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第八卷 隻手遮天 第一百四十七節 戰略眼光
眼間,就過去了五個月,現在已經是六月份了。自從德渾,鞏阿等人橫渡洞庭湖,荊州會戰取得大捷之後,風向立轉,清軍迅速扭轉了戰局,仗越打越順利,南方的軍事進展很快。到了現在,大軍接連占據了安吉,贛州等江西重鎮,現在已經兵圍上饒。雖然攻勢遇到了阻截,暫時停頓下來,不過恰好此時浙江紹興被博洛大軍攻破,隆武政權鎮守閩浙咽喉仙霞關的鄭芝龍慌忙撤兵,還安平鎮,鄭鴻逵逃回福建浦城。因此,南方的戰局也終於可以讓人鬆一口氣了。
因此,武英殿裏朝會時的氣氛,要比以往輕鬆了許多。這一日照例又是內閣議事,我坐在暖閣一角的小桌子前,以做【起居注】為名,一麵快速地記錄著君臣對話,一麵充當著聽眾。
這次議事很是冗長,我對那些軍事行動的細節布置和各種安排不是很感興趣,也就埋頭記錄,並沒有往心裏去。不過當多爾袞提到了洪承疇剛剛派人從江南送來的奏折,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這封奏折裏,洪承疇提出了招降鄭芝龍的建議。根據他的多方麵詳細分析,鄭芝龍確實很有歸順朝廷的意願,因此,洪承疇和此時正在浙江的征南大將軍博洛商議之後,上折子請求多爾袞批準,他們好著手行事。
若能兵不血刃,就招降鄭芝龍及其麾下眾將,以及收服盤踞閩浙一帶多年。根基牢固的鄭家勢力,當然是最好不過地便宜事。不出意外地,多爾袞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之後,立即得到了在場所有大學士們的一致讚同。
眼看這事兒也就這樣通過了,多爾袞忽然又提出了一個大家一時間都沒有考慮到的問題,“博洛他們若能順利招降鄭芝龍,自是最好。不過朕卻聽說,他的部下裏很有些一心忠於明朝的人。尤其是其子鄭成功和其弟鄭鴻逵、鄭芝豹等人。若要他們也一並歸順朝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不知道這個鄭芝龍的本事究竟有多大,有沒有辦法能製約住這些不大聽話的下屬。若不能,恐怕他們會在閩浙一帶繼續為亂,終究是難以平定,你們可有什麽更好的主意?”
眾人商議了一番,而後,馮出班。說道:“臣以為,鄭芝龍此人,不過是個海盜出身地商人,眼中唯有‘利’字可圖,全無忠義報國之心,所以隻要誘之以利,他必欣然歸降。至於他地子弟部屬是否能順利歸降,倒也不必憂慮。皇上完全可以依照之前左夢庚、劉澤清地例子。令博洛將鄭芝龍誆騙過來,解其武裝,送來燕京軟禁。同時令其寫書給鄭成功等人。招他們歸降。鄭成功見父在我朝,性命攸關,出於孝心道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老父生死,繼續與我朝為敵,無奈之下,他除了歸降,也沒有其他出路了。”
我聽到這裏,心中頓時一哂,顯然,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昏招。商家要想得到更大的利益,首先就要講究誠信,這樣才能聚攏來更多的財富。而朝廷上的決策者們,麵對天下這盤棋局的時候,則更要格外謹慎,要懂得如何以誠信示人。政治傾軋,自然少不了陰謀詭計;然而治國平天下,卻要光明磊落,不能失了道義。經過長時間的政治氛圍熏陶,我地理論水平又有了明顯地提高。
