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瘋狂的愛

東青見多鐸這般奇怪的神色和態度,就知道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許多。平素爽朗外向,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現得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的叔父,在這件事情的表現上,卻是如此認真,這不能不讓他格外注意起來。

“怎麽,何人有這等能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在您身上種痘?此人究竟是個什麽動機?種痘按理說是好事,又何必偷偷摸摸的,難道此人心懷不軌?”

多鐸皺著眉頭,幾次想要開口回答,卻終究出於種種顧慮,而不得不將即將出口的話按捺下去。這事情,隻有兩個可能,兩個解釋。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好的可能是,東海因為自己生了天花,怕傳染給他,所以特意給他種痘防禦。問題是,這痘苗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弄出來的,東海難道早有預料知道自己會生天花?退一步講,東海既然能夠弄到痘苗,那麽必然有懂得種痘之術的人指導過,很可能知道這種割破皮膚灑藥粉的方式風險非常大,為什麽還要在他身上冒險?況且,若是光明正大的目的,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來,采取相對安全的辦法來,幹嗎要偷偷摸摸的,還詭稱那是止血藥粉?

壞的,就是他剛才的猜測,東海這樣做,是有其更深一層目的的,那就是一個涉及奪嫡爭鬥的陰謀,東海故意用這種風險極大的方式給他種痘,這樣的話,他就很可能開始出痘。症狀和天花很相似。東海算準了多爾袞會因為兒子和弟弟先後感染上天花,從而遷怒和懷疑到東青頭上。采取什麽激烈手段,到時候東青保準倒黴。這樣一來。本來就被多爾袞所不喜的東青日後肯定更加難以翻身,將來地儲君之位就是東海的了。

可問題是,東海一個八歲地小孩子,哪裏能想出這樣曲折幽深,布局高明的陰謀來?而且還算得非常準確,事情也基本按照這個設計進行了。多鐸雖然並不完全清楚多爾袞現在對東青地態度究竟如何,可通過東青的描述,也知道結果相當嚴重了。若多爾袞從此對東青徹底失望,將他排除在儲君人選之外,而令實施陰謀的東海得逞的話。這就大大不妙了。東海現在就這樣詭計多端,冷酷無情,算計起周圍的親人們都眼睛不眨,偽裝得沒有任何破綻,那麽長大了那還了得?

多鐸又想到了春天時候,小慧在南苑的見聞,就更加暗暗心驚了。那個時候,他完全不相信東海會有什麽陰謀害人的動機,認為小慧是在杞人憂天,或者對東海有什麽偏見。還加以開導過。他非常信任東海,因為這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知道他單純天真,沒有什麽心機,所以對他的感情比對東青深厚很多。所以無論如何,不是他親眼所見的話,他都絕對不會相信東海竟然會是這樣地一個人。

他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訴東青。若東海果真是個壞孩子。心存害人之念,那麽這次不成,難保下次不會繼續行動,東青對這個弟弟毫無防範之心,遲早要倒黴的。他既然知道了內情。再不告訴東青。要真有了那麽一天,恐怕他就要愧欲死了。

而且。不管是好的可能,還是壞的可能,東海的行為都讓多鐸非常傷心。林雷無論動機如何,是為了保護他不感染天花,還是為了打擊東青而拿他當一件工具,這種手段都太過危險。難道東海就不怕他當真生了天花而喪命?他待東海比親兒子還要好,可東海卻如此回報,這不能不讓他格外地難過起來。

可是,萬一東海真的沒有害人的心思,他現在就把這個事情告知了東青,東青從此對東海心存忌恨,豈不是既冤枉了東海,又離間了他們之間原本親密無間的兄弟關係?多鐸非常重視這種一母同胞的兄弟之情,畢竟一個好漢三個幫,有個真心與自己好地兄弟,於己實在是大有裨益的,就譬如他和多爾袞的例子。況且,東青雖然是個善良的人,但他同時也是個恩怨分明的明理人。他的善良隻是相對於對他好的人,若是敵人或者不懷好意的人,東青必然會以加倍地冷酷手段報複回去。順治元年的奪宮政變,東青的這種特性就顯露無餘了。

在帝王之家,沒有野心不出來爭奪的,才是兄弟;有野心並且出來爭奪的,就是敵人。尋常百姓家,為了兩三畝田地,都可以對薄公堂,更何況現在他們爭地是皇位,是天下呢。對於東青忌恨東海之後地後果和嚴重性,多鐸是非常清楚的,因此,他真地矛盾非常,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也許是他躊躇太久,也許他想到後來,眼神裏麵有這樣的情愫流露出來,也就令旁邊正疑惑著的東青越發緊張了,“十五叔,您這是怎麽了?”

