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暖拿著鑰匙準備開門,程嘉言抱著她的紙箱子站在後麵。門突然打開了,但打開的並不是蘇憶暖的房門,而是隔壁的那間。蘇憶暖聽到聲音後好奇地回過頭去,心想那間房子總算有人來了,不知她的鄰居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當看到何礪寒係著圍裙走出來時,蘇憶暖傻了眼,程嘉言也傻了眼。但何礪寒仿佛沒有看到他們驚訝的模樣,用跟平常一樣的語氣對蘇憶暖說到:“我不小心多煮了一個人的飯,你今天到我家來吃吧。”
“啊?你家?!”蘇憶暖錯愕。
何礪寒點點頭:“我新租的房子。”
蘇憶暖不知說什麽好,呆呆地看著他。
“別傻站在那,快進來。”何礪寒用一貫的命令口氣,仿佛蘇憶暖還是他的下屬,他的任何指令她都不能反對。
蘇憶暖原以為何礪寒正在因為她被趕出公司的事生氣,現在他主動邀請她,她心裏自然十分高興。同時,她的心中也有許多疑惑,需要當麵問他,因此她隻猶豫了片刻,就向他走了過去。
何礪寒側身讓蘇憶暖進了屋子,卻把緊隨其後的程嘉言攔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說到:“抱歉,我隻多煮了一個人的飯。”
說著,他搶過程嘉言手中的箱子,一腳把門給踹關上了。
程嘉言站在門外愣了兩秒種,最終無奈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進到屋裏的蘇憶暖轉頭發現程嘉言並沒有進來,問到:“咦,嘉言呢?”
“他說他有事先回去了。”何礪寒將箱子放在了角落。
“啊?”
“你先坐下,還有最後一道菜就好了。”他不由分說將愣在那裏的蘇憶暖推到了餐桌前,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蘇憶暖看到一桌子的菜,眼睛都直了:“你……你一個人做這麽多菜吃啊?”
而且還都是……她喜歡的菜?可是廚房傳來的炒菜聲蓋過了蘇憶暖的說話聲,或是何礪寒的回答聲。蘇憶暖食指大動,直想拿起筷子就吃,可作為禮貌,她必須等主人出來再一起動筷,而且她也有一些問題要問何礪寒。
何礪寒端著菜走出廚房時,蘇憶暖覺得這幅畫麵很居家,以至她產生了一種錯覺——她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很多年。蘇憶暖猛地一驚,將腦海中的這種感覺揮去,待何礪寒坐下後便開口問到:“你怎麽會搬到這裏來?”
“我早就搬過來了。”
“嗯?早就?”
“對啊,在你之前。”
蘇憶暖錯愕,原來房東說的那個鄰居竟然就是何礪寒!而且他還是在她之前就搬進來的,剛才她還自戀地以為他是有意住到她隔壁的呢。可是,怎麽會這麽巧?
“不對啊,那為什麽之前你問到我新公寓地址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
“哦,這房子是朋友替我找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它的名字。”
唔,聽起來合情合理。蘇憶暖又問:“那你為什麽要搬家啊?”
她記得自己去過他原來的家,那裏可比這裏好多了。
“這裏離公司近,上班方便。”
“你自己開車不是也很方便嗎?”
“偶爾要走著去上班,才能鍛煉身體。”
“……”
“說這麽多話幹什麽,再不吃菜都涼了。”
蘇憶暖動了動嘴角,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順從地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何礪寒的廚藝好得出乎她的意料,現在的男人個個做菜都這麽牛了,她原本值得吹噓的手藝倒也顯得廉價了。
其實她還想問,他這麽突然跑回過來,顧佳桐不會生氣嗎?可是她突然不想問了,因為就在她看著何礪寒從廚房走出的那麽短暫的幾秒鍾裏,她忽然做出了離開的決定。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不再否認、逃避自己對何礪寒的感情。曾經一遍遍地欺騙自己的心,而今已經徹底看清,可也是因為看清楚了,所以才要離開。她曾經在穿衣服的時候扣錯了第一粒扣子,扣到一半時發現有些不對,可仍然堅持著扣到最後一顆,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錯了。現在她不能再像那一次扣扣子一樣,一錯到底了。她已經離開了公司,可何礪寒卻離她更近了。盡管她什麽也沒做,可她總覺得在現在這種狀態下,她是背著別人的未婚妻與人偷情的第三者,她想她能明白母親當時的感受了,也明白她為什麽寧可放棄自己辛辛苦苦打拚下的事業也要離開,在還能抽身的情況下果斷地離去,才不至於一錯再錯,直至無可救藥。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後,蘇憶暖開始在網絡上尋找工作和租房的信息,得趕快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才好,再不開始,自己真的就要老了。
