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幾個月就在風平浪靜中過去了,後宮中妃嬪也都相處和睦,琦顏不與皇後爭權,兩人相處還不錯,似乎恢複了從前的融洽。
期間也發生了一些事情,琦顏的表哥賀蘭澤枼進宮向兩位姑姑辭行,悄悄離開燮國去了裴國,這位西涼王室最後的族裔始終未放棄複國的宏願,不過對於“鏡陵寶藏”似乎不再覬覦。而那金鳳釵,也隨著他的離去,再無人知其下落。
琦顏並沒機會去送一送他,因為直到她有一日去向皇太後請安,皇太後才告訴她這個消息,他已經離開近一個月了。跟太後的一席談話,終於解開了一直藏在她心中的疑惑。
若妡明明說過西涼小王子賀蘭燁在抵禦蕭國進攻時戰死沙場,西涼王室已經後繼無人,所以兩樣國寶才一直由公主掌管著,此時方知賀蘭澤枼原來是個遺腹子,是西涼王族僅存的血脈。寶藏的傳說和秘密自然是他的母妃告訴他的,也是這時候,琦顏終於知道了小翠的苦衷,幾番背叛,隻因為她在遇到自己之前先遇到了小王子賀蘭澤枼,西涼蘇氏世代也受詛咒,隻能為王室效力盡忠,若是悖主,會不得善終。回想起來,小翠一直在自己身邊,其實目的很明確,就是盜取金釵銀簪,可她在盜取了金釵之後再沒動手,她本來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盜取銀蝶簪,卻都放棄了。幾經掙紮,到頭來,終究還是背棄了原先的主人,想來,她心中一定很苦,她這一生,籠罩在宿命的陰影裏,始終太悲涼,連死也死得那麽悲烈,臨死了還要承受利劍穿心的痛,隻是澈弦在刺出這一劍的時候,可有猶豫?
也許這世上真有宿命一說,她自己也跟小翠一樣,一直在宿命裏掙紮,可直到現在,她仍是沒逃出宿命陰影的籠罩,幾百年前那巫女的詛咒也許真的還靈驗,人的怨念竟能幻化出如此大的魔力,穿破時光的阻隔,遺禍後世之人。或許,那傳說中的鏡陵寶藏真的也存在,曆經幾百年的歲月湮滅,他就流連在曆史的邊緣,覆滿了歲月的流塵。他隻是默默地沉睡著,等待著有人來發掘,等待著被人喚醒。
另外還有一件事,不像賀蘭澤枼離去那般不引人注意,這件事已經讓整個宮廷沸騰起來了——許皇後懷孕了。
皇帝也是龍顏大悅,他登基已三載有餘,卻一直沒有男嗣,這事一直為大臣詬病,自上次琦顏流產後,這還是宮中第一次有人懷孕,何況這懷孕之人還是皇後,自然是一朝被把脈確認,立馬就傳遍了整個宮廷朝堂,許世安也是洋洋得意,皇後此次若是誕下小皇子,那無疑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許家的地位會更穩固。
一時間鳳儀宮門庭若市,賀喜攀附之人無數,琦顏也跟後宮其他妃嬪一樣,前去道賀。
隻是在大家都在關注著皇後有喜的時候,卻不知道琦顏這時候也有了身孕,隻不過她叫杜瑞乾不得告知任何人,菊香也守口如瓶,知道她已經懷孕的便隻有這兩人,連皇帝都不知道。琦顏深知,這皇宮中,懷孕不見得是喜事,有時候更會招來禍端,能懷胎十月順利生出孩子的,少之又少,她第一次懷孕時被人下藥導致小產,便是血的教訓。雖然知道懷孕如懷才,久了始終藏不住,可瞞得一時便可得一時的安寧,能減少禍端自然是要盡力減少。
縉兒有兩位師父帶著,她也很放心。
如今皇帝去鳳儀宮去得比較勤,有時候他來徽欽殿,她也總是勸他多到別宮走走,多為皇家開枝散葉,開玩笑說自己不想當那獨寵專房的女人。其實還是擔心腹中的孩子,她不想讓慕容瑾知道她懷了孕,若是他知道了,一高興,出不了一天,保準她所有苦心都要付諸東流,整個皇宮的人都會知道她懷孕的事。
自懷孕後,她就開始嗜睡,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還常常嘔吐,反應很強烈,一次兩次還可以用吃錯東西來搪塞,可久了難免讓人懷疑,再在宮中住下去,隻怕遲早會露餡。所以琦顏向皇帝提出身子不適,要去宮外休養,順帶在宮外替皇上和皇後還有小皇子祈福,慕容瑾本是不答應,經不住她三番五次地求,終是允了。
琦顏很快就離開了皇宮,隻帶了菊香和另一個心腹太監,乘車前往三清寺。三清寺是個很好的地方,山明水秀,還有溫泉,而且很安靜,人跡不多。之所以選了這個地方,主要也就是看這兒清靜,沒人打擾。這兒唯一的不好就是山勢有些陡峭,山路崎嶇,行車有些不便,通往山頂的那條路很窄,常常隻能單行一輛馬車,有些地方更是懸崖峭壁,頗有天險。
琦顏是想著生完孩子再走,這次懷的也許又是一對雙胞胎,若真是如此,她一定要效仿她母後,她寧願親手殺掉其中一個,也不願見到他們長大後自相殘殺。上次慕容瑾要誅殺慕容勳,皇太後氣得病倒在床一月餘,差點搭進去一條命,這件事給她的觸動太大,她寧願自己承擔殺子的痛,也不願日後三人一齊承受那無窮的苦痛。背負了宿世的詛咒,她不能選擇,她能做的,隻有將傷害降到最低。