更何況,我還知道原本的曆史軌跡,鄭成功果然沒有降清,還率部割據了台灣,與清朝繼續對抗了幾十年,直到康熙中期才得以結束對峙局麵。期間,清朝為了防止禍患和屢次出兵,不知道浪費了多少人力物力。也因為遷界禁海,弄得原本富庶繁榮的福建逐漸衰敗沒落,海上勢力的徹底終結,間接造就了近代中國的屈辱曆史。而眼下,恰恰是一個重大決策的形成之時,若是這一步走錯了,可就貽害數百年了。為此,我怎能不格外緊張,於是停下筆來,冷眼看著多爾袞如何表態。
麵對馮提出的這個“擒賊先擒王”的建議,多爾袞沉吟不語了。許久,又抬頭看了看眾人,問道:“諸位以為此議如何?若有其他建議,但言無妨。”
幾個大學士又低聲議論了一陣子,仍然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我有點慌了,真害怕多爾袞一個點頭,這個決議就通過了。真是奇怪地,這個在我看來貽害無窮地做法,怎麽在場所有朝廷上的精英們卻沒有一個看出其中弊病呢?看來,還真是曆史局限性在作樂。此時因為節節勝利而興致高漲,誌得意滿的清朝君臣們,當然不會把事情往壞處想多少。況且,現在足以堪稱陸戰之王地八旗鐵騎們以為單憑手裏的彎刀就可以征服天下,又怎麽會考慮到眼前這並不起眼的海洋力量,會在兩百年後稱霸世界呢?
多爾袞並沒有立即決斷,顯然,他是有所顧慮的。也許是覺察到了我的視線,他終於側臉朝我這邊望來。麵對他詢問的目光,我微微搖了搖頭,耳
珠步搖也跟著晃蕩起來。
“皇後,你有什麽想法,就說吧。這裏都是你熟悉的人,沒有什麽好顧忌的。”說著,他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見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我的臉上,想看看我能說出什麽道理來,我也就不好繼續沉默。於是,放下筆,站起身來,說道:“我覺得,馮大人的想法和意願固然不錯,若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也許確實行得通,可是放在鄭芝龍身上,卻多半不會奏效。”
馮有些詫異,不過仍然恭恭敬敬地說道:“微臣愚鈍,願聆聽皇後娘娘訓示。”
“馮大人不必惶恐,我也不過是說說自己的想法罷了。”我繼續道:“先前。左夢庚和劉澤清投降後被挾持入京軟禁圈養,我朝輕易就控製了其手下部將,是因為這些人本就各自為政,根本不為明朝有半點著想,可謂毫無忠義,隻為利益。這樣地人,就譬如獵犬,隨便扔根肉骨頭。就可在獵場上疲於奔命。但鄭芝龍就不同。其弟、其子以及多名大將皆心向明朝。本來就力勸鄭芝龍不要投降。倘若招降鄭芝龍後,我朝立即食言,不但不履行承諾,反而挾持鄭芝龍以為人質,鄭家子弟和族人肯定會對我朝心懷疑忌,不再相信我朝日後的任何勸降舉動。所以,軟禁拘押鄭芝龍。效果多半會適得其反。”
馮見我出麵反對,雖然不以為然,不過也不能公然反駁,隻好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考慮,“娘娘所慮甚是。隻不過,娘娘似乎高估了鄭成功等人的能耐。自甲申之後,天下沸騰,我朝將士用命。逐鹿中原。天下已得大半,如今形勢大好,兵鋒銳利。妄圖與我大清對敵者,終究是螳臂當車,難逃覆滅厄運。相信鄭成功也是個識時務,目光長遠,能夠辨清天下大勢的人,徒勞無功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就算他一時想不通也無妨,日久之後遭遇挫折,再加老父在京,不來歸降,更無其他出路,屆時他也奈何不得。”
