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武獻帝與太子慕容瑾和左相張成龍正在議事,突然一個小太監神色慌張跑進來稟告:“皇上,妍昭容……暈倒了!”
“什麽?!”皇帝猛地抬頭看著那太監,“你說妍昭容她怎麽了?”
“皇上……昭容娘娘她昏倒了!”小太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回報。
“太醫去了嗎?”皇帝已經霍然立起,滿臉焦急。
“已經去請了,應該在去徽欽殿的路上。”
“知道了,”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又轉身向相國道,“今日就議到此,改日再議。”又向左右吩咐,“擺駕徽欽殿!”言畢匆匆向外走。
“恭送父皇!”“恭送皇上!”
張成龍暗暗搖頭,直歎氣。慕容瑾隻呆呆望著他父皇身影很快消失的地方,久久出神,對他舅舅的歎氣沒有半絲反應。
當皇帝趕到徽欽殿時,杜瑞乾也前腳剛到,正在給琦顏把脈。
“杜愛卿,愛妃的身體如何?嚴不嚴重?”武獻帝疾步行至床前,看了一眼靜靜躺著臉色蒼白的琦顏,神色頗為擔憂。
杜瑞乾正要起身請安,被皇帝製止,“繼續把脈。”杜瑞乾才又專心把脈,片刻後滿臉喜色,輕輕將琦顏手放入錦被中,起身拱手道:“恭喜陛下,昭容娘娘有喜了!”
“愛卿說什麽?”皇帝簡直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
“昭容娘娘有喜了!已經快三個月了。”杜瑞乾微笑著恭賀。
“太好了,太好了!”皇帝大喜過望,側身在床沿上坐下,握住琦顏的手,欣喜若狂,“愛妃,妍兒,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皇帝喜不自禁地反反複複念叨這句,簡直好像遇到了天底下最值得高興的事,隻差沒手舞足蹈了,久在皇帝跟前做事的馬久德也頗為驚訝,多少年了,從未見皇帝如此開懷過。
“來人,看賞!今天在這兒的,每人賞十兩銀子,杜愛卿賞一百兩!哈哈!”
一屋子的宮女太監也都興高采烈,千恩萬謝。
“你們以後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不許出任何差錯,否則,朕定不輕饒!”皇帝突然又麵色肅然下令,還真是恩威並施。
“是!”一眾宮女太監都叩頭應道。
許是他們聲音太過響亮,把琦顏吵醒了,小翠急忙將她扶起來坐好,又倒了杯水給她。當琦顏悠悠醒轉看到這滿屋子跪地的宮女太監,還有滿臉喜氣的皇帝,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她一臉的莫名其妙,皇帝開懷大笑,道:“愛妃,你有喜了,即日起,朕就封你為貴人,本月十五行冊封大禮。”
琦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一臉錯愕,皇帝以為她沒聽清,又笑道:“愛妃,我們有孩子了,你一定也很開心吧?朕已經盼了很久了。”
這回琦顏聽得真切,但她仍是不相信,將目光從皇帝臉上移向杜瑞乾,眼裏滿是疑惑不解,又帶著點兒懇求的意味,似乎是想要向他求證皇帝的話的真實性,杜瑞乾覺出她神色不對,心一縮,低眉斂目拱手,聲音很低:“恭喜娘娘,已經快三個月了。”
出乎皇帝意料的是琦顏一聽到這消息,竟然又昏過去了。杜瑞乾說她是欣喜過度,一時太過高興所以才會昏過去,不礙事。聽他這麽說,皇帝才放心。又逗留了好一陣才離開徽欽殿。
杜瑞乾開了很多補藥和安胎的方子,小翠隨他去取藥時還特意多帶了兩個人,一個人實在是拿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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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妍昭容那個賤人懷孕了?!”聽完宮女的稟告蕙妃大發雷霆,說話間一隻放在桌上的古董花瓶已經砰然粉碎,她還不解氣,拂袖一掃,桌上玉器筆墨書卷掉落一地。
“娘娘……”報信的小宮女戰戰兢兢跪在底下,呼吸都小心翼翼。
“這消息可靠嗎?”蕙妃停住手裏的動作,眸光陰戾地盯著跪伏在地簌簌發抖的宮女厲聲問。
“是……是劉嬤嬤讓人告訴奴婢的……”小宮女結結巴巴回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去,去把劉嬤嬤給本宮叫過來!現在就去!”
“是,是!”小宮女嚇得腿直發軟,一聽蕙妃讓走,趕緊連滾帶爬出去了。
昭鳳宮宮女全被主子轟出來,守候在外的宮女們都怕極了主子發火,而現在蕙妃如此大動肝火,也極為少見,奴才們都聚在外麵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殿內此時除了蕙妃杜倩雲之外再無旁人,蕙妃歇斯底裏發作了一通,此刻正癱坐在椅子上,焦慮不安,急等著召見劉嬤嬤。
過了不多時,那小宮女便將劉嬤嬤帶來了。
劉嬤嬤還沒踏進殿裏看到殿外候著那麽多奴才就覺出了裏麵氣氛異樣,可也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進去,恭恭敬敬請了安,蕙妃直盯著她,半天沒叫她起身,她隻得僵著身子保持著屈膝施禮的姿勢,渾身被蕙妃長了刺一般鋒利的眼神剜著,饒是這劉嬤嬤也經曆過種種場麵,仍是被這怨毒冷冽的目光刺得渾身不自在。
“起來吧。”好半天蕙妃才冷著臉發話。
劉嬤嬤咬了咬下唇,微微皺眉站起來,“謝娘娘。”
“本宮問你,妍昭容真的懷孕了嗎?”這話簡直是從冰牙縫裏蹦出來的,每個字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沒錯,今日傍晚時杜太醫把的脈,已經有好個月了。皇上已經下令冊封她為妍貴人,本月十五就舉行冊封典禮。”
“什麽?!”蕙妃驀地從座椅裏站起來拎住劉嬤嬤前襟,嘴角抽得厲害,白眼仁簡直要瞪出來了,“幾個月?你說呀,幾個月了?!”