“唉,這件事情,還是我想清楚了,調查清楚了,再跟你說吧。現在……我還不能確定的。”多鐸說到這裏,也覺得很累,畢竟他病體未愈,又說了這麽半天的話,不由得頭暈腦脹,通體不快。

東青當然瞧出了多鐸的猶豫,還有疲憊。於是,他盡管滿腹疑竇,卻也察言觀色,善解人意地說道:“沒關係,不管是什麽人幹的,起碼叔父現在安全了。還是將養身體要緊,調查的時候盡管派人去做就好了,您不要過於勞心勞力了。”然後,站起身來,行禮告辭。多鐸確實累了,有些不堪重負,也就沒有多加挽留,任他去了。

東青走後,他閉上眼睛沉思了良久,思前想後,仍然不能安全放心。他決定,找個機會把這個事情適當地透露給多爾袞知道,或者給熙貞知道。讓他們加以留意,這樣的話東青的人身安全應該能得到保證。而且他們就算真地懷疑東海了。也不打緊,起碼東青不知道就是了。也就影響不到他們的兄弟感情。

這邊,東青滿腹心思地出了王府,乘轎返回皇宮。路上,他將多鐸前前後後地言行和反應,以及陳醫士的描述細細地整理歸納了一番,一個念頭,漸漸成形了。不過這個設想,著實讓他暗暗心驚了----難道,那個給多鐸種痘地人不是別人,而是可以和他近身的東海?算算時間。如果是東海是在多鐸剛剛接他回宮的當天或者第二天種的,那麽時間差不多可以吻合的。而且看多鐸那種極其複雜的眼神,艱難異常的猶豫,還有那欲言又止的態度,如果是其他什麽人,完全不值得他這樣費心勞神,加以遮掩的。

東青起初的想法也和多鐸一樣,做了好地假設,認為東海這樣是好心好意,就是方法不對頭。而造成這樣險象環生的局麵。可很快,他就有了新的想法,因為他現在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晚多爾袞是何等的暴怒,對他何等的仇視,還有之後那樣慘烈的場景和局麵,實在令他心驚膽戰。若始作俑者的東海真的是好心辦壞事,那麽他的破壞能力也太強悍了些。

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畢竟,東青從東海三歲的時候就經常帶著他玩耍了,這個弟弟究竟是個什麽性格什麽脾氣,他這個當哥哥地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在任何時候。他都沒看出東海有什麽過人之處。有什麽心機和城府,更別說他一個八歲孩童如何能琢磨並且策劃實施出這樣一個完整而高明的陰謀來。人之初性本善。人學壞必須先有一個特定的環境或者某些人和事物來影響,東海的生長環境還是很單純很安全的,他接觸不到那些東西,就不可能自己關門造車地學壞。所以無論如何,東青都無法說服將自己對東海的懷疑進行下去。

多鐸的王府距離皇宮非常近,進了神武門就進了皇宮,也不過是一炷香時間的路程而已。東青又忍不住關心起東海地病情來了,不知道今天的痘疹又消減了多少,他放心不下,於是對外麵的轎夫吩咐道:“不回去了,先去煥章殿。”

“!”

我和多爾袞重歸於好之後,在遵化一口氣住了十天。之所以這樣篤定,不著急回去,是因為多鐸派人送信來,說東海的病已經好了,徹底痊愈了,現在活蹦亂跳的別提多健壯了。至於多鐸本人,也是虛驚一場,其實什麽事也沒有,就是發燒出疹子而已,早四五天就好了,現在正在武英殿代替多爾袞主持朝議,還代替多爾袞處理各類軍政事務,暫時局麵穩定,所以叫我們不要記掛燕京這邊地事情,在外頭痛痛快快地遊山玩水就是。

