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斷秋風作品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 第三節 仁慈也是錯
我以為他生氣了的時候,他卻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呀,還真是婦人之仁,有些事情,你不懂。你以為如你所想,不搞剃發易服,不搞逃人投充,這江山就能坐得更穩,這天下就能早早平定嗎?”
奇怪的是,盡管我平時想起這些問題時,往往會有很多設想,想著如果如何如何,就會如何如何之類。可是當多爾袞真正要我說出這些想法的時候,我卻茫然了。“呃……我想應該是吧。”
他苦笑一聲,歎道:“這麽多年了,你這副善良的心腸,卻怎麽也改不了。當然,不是我要教你去學會殘酷,而是要你明白,我為什麽要在這些事情上殘酷——你看到血腥殺戮、生靈塗炭、家破人亡,就認為是殘酷,可你要想想,造成這個局麵的前因是什麽?”
“還不是因為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為了爭奪天下,而令萬物為芻狗?”我撇撇嘴,回答道。
盡管多爾袞對我的回答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是很有耐心地繼續問道,“那麽我再你問你,為什麽俗話說,亂世出英雄,而不是英雄造就亂世呢?既然是先有亂世而後有英雄,那麽你說為什麽會有亂世出現呢?”
這個問題似乎挺簡單的,我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大半是因為昏君當國,上下離心,苛政殘暴,弄得百姓們活不下去,所以不得不揭竿而起來反抗。”
“那麽你覺得現在我施行的那些政策,算是暴政嗎?百姓們有沒有到活不下去地地步?”
“這個……我又沒有去民間看看。哪裏知道他們能不能活得下去?”我語塞了,他提的這些問題看似簡單,其實要真回答起來,卻沒那麽容易。
他踱回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食指輕輕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瑪瑙扳指,陽光下,殷紅而光潔的瑪瑙折射出耀眼的光華。妖冶如血。
“我來替你解解這些疑惑吧。這些百姓們。平日裏吃糠咽菜。一遇到災年,多半流離失所,苦不堪言。這時候總會有不甘心的人站出來,振臂一呼,於是揭竿造反。在一個朝廷興盛的時候,這類造反往往會被鎮壓下去,成為記錄在史書上簡略的一筆;而在一個朝廷傾頹地時候。這類造反不但鎮壓不下去,反而會成燎原之勢,最後甚至會滅亡掉這個朝廷,就譬如秦末、漢末、隋唐元明,都是這樣地結局。但是你可見有哪個百姓小農最終當了皇帝,坐穩了江山地?最後建立新朝廷的,還不是那些打著起義旗號跟著渾水摸魚的官僚貴族?他們坐上位置之後,哪個不是為了鞏固社稷。而手段殘酷。屠戮百姓的?這些小民,為了能過上好日子而揭竿造反,可是引起的戰亂和殺戮。最後還不是降臨到他們頭上?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在太平的時候,雖然日子過得辛苦,但好歹還能平平安安地活著;可亂世之時,他們卻連這樣平平安安地活著都不能了。兩相對比,你說究竟是造反丟命好,還是老老實實地活著好?”
我躊躇了一陣,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哪裏反駁,隻好訕訕地回答:“當然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了。”
多爾袞點點頭,繼續道:“這個道理你明白了,就可以明白為什麽我不施行‘仁政’了。不要對那些阿哈們太過憐憫,比起戰亂時候連命都保不住的百姓們,他們有飯吃,有衣裳穿,有房子住,已經算很不錯地了。人性本貪,你越是對他們慈善,他們就越期望著你更加慈善;你讓他們吃上了饅頭,他們就又想要包子。貪欲沒有止境,你若是一味滿足他們,隻能令他們的貪欲更大。等到你無法滿足他們的一天,他們就要造反了。馭民之術,就跟馭馬一樣,給馬吃得太飽,它就懶得動彈了;隻有一麵用草料來誘惑它,用鞭子來抽打它,它才肯賣力馳騁。無論對待百姓,還是對待阿哈,平時不可寬仁縱容,偶爾施點小惠,給點甜頭,他們就會感激涕零。所以說,民意不可縱。