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則消息,是顧佳桐獲得國際設計大獎回國後的采訪,蘇憶暖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開了那段視頻。顧佳桐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充滿著時尚的氣息,若有人說她不是知名設計師,而是一個大腕明星,也不會有人懷疑。她對著鏡頭,臉上寫滿了幸福的笑意。
“他突然就這麽走了,沒跟我說明理由,之後連電話也打不通,當時我真是氣死了,心想回去之後再也不理他了。可是我沒想到他悄悄回國竟是給我準備了這麽大一個驚喜……”
顧佳桐向鏡頭展示了自己無名指上璀璨的婚戒,幸福的神情讓全世界都嫉妒。蘇憶暖的心突然間像被人用力抓緊了一樣,又疼,又喘不過氣來。她忽然覺得何礪寒真是太可怕了,周旋於兩個女人之間,就像周旋於商戰場上一樣。他是獵人,而其他人全是獵物,她們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卻還心甘情願、如癡如醉。
蘇憶暖很快恢複了平靜,她想,一切已經跟她沒關係了,她馬上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從此以後生命裏再沒有“何礪寒”這三個字。
“接下來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有眼福了,顧小姐將她這次JUDE國際珠寶設計大參的獲獎作品帶到了我們的演播間……”
蘇憶暖點下了視頻右上角的叉,主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如果她此時繼續看了下去,那麽一個星期後的那場激烈的爭吵就會提前發生了。
何礪寒發現蘇憶暖在躲著他,明明就住隔壁,可好幾天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有一次他開門時看到蘇憶暖的房門有響動,但很快又關上了,好像是看到他後故意關上似的。何礪寒不由得眉頭深鎖,難道是那一次吃飯時自己說錯什麽話了?從那以後她就開始有意地躲著他。到了第七天的時候,何礪寒終於忍不住了,他守在蘇憶暖的門口,直到她出現。
剛從外麵回來的蘇憶暖看到站在門口的何礪寒後腳步頓時放慢了,她遲疑著走了過去,故作輕鬆道:“你站在我家門口幹嘛?”
“你為什麽躲著我?”
開門見山的問話讓蘇憶暖一怔,她幹笑著開口到:“我什麽時候躲著你了呀?”
“白天你去找工作,可晚上為什麽也不回家?”
“我就住露露家了啊,她家離人才市場近。”
“我聽到你回屋的聲音後再來敲你的門,你為什麽不開?”
“啊?有麽?可能我在聽音樂吧,找工作太累了,回到家就想放鬆一下,大概音樂聲開得太大了,所以沒聽到。”
何礪寒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但蘇憶暖並沒有逃開他的目光。
如何,撒謊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專利,我蘇憶暖說謊的時候也可以麵不改色心不跳。
何礪寒換了個姿勢,開口到:“那好,既然今天碰上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蘇憶暖一愣:“去哪兒?”
“今天是周奶奶手術的日子,你不會忘了吧?”
蘇憶暖發現,一個人的心是朝著陰暗的那一麵,還是朝著陽光的那一麵,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因為那日的登門,周奶奶失去了與她相依為命的孫子,可她並沒有責怪他們,還老淚縱橫地拉著她的手和她說對不起。雖然說周蔚是作繭自縛,但到底是蘇憶暖與何礪寒讓他入了獄,周奶奶若是責怪他們,情理上也是可以理解的。這樣善良的老人,本應安享天年,為什麽到頭來卻要在晚年忍受這樣的悲痛和孤獨?
“知道真相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呢?周蔚走了,項鏈回來了,可我們還是輸了。早知如此,周蔚其實不必入獄,奶奶也不必……”
蘇憶暖沒有說下去,隻落寞地垂下了頭。
何礪寒沉默著看了她一陣,然後轉過頭去,淡淡地開口到:“一些事情的對錯,不能從結果去評判。就像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明天就會死,那麽他今天做的事就全都沒有意義了嗎?他就不去做了嗎?如果你知道終究要輸掉一場比賽,那麽你就不去盡力,或是幹脆放棄了嗎?周蔚的結局是他一手造成的,與他人無關,如果你覺得周奶奶太孤單,我們可以常去看她。”
蘇憶暖睫毛一顫,沉默了幾秒後點了點頭。但她知道今後會是自己一個人單獨去看周奶奶,而不是與何礪寒同去。
手術非常順利,但麻醉沒有過去之前,周奶奶還不會醒。蘇憶暖執意要等到周奶奶醒來,並讓何礪寒先回公司上班。看著蘇憶暖刻意的淡漠與疏離,何礪寒心中一沉,卻沒有多說什麽,隻叫她注意休息,然後轉身離去。
在下樓時,何礪寒聽見蘇憶暖接了一個電話。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聽到蘇憶暖與電話中的那人談論的是房屋租賃的事。行至地下停車場後,何礪寒在自己車外站立了一會兒,然後仿佛下定決心般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歐陽,我有一則消息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