就下來了。

然後更加厭惡自己。

第二天在片場午休的時候,成衍的新經紀人楊老師來了。據說原來是做舞蹈老師的,所以公司裏都叫他楊老師。

“昨天去過夏老板那裏了?”楊老師說話輕柔。成衍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點了點頭。

楊老師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轉頭望著片場:“這邊我們盡快結束吧。”

“我的戲份要到最後兩集,不可能先緊著我拍吧?”

楊老師說:“我去打聲招呼,讓編劇改下劇本,趕緊讓陳捕快死了。”他吐了口煙圈,忽然笑了起來:“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演這種角色了。”

成衍握著礦泉水瓶的手就緊了緊。

楊老師拍了拍他的肩:“放心。”

公司頂尖的經紀人辦事效率果然高。到了晚上,編劇組那邊就來了個小姑娘,嘟嘟囔囔告訴成衍,原先有關他的戲份都沒了。

“決定改成讓齊王的手下給殺了。”齊王就是本劇最大的反派。

成衍再三道歉:“真是麻煩你們了。”又將準備好的幾大包水果和零食提給她。

小姑娘本來有些衝,見他這樣誠懇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怎麽難改,反正齊王手上的人命多一條不多少一條不少。”

成衍一樂。

“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把你的戲份都刪了。”小姑娘又問。

成衍笑了:“沒有。真的沒有。”

輕慢佳人是文裏麵設定的一首歌的名字。佳人既不是指攻,也不是指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