她不禁想到了她母後,當初生她的時候,母後也是出宮生子,結果回宮後慘遭誣蔑,她也被認為是母後與宮外的野男人生出的孽種,一度受盡冷落,母後因此備受父皇冷落,皇後之尊有名無實。如今她重蹈覆轍,等待她的也許是撲麵而來的誣陷羞辱,也許是不見天日的冷宮生涯,也許還有很多種可能,出宮之前她曾權衡再三,最後卻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不管後麵會發生什麽,總之她不後悔。
隨著時光如流水般輕淌,琦顏已經懷孕四月餘,腹部與懷縉兒時一樣,隻是微微凸起,似乎這一次懷的並不是她一直擔心的雙胞胎,請郎中把脈後得到確認,這次的的確確隻是懷了一個孩子,琦顏真是喜不自禁。
出宮一月餘,她一直跟慕容瑾有書信來往,錦書傳情,互訴相思,並在信中暗示會給他驚喜,隻是沒明說她懷孕之事。
就在她靜心養胎的時候,這日中午剛剛吃過午飯,菊香突然神色慌張地跑進屋內。
“娘娘,大事不好了!”菊香一把死死掩住門,不住地喘氣。
“怎麽了?”琦顏詫異地問道。
“皇……皇後……皇後來了!”菊香氣喘籲籲道,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琦顏聽罷大吃一驚,瞬時手腳發涼,很快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皇後在哪裏?你看錯了吧?”
“沒看錯,真的是皇後,後麵還跟了很多人,已經進入寺裏進香去了。隻怕等會就要到這裏來了,娘娘,該怎麽辦?”菊香絞著兩手滿臉焦急,完全沒了主張。
“去拿腹帶來。”琦顏沉聲吩咐。
“是。”菊香趕緊答應一聲,轉身去衣櫃裏找。
“孩子,別怪母妃。”琦顏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收腹,兩手緊緊撐著桌子,朝菊香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了,菊香手握腹帶,臉上大為不忍,卻還是隻能上前,開始緊緊地給她勒腹帶,纏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琦顏小腹已經趨於平整才停了手。弄好時琦顏緩緩出了口氣,小腹處的窒悶簡直讓她想吐。剛剛穿好衣服,皇後一行人果然就來了。
琦顏急忙屈身行禮,起身時瞄了一眼皇後的小腹,發現她腹部高高隆起,根本不像才懷孕四個月。兩人寒暄客套了一番後,皇後開始進入正題,執起琦顏的手,笑道:“姐姐出宮這麽久,皇上可是想得緊,這次妹妹出宮,一來是為皇上太後還有皇兒祈福,二來也是來接姐姐回去。”
“哦?是皇上讓皇後娘娘來接臣妾?”琦顏詫異地揚眉。前兩天才跟慕容瑾通書信,他還叫她安心休養,什麽時候回來都隨她,這會兒卻派皇後親自來接?
“正是。姐姐也太狠心了,就撇下皇上和縉兒來這山裏,皇上最近天天念著姐姐,想姐姐都想得茶飯不思,今日特意傳了口諭讓我務必接姐姐回宮呢。”皇後莞爾一笑,“車駕妹妹都準備好了,趁現在天色還早,姐姐跟我一起回宮吧。”不等琦顏發話,皇後就側頭吩咐菊香去收拾,菊香看了看琦顏,沒動,皇後又笑,“姐姐,怎麽,舍不得走了?”琦顏沒法子,隻能點了點頭,菊香默然低頭開始整理行裝。
琦顏暗暗納悶皇後怎麽會突然間到這深山老林中拜佛,她哪裏知道原委!
原來在琦顏離宮的前一夜,杜瑞乾暗中為她配備了很多安胎藥,派人去送藥的路上,不巧被鳳儀宮的宮女撞見了,那宮女頗為機靈,一路跟了送藥之人直到了徽欽殿。宮女回宮後就稟告了主子,許皇後初時也不在意,後來卻又一次撞破太醫院差人往宮外送藥,被截下來一看,竟然是安胎的方子,此時皇後便明了了,恨意頓生,此番前來三清寺,當然不隻是求神拜佛那麽簡單。
整理好後,一行人就出發了。三清寺離皇宮隻有三十裏不到,天黑前應該能回宮。皇後的馬車在前,琦顏的馬車在後。
還未行至半山腰,馬突然毫無征兆地暴撅蹄子,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前猛衝,立時整條小道上都亂套了,尖叫聲四起,馬更受了刺激,發瘋似的跑起來,衝撞得前麵皇後的馬車也亂了套,幾個宮女太監已經被瘋馬和馬車擠下棧道跌落懸崖。
尖叫聲迭起,整個隊伍已經完全亂了,後麵的宮女太監不敢動,前麵的發瘋似的撒丫子跑,皇後也驚得歇斯底裏喊起來,混亂中,琦顏的馬車跌入了萬丈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