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十五章

趴在地上的蕭古左,怒目圓睜,血流滿襟,似在憤怒著什麽,咒罵著什麽,控訴著什麽。

肖傾宇慢慢扶著扶手坐到梨木椅子中,眼神、感官、血液、靈魂,似乎每個毛孔都在無聲流露著絕望與憂傷。

他靜靜坐著,麵色蒼脆目光遊離,好似被抽離了靈魂,隔絕了塵世一切喧音。

“傾宇……”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一個聲音將他自萬劫不複中拉起。

白衣少年略帶迷茫地抬起頭——

方君乾朝他燦爛一笑,拾起蕭古左掉在地上的袖珍手qiang,對準蕭古左一動不動的身子,突然連開三qiang!!

“砰!”

“砰!”

“砰!”

三聲qiang響後,那個男子緊緊擁抱住他,安撫似的道:“人是方君乾殺的,要怪就怪我好了,別為難自己。”

平靜的言語隱藏著最沉默的維護,最刻骨的溫柔。

肖傾宇漸漸恢複了知覺——

是誰的紅裳糾纏守護了一世的白衣?

是誰的黑眸繾綣映照了清倦的眉眼?

“方君乾……”

眼眶微微有點發熱,肖傾宇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眼淚掉下來。

是否有這麽一個人,讓自己恨到無力,愛到癲狂?

方君乾因長年握qiang而布滿細繭的手輕柔包裹住少年的緊握的拳頭。

一點一點,掰開少年攥成一團的手掌。

感覺到自己的滿手血腥被一股溫暖所包圍,肖傾宇下意識地掙紮!他掙紮著想抽回手,掙紮著想掙脫這個陷阱束縛。

無奈一切反抗掙紮都是徒勞!

沾血的雪白手指被方君乾一點點掰開。

如麵具下的絕世容顏一點一點暴露於人們麵前。

麵具戴的太久,摘下來時必然連皮帶骨,自然痛入骨髓痛徹心扉,讓白衣少年理所當然地抵擋、拒絕、抗拒!

可偏偏那個人,是不容抗拒的霸道溫柔。

最終,那支柔韌細長的桃木發簪暴露於兩人眼底。

淒厲,泣血。

往昔最甜蜜的回憶竟成為了殺害親人的凶殘利器。

從他微顫的手中抽走那支桃木簪,方君乾細心收好不讓他看見。

朝他調皮地眨眨眼,俊美笑容裏是猖狂燃燒了一季的肆意親昵——

“這支簪子不能用了,我以後再給傾宇做一支!”

肖傾宇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喉頭似乎被鉛塊堵住了似的,隻能不斷點著頭。

當段齊玉聞聲帶人闖入議事廳,麵對的是血流了滿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蕭老爺子,以及已經站起來的,相互扶持著的絕世雙驕。

方少帥見狀冷冷地笑:“段大總統還可以再晚一點到嘛!”

陽怪氣的語調,說不出的嘲弄與譏誚,讓人為之語塞。

段齊玉搓著手抱歉道:“實在想不到蕭老爺子居然會把qiang藏進拐杖裏,是警衛疏忽了……”

方少帥隨聲附和:“是呀是呀,差點把我們的命也疏忽進去。”

段齊玉臉上賠笑,心中暗恨:這蕭古左怎麽沒把你們弄死,要真拚個兩敗俱傷才大快人心呢!

肖傾宇依然靜靜站在一邊。

神情如古廊望月,斷橋觀雪,一如既往的低調沉默中,竟是晶瑩似雪的淒愴與孤寂。

方少帥懶得理會段齊玉這種小人,攬住少年單薄的肩,推著他往外走,隨口甩給段大總統一句:“善後的事就交給你了。”

絕世雙驕離去後,段大總統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蕭古左,看著往昔炙手可熱,驕橫不可一世的蕭老爺子如今無人收屍,死狀淒涼,不禁心有戚戚:“沒想到蕭古左一世梟雄竟落得這般

下場——命中注定天要亡你呀!”

檢驗屍體的法醫站起來匯報說:“大動脈處的傷口才是致命一擊,至於那三qiang是另外補上的。死者是被人用銳長利器紮入後頸大動脈後失血過多而死,死後又被人連開三qiang。”

段齊玉頗有點吃驚:“人都已經死了還要補上幾qiang,嘖嘖,這兩人還真是心狠手辣。蕭古左一死,蕭家元氣大傷,那個遠在海外的蕭勵才又成不了氣候,蕭氏一族至此算是零落殆盡了。

肖傾宇,真不愧為禍家之孤煞……”

千年古月,長街傾灑。

那流轉了亙古的迷夢,盤桓在歲月,起舞在清影,不似在人間。

一襲白袍素影,無雙煢煢獨行。

少年元帥默守其後。

“方君乾……”無雙忽然察覺身後的方君乾腳步有點淩略蹌,急忙轉身。

見他回頭,方君乾終於停下腳步,勉強一笑。

月光稀,更襯得他麵色慘白如雪:“傾宇,我撐不住了……”

言畢,秀挺的身子直直向他倒去!

無雙急忙摟住他,反手一摸——寂寞而狂肆的血液從他的肩胛處奔湧而出,粘膩了一片衣服,暈染了一朵妖異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