他這一番話說完之後,其餘眾人也紛紛點頭,雖然沒有隨聲附和,但也能看出他們都同意馮的看法。我注意瞧了瞧坐在中堂椅子上地多爾,他微微垂下眼簾來,沉寂如水,而眼神卻更加幽深了,實在很難看出他究竟支持誰,反對誰。
我知道我剛才說地那些理由還不足以打動他,所以又換了一個角度,繼續闡述著我地觀點,“馮大人知我朝得天下容易,可知為何容易?無非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而已。甲申年春,大軍入關,以給明人君父報仇,可謂師出有名,官紳擁戴,因此占了天時;我大軍兵鋒銳利,所向披靡,北方草地平原,闊野千裏,適合騎兵縱橫馳騁,而我軍最精銳莫過於騎兵,麾軍往來,勢如破竹。是以占據地利;北方漢人從魏晉南北朝之後,多數與滿蒙雜居,血統混淆,且不讀書,輕禮樂,正統觀念不強,我軍占據北方之後,隻要不濫殺無辜,朝廷上再減免點稅賦,就很容易平定。入關這兩年多來北方少有叛亂,權因占據人和。
現如今,形勢有變,不比以往。一來我朝去年南渡長江,滅了南明,處死弘光偽帝,從此再也打不出什麽冠冕堂皇,收服人心的幌子了;二來南方水路縱橫,盛夏炎熱,道路崎嶇,不利騎兵行軍作戰,加上水土不服,地形不熟,也就失了地利;三來南方漢人多書香門第,正統觀念甚強,且恪守聖人教誨,不願舍棄舊朝衣冠,心裏仍然懷念故明,如去年……”
我正想舉因為剃發易服,弄出了江陰,嘉定等地的變亂,清軍在蘇南一帶大肆屠殺了將近二十萬百姓的例子。好在我說話還算謹慎,沒有一時忘形而口無遮攔,想到多爾袞最恨別人對他的剃發政策指手畫腳,更容不得任何人公然質疑他這個決定,所以我懸崖勒馬,在他的臉色陰沉下來之前,及時而知趣地扭轉了議論方向。
“因此,今時不同往日,我朝若想盡早平定南方,就不能不改變策略。鄭成功等人之所以不願歸順,正是因為看出了我軍目前所麵臨的窘境。閩浙桂一帶,不比北方能任意馳驅,我軍鐵騎難以縱橫,如果他們依險據守,設伏防禦,我軍雖有百萬,也難以**。等到戰局相持之餘,他們收拾人心,利用經營多年地豐厚本錢來鞏固後方;大開海道,在各個港口通商采購來籌集兵餉。此後,選將練兵,擁戴隆武偽帝,號召天下,必有不少心懷故明之人踴躍投效。羽翼豐滿之後,再慢慢和我朝糾纏,一點點擴張勢力版圖。相信以後就算不能構成心腹之患,卻也可割據嶺南數省,與我朝形成對峙之勢。若如此,再想剿滅,可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多爾袞終於抬眼看我了,這次,隱然有些悚然動容的意味了。他神情凝重。用低沉清冷地聲音問道:“照你這麽說,鄭成功等人,還真
拾了?可要是現在剿滅不了,收降不成,豈不是後患
麵對他灼灼的目光,我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樣回答才能令他滿意。我是因為知道了原本的曆史,才相信鄭成功不會投降,鄭家的勢力還會繼續盤踞閩粵十餘年。並且割據台灣數十年的。當然。我心裏清楚就是。能防患於未然最好,若防不了,也隻好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了。
“誠如皇上所言,若真用了馮大人地計策,自然會後患無窮。漢人們認為當忠孝不能兩全之時,應舍孝道而取忠義。何況鄭芝龍和鄭成功雖是父子,但父子感情卻一直不好。這樣身兼軍閥、海盜、商人三種身份地人。必然沒有多厚的親情。因此,就算將鄭芝龍抰持為質,鄭成功也不會就範地。”
他定定了望了我一陣,眼神複雜,顯然在思忖著什麽。不過沒多久,他就會心一笑,表情輕鬆起來,“哦……有道是解鈴還須係鈴人。皇後既然能問出這個難題。想必心中已有解開地辦法了。”