你擔憂滿漢矛盾,害怕我們早晚會被漢人趕走,卻是多慮了。我大清之所以得天下,並非得之於民心,而是乘勢利便,得之於天時;悍勇善戰,得之於武力。而治理天下,要仰仗的也並非小民,而是士紳官僚。因為士紳和官僚掌握了土地,利用小民們來耕種,從而將小民們限製在土地上,而不會四處流離,聚眾造反。所以隻要利用好這些士紳官僚來幫我們管製住小民,江山社稷自然也就穩固了。
至於民心,不必看得太重。什麽‘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隻不過是讀書人吃飽了沒事幹,無聊之下勾畫出來的一個美夢而已。要是當皇帝反而地位不如百姓,那麽誰還要當皇帝?皇帝是天下人的主子,小民們都是供養和效命於主子的阿哈,要聽話才有飯吃,才有生路。民心不過是皇帝用來利用而達到一定目的地工具罷了,用得著地時候拿來用用;用不著的時候就隨意丟到一邊。遠的不說,就說這燕京城地百姓們吧。吃袁崇煥肉的是他們,開門投降流寇的是他們,攆走流寇跑來給我磕頭也是他們。那李賊當年揭竿造反,一路上殺富濟貧,對這些小民可謂不錯吧?結果如何?最後還不是被小民所拋棄,甚至死在小民的鋤頭下?這些小民,誰當權誰做主子,他們就向誰磕頭向誰喊萬歲,根本就不會為哪個敗亡了的舊主子去殉葬。所以說,民心不可恃。
既然民意不可縱,民心不可恃,所以也就沒必要對小民太多仁慈憐憫。你前一段時間因為屠城的事情,沒少在我麵前為那些無辜被殺地百姓們說項。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好心也要看用在什麽地方,看看人家會不會領你的情感你的恩。你看看,從入關到現在,已經有十年的光景了,雖然殺人不少,可究竟為什麽殺人?還不是因為他們抵抗,拒不歸順朝廷?或者因為剃頭的事情降而複叛?如果連附逆從逆的人都要對他們仁慈寬容,那天下不就亂了套了?我就是要讓天下的人看著。凡是歸順忠心於我大清的。就飯吃有活路有官做;凡是膽敢造反作亂、心懷舊朝地。就要他人頭落地,家破人亡。穩固社稷,治理國家,若沒有些強硬手段,是根本行不通地。
再說回關於逃人地律令,也是同一個道理。若沒有這樣的嚴令,阿哈被抓回也不受嚴懲。窩藏阿哈的人也啥事兒沒有,那麽隻會令逃人越來越多。而天下土地都已有主,他們沒有地種,無業可從,聚集在一
飯吃,不造反還能幹什麽?現在殺逃人和窩藏他們的殺造反苗頭的最好手段。”
說著,他的目光轉向廊外。那個方向過去。越過一道道紅磚黃瓦的宮牆,要不了多遠,就是達賴喇嘛現在居住著地東黃寺。“若說殘酷。那些大喇嘛們在西藏的統治,可遠比大清殘酷。他們那邊,除了領主和喇嘛,其他人統統都是奴隸,每天被人用皮鞭驅使著幹活。每到喇嘛祭司們需要犧牲時,就抓奴隸們過來剝皮挖眼,開膛破肚,用他們的內髒頭顱和鮮血來供養和召喚他們的魔鬼。如此殘酷,那些奴隸們為什麽不反抗?因為他們人人都信奉喇嘛教,喇嘛教的教義裏,人生來就是受苦的,受越多的苦就越有希望在死後進入他們想象中最美好的天界,或者實現永生。所以他們就算受再多地苦難,也不敢反抗。
像西藏,蒙古這樣地域廣大而遼遠地地方,若要派遣官員和軍隊去管製,肯定是鞭長莫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些地方的人統統都信奉喇嘛教,聽任大喇嘛地統治。我隻要讓這些大喇嘛們臣服於朝廷,這些地方的小民,自然也就臣服於朝廷,不敢反抗。
大清疆土如此遼闊,治下民族眾多,若要江山一統,就必須令各族不生異心。要讓漢人們知道造反是死路一條,老老實實才有活路;要讓朝鮮人畏懼於大清軍威,不敢蓄懷異誌;要讓藏人和蒙古人都信奉喇嘛教的教義,以為現在的受苦就是為了死後的轉生,才不敢反抗。隻要把各族人所敬畏的東西掌握住,這個天下也就安穩了。”
我默然了,或者說,是啞口無言了。不得不說,多爾袞這一套長篇大論,雖然貌似歪理,卻是實實在在的,令我無法辯駁的。雖然很冷酷很自私,但事實也確實如此。
