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 第三十四節 兄弟親昵
青來到南苑之前,為了給東海一個巨大的驚喜,所以人前去通知他。到了行宮之後,卻沒有立即見到東海。原來,這個頑皮的孩子最耐不得寂靜無聊,才吃過早飯就跑出去玩耍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東青有些詫異,於是詢問留在這裏侍候東海的小太監們:“二阿哥現在都不用上課的嗎?要是天天如此,豈不是荒廢了學業?”
“回大阿哥的話,原本是安排上午讀書,學習滿漢文字,下午學蒙古文和習武的。不過近來天氣炎熱起來,皇上有旨意,怕二阿哥在暑熱時候學業太重而累著,暫時削減了蒙古文課程和習武課程,把滿漢文字的課程挪到了下午,所以二阿哥經常在早上出去玩耍。”
東青“哦”了一聲,然後來到東海的書房,在小小的桌案前坐了下來,一看,硯台和毛筆都是完全幹燥著的,估計這兩天根本就沒有寫過字。看到弟弟這般懶惰頑劣,他禁不住地苦笑一聲,然後伸手將旁邊的一摞字帖取下,一頁一頁地翻開來,檢查檢查東海的練字成果。果然,一個個字都寫得大小不一,粗細不均,歪歪扭扭,比他八歲的時候寫的字還要難看些。
麵對東青詢問的目光,小太監回答道:“二阿哥極不喜歡讀書練字,倒是對舞刀弄棍挺感興趣的,所以……”說到這裏,怕有搬弄是非之嫌,所以不敢繼續下去了。
他知道太監不敢多說話,於是也就不再多問,隻靜靜地坐著等。可是坐了好一陣子,也不見東海回來,於是隻好親自出去尋找了。
初夏的南苑要比紫禁城的景色好尚許多,就像一副巧奪天工的山水畫卷,充滿詩意。在侍衛的引領下,他出了行宮,走過幾片樹林。穿過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麵前頓時豁然開朗。隻見彎彎的石拱橋下,流淌著一條美麗的小溪,溪水旁是兩排婀娜柔美的垂柳。微風拂過.細細的枝條輕輕地擺動著腰肢.好似嬌羞地二八少小溪清澈見底,一縷縷清水裏歡快地遊弋著一尾尾色彩斑斕的小魚兒。此時,隻穿了一條短褲子的東海正踩著鵝卵石,蹲在溪水旁,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浸在清亮的溪水裏。手忙腳亂的拍著水花,亂抓一氣,急不可耐的想逮著小魚兒。可他越是著急,越抓不著。眼見得魚兒從指縫裏滑過,也隻能急得幹瞪眼。
東青在他背後瞧著,頗覺好笑。於是俯身下來,挑選一片扁平地石頭。側身擺了一個標準姿勢,靈巧地將石子甩了出去。又輕又薄的石子如蜻蜓點水一般地在水麵上掠過,幾個輕盈的起落之後,激起了一連串的水花。
“哇。好漂亮地水漂,哪個奴才打得這麽好,快教教我!”正在專心地捕魚的東海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水漂驚到了。他睜著大大的眼睛欣賞之後。立即蹦了起來。大喊大嚷著。
嚷過之後,卻沒有人應答。他詫異地轉身過來,正好迎上了哥哥地視線。東青正雙手抱在胸前,眼睛裏麵飽含著熱情的笑意,望著他說道:“你還真能瘋野,讓哥哥好找,腿都快累斷了才找到這兒來呢。”
東海驚喜地叫了一聲,“哥,你來啦,我真要想死你啦!”話音未落,就張開雙臂朝東青撲來,像個強壯的小野豬一樣,一頭撞到東青懷裏,讓猝不及防的東青險些一個趔趄。
“哎呀呀,輕點輕點,瞧你壯得跟個小牛犢似地,差點把我的肋條給撞斷啦。”東青為了逗東海開心,故意擠眉弄眼的,裝作承受不了地模樣。
東海當然識破了他地偽裝,“哼哼,哥哥騙人,我才沒那麽容易上當呢!”說著,趁著東青彎腰地功夫,手腳並用,努力地攀爬上去。然後雙手緊緊地摟住哥哥的脖頸,兩條腿使勁兒一盤,就牢牢地掛在他身上了。接著,用額頭貼著他地臉頰開始磨蹭,一麵磨蹭,一麵撒嬌,聲音糯糯的,嗲嗲的。“哥,你怎麽才回來呀,我再呆在這裏就快要憋瘋了,見不到阿瑪,見不到額娘,也見不到你,實在無聊透頂了。我沒事幹的時候,就隻好一個勁兒地想著你們,盼著夏天早點來,我好回宮去,找你陪我玩耍呢。”
抱著懷裏的東海,就像抱了一隻調皮可愛的小狗,實在有趣極了。他本來想先看看東海的腿恢複得如何了,不過眼見東海這樣撒嬌,他也不好立即鬆手了,隻得一手摟在東海的小屁股上,一手輕輕地捏了捏他幾個月前摔傷了的小腿,關心地問道:“先別忙著玩耍了,我問你,你的腿好得怎麽樣了,平時跑著跳著疼不疼?可要說實話,不準撒謊啊。”
東海撅起紅潤潤的小嘴巴,一副不滿的模樣,“哥,你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我嗎?我長這麽大,可曾騙過你一次?這天底下要是連我都撒謊了,就再也沒有誠實的人了。再說了,從受傷到現在都過去四個多月了,要是再不好就奇怪了,我又不是老頭子,骨頭長得快著呢!不信,咱倆待會兒比賽跑步,看誰跑得快,行不行?”