又是眾目睽睽。大家都想看看我這個女人能有什麽高明地辦法,能解決他們都難以解決的難題。
這會兒功夫,我已經靈感上頭。想到了一個合理的方案,於是不緊不慢地說了出來:“要想快刀斬亂麻,恐怕辦不到,不過我有一個可以徐徐圖之的辦法,不妨一試——封鄭芝龍為閩粵提督,可以許以侯爵甚至公爵,仍令他轄製原來的舊部,並以三順王、平西王為範例,曉之以情,誘之以利,待之以厚,必能令其感恩戴德,立功以報。他海盜出身,能夠躋身王公之列,實在是平生奢望。鄭氏家族經營海上數十年,眼光獨特,經驗豐富,資本雄厚,若我朝能重用鄭芝龍,對他縱放有術,他必會拚盡忠勇,在海上竭力擴張,說不定不但能給我國開拓出更多通商港口來,甚至將來還能將琉球,東瀛等島國都並入大清版圖。琉球物產豐富,又可做優良海港,以便我朝製造大船,出洋通商;而日本生產白銀,鐵器精銳,我朝正需要這些補給。若我國能開放海禁,拿下周邊諸島,既可杜絕海患,也可造福子孫,令後代受益無窮。”
我說到這裏時,多爾袞那雙烏黑的眼睛裏已經閃爍起異樣的光芒,顯然,他心動了。尤其是我對日本地圖謀,更是稱了他的心意——前年剛入關的時候,留守遼東的清軍抓到了十幾個因為台風漂流到中國海岸線上的日本漁民,審訊之後按照多爾袞的吩咐,送到了燕京,多爾袞曾經數次接見過他們,對他們很好,讓他們在燕京好吃好喝,還可以和王公大臣們見麵甚至跟隨出獵。今年年初的時候,多爾袞派人送他們回國,還寫了封國書給此時任幕府將軍的德川家光。
雖然多爾袞沒有像元初、明初那樣向日本遣使,要求日本奉貢稱臣,對日本是否尊清朝為天朝上國也不很在意。然而他從日本這些年來屢次欺淩朝鮮,威脅琉球等做法上就早就看出日本妄圖向四周侵略擴張,想要以蛇吞象地野心。因此,他在國書裏告誡德川家光,說明大清不但是朝鮮地宗主國,還占據了大明江山,成了堂皇天朝,希望德川能夠識時務,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妄圖打朝鮮的什麽主意了。
沒想到德川家光在日本的閉關鎖國比大明鎖得還要厲害。不知道是出於對滿人這個“蠻族”能夠占據富庶中華地嫉妒,還是對目前正處於強勢崛起期的清王朝深深忌憚,德川家光居然連使者都沒有派,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回,足足半年光景,都繼續保持著緘默。對此,性情高傲的多爾自然心中不悅,想要找機會教訓教訓狂妄自大的日本人了,隻不過苦於沒有海軍,隻好暫時忍耐。現在聽到我的設想,想到可以通過鄭芝龍而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踏平區區一個島國,應該不成問題。因此,他免不了心動了。
不單單是意氣之爭,其實,他在外交政策上也算是一個思想開明且眼光深遠的人。進關之後,他曾經仔細研究了傳教士利瑪竇在明朝留下的【萬國圖誌】和【坤輿萬國全圖】,又和湯若望多次討教過在他看來完全陌生的世界地理和亞洲地理。我偶爾也在他身邊旁敲側擊,分析明朝閉關鎖國的壞處,再加上他自己也想到了紅衣大炮的威力和西洋曆法的神奇,也就禁不住動了心思,想要重視一下海上軍事力量和造船業,港口貿易了。
當然,要想走出第一步的前提,就是收稱霸海上的鄭氏家族以為己用。若這次真要下了糗棋,弄得鄭成功等人率領幾十萬大軍和朝廷對抗,這個想法就很難實現了。為了國家利益的長遠化和達到造福子孫的長久目的,他不能不格外著重地考慮起我的建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