“快……三個月了……”劉嬤嬤本能向後退去,眼裏也顯出恐懼。
“快三個月,那也就是還沒到三個月,我送藥給她已經快四個月了,你不是說她一直都在喝那藥麽,那她怎麽會懷孕?!你這狗膽包天的奴才,竟然敢騙本宮?!你自己說說本宮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然膽敢陽奉陰違欺騙本宮!!!”
“娘娘,您錯怪奴婢了。”劉嬤嬤膝下一軟跪倒在地,“那藥每次都是奴婢親自去熬的,而且奴婢是親眼看著她喝下去,從未停過,奴婢也不知她怎麽會懷孕呀!”
“那你倒是給本宮解釋解釋,你不是說她喝了藥麽,怎麽還可能懷孕了?”蕙妃厲聲質問,又逼近一步,迎麵而來的迫人氣勢讓劉嬤嬤又倒退了一步。
“這個……奴婢真不知道,娘娘可以召喚小翠前來,一問便知奴婢有沒有說假話……就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騙娘娘啊!還望娘娘明察!”
“來人,把這巧言令色的賤婢拖下去杖責二十,竟然敢糊弄本宮,本宮決不輕饒!”蕙妃恨恨一甩錦袖咬牙切齒下令,語中似乎要摧毀一切的狂怒簡直讓人心驚肉跳。很快就上來幾個門外守護的侍衛將劉嬤嬤架住往外拖。
“放手!”劉嬤嬤奮力掙脫侍衛的鉗製,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想死麽?!我可是皇上的人,你們也敢動我?!”兩個侍衛聽完她的話,麵麵相覷,看看劉嬤嬤又看看蕙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拖下去!”蕙妃柳眉倒豎,嘴角抽的厲害,因緊蹙著雙眉,額上的皺紋顯露無遺。而那兩個侍衛似乎被劉嬤嬤的話唬住了,竟然沒聽蕙妃的命令,遲遲未動手。
劉嬤嬤看這光景,便知道剛剛自己那話生了效,一改剛剛奴顏婢膝的模樣,整了整衣衫,轉向蕙妃,睇睨了她一會,嗤笑道,“蕙妃娘娘,剛剛是看在皇上往日對你的情分上,我才對你那麽恭敬,你還真以為我怕你了啊,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何等模樣,皇上已經好幾個月沒來見過你了吧,欺負奴才你就能重新得寵了麽?!瞧你這樣費盡心機給妍貴人使絆子,不過都是枉然罷了。你看看,她吃了你給的那什麽鬼東西還不是照樣懷孕了,這說明什麽,嗬嗬,說明連老天爺都不助你呀!我好生後悔收了你的東西,給你辦了事還要被懲罰,真是冤枉死了。我告訴你,現在皇上也知道妍貴人懷了孕,開心得不得了,你就等著繼續坐冷板凳吧!瞪我也沒用,若是你殺了我,皇上和妍貴人都不會放過你的,我奉勸娘娘還是多行善積德,自求多福吧,不要再耍那些不光彩的手段了,免得皇上追究起來,娘娘不好交代。”說完劉嬤嬤眼角一挑,示威似的斜眼睨了蕙妃一眼,揚起嘴角一笑,昂首揚長而去。
蕙妃瞪著她離去的背影消失於帷幔後,氣得抓起手邊的玉器狠狠扔過去,玉器墜地時發出噗的一聲輕響,支離破碎地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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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琦顏才悠悠醒來,床前伺候的隻有小翠一人,並沒看見劉嬤嬤的蹤影。
小翠看她醒過來,急急將她扶起坐好,又適時倒了杯水。喝了水,琦顏神智也清晰了一些,整個人陷入了無邊的苦痛,皇帝的話語就在耳邊徘徊,自己竟然懷孕了,這怎麽可能呢。她曾偷偷拆開一味一味地仔細辨認過,知道吃了這藥便會氣血不暢,阻礙受孕,她這才放心叫人熬藥日日服用的,怎的……還懷孕了……明明仔細檢查過……
琦顏呆坐在床上,雙目呆滯,沒有焦點,手無力地攤在錦被上。小翠看著很是不忍,柔聲問:“娘娘,怎麽了?不舒服麽?”
“小翠,我的藥裏麵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琦顏緩緩抬頭拉住小翠的衣袖無力地問,目光淒冷,絲毫沒有將為人母的喜悅。
小翠一時語噎,頭腦中飛快閃過杜瑞乾的影子。
“是不是?”琦顏輕輕搖了搖她手臂,又問。
“是……是少爺……”小翠咬了咬下唇囁嚅道。
琦顏長歎了口氣,拉住小翠衣袖的手無力垂落,兩行清淚無聲從蒼白的臉頰滑落,繡著大朵牡丹的被麵上一道暗濕氤氳開來。早該想到,杜瑞乾上一回給她治病時可能會插手,為何當初沒想到再檢查一下那藥呢……難道是天意如此嗎?
想著,琦顏隻覺無邊的黑暗和悲傷排山倒海般向著自己襲來,為何命運要如此戲弄她……
也許,這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即使身懷國仇家恨,即使對那個男人恨之入骨,可,還是會懷上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