東青隻好連連點頭,“好好好,我相信,相信。那個……你先下來好不好?幾個月不見,好像又胖了整整一圈,哥哥都快抱不動你啦!”東海雖然隻有八歲,可是著實比同齡的孩子還要胖上一些,抱了沒一陣子,他就感到胳膊酸痛——前幾天他練武的時候不小心拉傷了手臂上的肌肉,這幾天一直在隱隱作痛,用力的話就痛得越發厲害了。
“不嘛不嘛,我就不下來就不下來,哥哥你都四個月沒有抱我了,怎麽著也得抱上幾個時辰,好讓我過足癮頭呢。”東海哪裏知道他的胳膊有傷,隻顧著撒嬌耍賴去了。邊說著,還邊把小臉湊到他的脖頸裏,深深地嗅了嗅,“嘻嘻,真香呀,你是不是洗了花瓣澡,還是偷用了哪個姑娘的花露水。怎麽身上這麽香呢?真好聞。”
麵對弟弟的無賴招數,他還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隻好哀歎一聲,按照東海的指揮,抱著東海在溪水邊閑逛著。
東海還覺得不過癮,於是伸手扯著東青的辮子,說道:“光這樣悶聲不響地走著多沒意思呀,我聽說你這段時間跟著十二伯出去打仗去了。一定有不少新鮮有趣的見聞吧,你可要一點不落地跟我說說,好讓我過過癮。我也好想好想快點長大
才可以跟你一樣出去打仗。穿上漂亮的盔甲,耍起刀,要多威風有多威風!”
他無可奈何,正想繼續哀歎。不過弟弟地一雙小手緊緊地摟在他的肩背上,暖烘烘的,這種感覺格外舒服格外溫馨,讓他立即又心軟了。於是。一麵抱著東海晃悠著,一麵講述著他或見聞,或杜撰的有趣故事。
然而故事講了一個又一個。東海聽得興致勃勃的。就更不想下來了。到後來。幹脆說,“哥哥講的故事真好聽。真有意思,我要一直一直地聽下去。哦,對了,講得久了你也渴了餓了吧?不怕,我叫人弄最好的東西給你吃,不過為了感謝我,報答我,你可得一路抱我回宮噢!”
東青這下徹底苦了臉,哀求著:“好啦好啦,我的好弟弟,不,我地小祖宗呀,我不吃你的東西還不成?我現在總算明白啥叫‘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了。這不,你才給我畫個大餅,我就得給你效犬馬之勞了。”
東海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寂寞了這麽久,總算有個可供他任意“欺負”地人來了,他當然要好好過過癮。而且,他纏人的招數還挺多,隻見他哀哀地說道:“哥,你是不是嫌我太煩了?要是真這樣,我就不敢再打擾你了,你就把我孤零零地丟在這裏回去好了,反正我也孤零零地習慣了,這些孤單寂寞,也勉強捱得過去,你不用擔心……”說著說著,他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裏竟然漸漸蒙了層薄薄的水霧,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樣,好生可憐。
東青哪裏抵擋得了他這樣花樣百出的攻勢,立即又不知不覺地心軟了。瞧了瞧麵前的小溪,他忽然有了辦法,“好啦好啦,別哭了,哥哥不走,絕對不走。對了,你剛才不是正在捉小魚嗎?我看你的方法不對頭,怎麽都捉不到。這樣吧,你下來,哥哥這就教你怎麽能捉到小魚。”一麵安慰著,一麵伸出手來,溫柔地擦了擦東海剛剛溢出眼眶地淚花。
“真的?真有辦法不但能抓到小魚,好多好多漂亮的小魚,還不會弄死它們?”