我想起了古羅馬時期的一個例子:在大約“前三巨頭”出現的百年之前,羅馬還是由元老會管理的“民主製度”國家。有個執政官在他當政的時候為了給民眾謀取福利,損害了很多元老貴族的利益,得罪了很大一批人。後來這些元老們集結軍隊進入羅馬城,殺掉了這個執政官的親信們,將他和殘餘部隊包圍在月亮神廟裏。在這個過程中,昔日沒少受他恩惠的民眾們卻沒有一個人出來保護他,為他說話。在即將覆滅的最後一個夜晚,他終於醒悟這些,不過已經遲了。於是這位憤怒之下的執政官在月亮神像麵前立下詛咒,說羅馬城的人民早晚要淪落到暴君的統治之下。第二天一早,敵人殺了進來,他一路逃命,路上很多民眾圍觀看熱鬧,甚至很多人拍手叫好,喊他跑快點。最後,結局毫無懸念,他被追趕上來的敵軍殺掉了,屍體被剁成肉醬。
而他的詛咒也在他死後百年實現了,屋大維稱帝,建立了君主統治的羅馬帝國,後來的皇帝中還出了著名的暴君尼祿。果然,羅馬人民最後淪落到了暴君的統治之下,真是莫大的諷刺。
我終於悟出了這個道理,要當一個成功的政治家,要想笑到最後,就不能做善人,不能做好人。有道是“好人不長命,壞人壽百年”,雖然冷酷和厚黑的人未必能成功,但是成功的政治家必然具備冷酷和厚黑的性情和作風。多爾要告訴我的,顯然就是這個道理。
至於他對蒙古的政策,更是陰險狡詐異常。蒙古這個民族雖然自元末衰落之後,這兩三百年來也始終沒有複興起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人心不齊,各自為政。一盤散沙的民族就算再如何彪悍善戰,也沒有辦法強大起來。無論是努爾哈赤還是皇太極,都看準了蒙古的這個弱點而加以利用,一麵以聯姻方式拉攏和自己親善的部族,分化各個部族之間的關係,一麵以鐵血手段剿殺與自己為敵的部族,在短短二十幾年的功夫就以區區四十萬滿人而統治了五百多萬人口的蒙古,甚至讓蒙古的鐵騎們投在八旗之下,出力賣命。
而多爾袞為了提防蒙古未來的威脅,想出了一個陰損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都信奉喇嘛教,每家每戶的男丁中必須要有人出家做喇嘛。至於手段,屬於威逼利誘型,做了喇嘛好吃好喝,家人也跟著沾光;不做喇嘛就要充軍打仗,隨時準備送命。所以很多人自願出家。當了喇嘛,就不能成家生育,久而久之,人口的增長就減緩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蒙古的人口必然銳減,所能給清朝構成的威脅,也就小很多了。
我在現代的時候,還很詫異於清朝為什麽能夠以少數民族入主中國,在這等殘酷的民族鎮壓手段下還能維持近三百年統治;為什麽能夠統西起中亞,北至貝加爾湖,東到海濱,南到緬甸這樣一千多萬平方公裏的龐大疆土,這是曆代漢人王朝所從未達到的境地。現在看來,也許一個高明的民族統治政策,甚至要勝過百萬雄兵。而多爾袞所堅持施行的各個“弊政”,現在看來不但不是弊政,反而是從國家統一和社稷穩定角度上來說,實實在在的“利政”。這些政策的利處現在還看不出來,可等到幾十年後,曆史自然會給他證明這個正確性的。
想明白了這些,我再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時,就忽然意識到,我以前竟是誤解了他的真實用意,嚴重低估了他的治國能力,還有他的可怕性。難怪我這些年來多次勸他少殺人,都沒半點作用,原來在他心裏,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殺最多的異己和叛逆,是維護基業穩固的最好手段。在政權的穩定麵前,任何事情都要服從這個大局,不論是百姓性命,還是他的暴君名聲,都是無足輕重的。何等冷酷,又是何等的明智?
如同撥雲見日一般,我徹底地領悟了。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像廊簷上的冰雪一樣,冷硬起來。原來,站在一個統治階級的立場,仁慈也是錯。
“皇上說的這些道理,我差不多明白了。可是,我覺得一味實施苛政,而忽略了仁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當然不是長久之計,不過你不用擔心,咱們不是有東青和東海嗎?”提到兩個兒子,多爾袞眼睛裏的目光,重新溫暖起來,就像在春光下融化了的冰山積雪,匯聚成溪,潺潺流淌著無盡溫情。“施仁政他們去,背黑鍋由我來。這樣的安排,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