因此,我們也就徹底地放心下來,不著急回去了。這十天裏,我們休息了三天,等身體完全養好之後,就開始徜徉於山水之間,盡情遊玩了。這些天來,我們在山林裏射獵,到原野上去馳騁,登上幽州台懷古,去山海關重遊,在湖水裏嬉戲,躺草地上談笑。該怎麽形容我們這段時間地親昵關係呢?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還是並肩沐夕陽,對坐數落花?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這天,多鐸又來急報,現在有重大軍務,需要多爾袞回去之後親自處理。多爾袞看了折子之後也沒有多著急或者什麽憂慮地神情,我也就沒有詢問是怎麽回事了。

在回燕京之前的最後一天,我們信馬由韁,從中午到下午,終於在一片廣袤的草原上停住了腳步。眼前的茫茫草原猶如一張碧綠的巨大地毯,綠茵茵、軟綿綿,流水潺潺,清風陣陣,湛藍的天空,朵朵白雲從頭頂飄過,令人心曠神怡,徹底地陶醉其中了。

多爾袞先下了馬,來到我跟前,伸手摟住我的腰肢,將我從馬背上抱下。漸漸偏西的日頭,雖漸漸泛紅,卻依舊明媚。而他的眼睛裏,也洋溢著驕陽的色彩和光芒,火辣辣地望著我,裏麵所包含的除了濃重的愛意,還有毫不抑製的欲望。

“你準備幹什麽?”我明知故問道。

“幹什麽?當然是幹我愛幹的事情了,你少裝傻。”說罷,他伸出雙手,一把將我攬入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很用力,幾乎要把我揉和到他的身體裏,和他融合一體,不論打碎了,還是重塑了,也仍緊密相依,無論如何都無法分開。

就這樣,我們緊緊地相擁在那風中,溫暖的夏風吹拂起我們彼此的衣角,我淩亂了的發絲在風中舞動著,遮擋了他的臉,還有我的視線。我伸手欲拂開,可他卻拒絕了:“不,等一下,讓我好好感受感受……”說著,閉上了雙眼,神態沉醉。

我癡癡地凝望著他,凝望著這個我用了半生去愛的男人,似乎數百年的光陰流轉仿佛隻那麽一瞬,在那一瞬間一切都靜止下來。曾經的痛苦,曾經的怨懟,曾經的誤會,都如同遭遇了一場燎原大火,瞬間就化為灰燼,在清風中悉數消散無蹤。隻有這一刻他的溫柔,令我刻骨銘心。

許久,多爾袞才輕聲感慨道:“熙貞,你真美。”

我笑道:“哪裏美?”

“哪裏都美,從頭發絲美到腳後跟……”他定定地注視著我,那眼神就像在看他在這個世上最彌足珍貴的東西;他緩緩地傾訴著對我的情誼,像那徐徐清風,像那潺潺流水,字字句句,都柔和地流淌進我的心扉,“不但現在美,將來也美,哪怕十年,二十年後。有了你,我就有了比坐擁江山還大的樂趣;沒了你,就算是贏得天下,贏得千秋盛名又能如何?我這輩子最快樂,最值得記掛的日子,就是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地和你在一起……”

說到這裏,他低頭下來,吻住我的唇,幾經繾綣,幾經柔情。之後,補充說道:“和你在一起,瘋狂地擁抱,瘋狂地放縱,瘋狂地合歡……”說罷,就抱著我躺倒在地,和我相互擁抱著,從山坡上翻滾下去。就這樣,我們一路翻滾,一路淩亂地親吻,熱情到忘乎所以。

就在那坡下一片的碧綠如海的草地上,金燦燦的金蓮花正星星點點地灑落其中中,如同那燃燒著濃濃深情……那金黃色的花粉沾滿他那白色的衣衫,給他的身上增添了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激烈的熱吻中,纏綿中,我們仿佛看不夠彼此那早已經熟悉到永世難忘的臉,看不夠彼此眼中深深的濃清。藍天作證,白雲作證,草原作證,就讓我們在彼此如火的愛之中化成灰燼,就在彼此的濃情之中溺斃沉醉吧!

我們一相擁著翻滾著,彼此忘情地熱吻著,直到不知道誰最先動手,也不知道誰更急切些,我們的衣衫一件件飛了出去,最後,身無半縷,赤裸相對。他親吻著我的脖頸,**,小腹,一雙大手在我的雙腿間溫柔地遊走著。我則顫抖著身子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呢喃出聲:“……啊,啊……不行了,你快啊,我要你,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