“嗯,哥哥向你保證,絕對能抓到,若抓不到,哥哥就是小狗!”東青一本正經地保證道。
見哥哥說得認真,沒有逗他地意思,他這才破涕而笑,“那好,我這就下來,你快點教我吧!我要抓很多很多好看地小魚,把它們全都養成大魚,等回宮地時候就裝到額娘院子裏的那口大荷花缸裏去,額娘肯定歡喜,誇我善解人意呢。”說著,一鬆手,小泥鰍一般地從東青地身上滑了下來。隨後,拉了東青的手,朝小溪邊跑去。
東青顯然很有辦法,他並沒有立即下水幫他撈魚,而是衝遠遠地侍立著的侍衛招了招手。侍衛跑過來之後,他吩咐了幾句。沒多久,侍衛去而複返,給他帶來了一些針線和紗布之類。
他走到一株柳樹下,折了根粗細合適的枝條來,然後坐下,開始用手頭的針線物事等擺弄起來。在東海好奇的目光中,沒多大一會兒,一個簡易的小魚網就製作完成了。
東海拿到手裏,興致勃勃地擺弄著,還舉起來在太陽的照耀下仰頭瞧著,“這……有了這個,就真能撈到好多好多活蹦亂跳的小魚兒嗎?”
他微微地笑了笑,然後拿過魚網兜,蹲下身,瞄準兩三尾順著溪流遊弋過來的小魚,輕輕一舀。這一招果然奏效,幾尾小魚立即進入網兜裏,無論怎樣慌亂地撞著紗布,也無法闖出去。
東海睜大眼睛蹲在旁邊緊緊地盯著,看到他將捕捉到的小魚倒進旁邊準備多時的罐子裏,這才拍著巴掌,歡呼雀躍起來,“噢,噢!哥哥好厲害,哥哥真有辦法,我真是愛死哥哥了!”
看著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東海,東青也不耽擱,馬上將網兜塞到他的小手裏,“好了,這下輪到你了,你就按照我的方法辦,肯定成。”
他立即學著東青教給他的方法去撈。這下好了,有了這個得力的武器,先前讓他煞費腦筋的小魚兒也隻好“束手就擒”了。他猶如“常勝將軍”一樣,一舀一個準,在哥哥讚許的眼神裏,美滋滋的將小魚裝進罐子裏。看著罐子裝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下網兜,摟抱著罐子看了又看,高興得好似在枝頭上唧唧喳喳,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一般。
兩兄弟在溪邊一直玩耍到中午,天氣漸漸炎熱了,這才回去一道吃飯。這頓飯也用不著東海這個主人請客,倒是東青帶來了很多食材,讓廚子給加工成一道道珍饈美味,呈上來時,香氣四溢,著實勾引出東海肚子裏的饞蟲。這四個月間,他在這裏避痘,平時隻能吃些魚呀肉呀的,沒有什麽蔬菜水果吃,早已經膩歪了。現在麵對這頓豐盛的佳肴,他立即食指大動,拿起筷子一頓風卷殘雲,很快就將小肚子撐得鼓鼓的了。
東青食量不大,很快就吃飽了,然後坐在旁邊,看著吃得滿嘴流油的弟弟,還時不時地用帕子幫他擦拭著油乎乎的小手和小臉。“慢點吃,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奪,你吃這麽急幹嗎,當心噎著。”說著,他端起旁邊冰盆裏的銀壺,將涼冰冰的桂花酸梅湯斟到旁邊的銀碗裏,然後送到東海嘴邊,“先喝點酸梅湯,往下順一順,別撐壞了。”
東海並不伸手接,而是任由哥哥端碗喂給他喝。“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後,他一抹嘴巴,“實在太好喝了,我都一年沒有喝過了,這可是宮裏頭配的吧,這味道好熟悉呢!哥哥對我最好啦!不但給我帶來這麽多好吃的東西,連酸梅湯都帶來了,真解饞。”
看著弟弟吃得差不多了,總算是有說話的功夫了,東青忽然想起了東,“咦,我來這裏也幾個時辰了,怎麽不見你姊姊,她不也在行宮裏嗎?”
“她呀,哪裏有空來見你,人家正忙活著談情說愛呢。”東海嘴巴裏麵含了片新鮮多汁的梨子,連說話的聲音也是含含糊糊的。
“什麽,‘談情說愛’?”東青先是一愣,這個詞語他還真沒有聽說過,估計是弟弟自己編造出來的新詞兒,他詫異道:“談什麽情說什麽愛,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