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斷秋風作品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八卷 隻手遮天 第七十九節 兄弟情份

來到延春閣時,已經是下午時分,此時陽光明媚,照飛簷鬥拱上,給它鍍上了一層溫馨的暖色。

這次是他第二次來這座格局雅致的小樓了。上一次還是去年春天剛剛入關的時候,多爾袞曾經在這裏開設過一場尷尬而別有用心的宴會,宴請的是李淏,吳三桂,當然還有他。他心裏麵十分清楚,多爾袞在席間的一舉一動都暗示著他們這些對熙貞心懷愛慕的男人,不要試圖打她的主意。然而,他卻無法控製住自己的心,就像一個身單力薄的孩子控製不過脫韁的烈馬一樣。

他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比不上多爾袞,不論是權勢,地位,才能,還是人格魅力,他終究比這位過於優秀的哥哥差了一截,然而他卻始終沒有放棄對熙貞的念想,即使知道她很難接受自己的愛意,他也沒有半點頹喪。這些年來,他仍然無法無天,像一頭在山林裏橫行無忌的猛獸,從來不會有虛弱的表現,然而在眾人的視線之外,他是如何獨自舔傷口的,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有時候他也會給自己尋找慰籍,因為比起熙貞的另外兩個暗戀者來,他無疑要幸運得多,起碼他可以經常見到熙貞,和她說話,甚至還有過幾次有意無意地親密接觸。每每想到這些時,他就激動而興奮,再一比較起李淏和吳三桂來,他就格外有優越感。不過,現在想想。這些優越感,還真是可悲。

禦花園裏秋風陣陣,黃葉飄飛,踩在上麵沙沙作響,多鐸並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而是徑直上了小樓地台階。雖然這台階並不多,然而對於大病初愈的他來說,走起來仍然有幾分吃力。

到了樓上時。隻見多爾穿了一身潔白的常服。背對著他。手扶窗欞,默默地凝視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都鴉雀無聲地侍立著,連聲咳嗽也不聞。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多鐸本來平靜如水的心,卻被這一抹白色激起了層層波瀾。很久沒有見多爾袞穿白色的衣衫了,自從那耀眼的明黃取代了這種顏色之後。他們兄弟之間,似乎就橫亙了一道看不見地鴻溝,讓他再也難以撿拾昔日那無拘無束,豪爽放縱地兄弟情誼了。

如今,人還是當年地人,連背影都沒有任何變化,然而此時的心境,還能和當年一樣嗎?

“臣弟恭請皇上金安。”愣了片刻。多鐸並沒有等多爾轉身。就已經拂下馬蹄袖,跪了下去,然後深深地叩了個頭。就沒有動作了。

多爾袞轉過身來,看了看跪在地上,舉動上和其他臣子們沒有什麽兩樣的多鐸,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苦笑悄然地浮現在他的臉上。他有些後悔,後悔將一些真相揭穿,讓彼此的隱秘和虛弱都赤裸裸地暴露於陽光之下,讓他們這對曾經親如手足的兄弟現在卻生分至此,讓他費盡思量卻相對無言。雖然他並不情願,但卻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心裏知道,熙貞地存在,就猶如一根導火索,而他們的周圍也彌漫著火藥味,遲早有一天,這個火藥桶就會爆炸的。隻不過,他沒有想到多鐸竟然會膽大如此。

多爾袞擺了擺手,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朕的吩咐不要上來。”看著太監和宮女們陸陸續續地退下,很快消失不見,他這才俯身下來,伸手來拉多鐸:“好了,這裏沒有外人,你我就不必如此生分了,這些個朝廷上的規矩,就都免了吧。”

“謝皇上。”多鐸抬起頭來,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沒有半點溫度。接著,推開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怎麽,你還在怪我?我承認,那天是我昏了頭腦,下手才會沒有分寸的,希望你不要見怪。”麵對多鐸冰冷的態度,多爾袞也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多鐸淺淺一笑,眼神依舊淡漠,“皇上不可如此,自來隻有臣子請求皇帝寬恕,而沒有皇帝反過來向臣子道歉地道理。”

多爾袞重重地拍了拍多鐸地肩膀,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別忘了,咱們不但是君臣,更是兄弟,兄弟之間,自然沒有隔夜的仇恨,想必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多鐸並不領情,而是單刀直入地問道:“皇上派剛林做說客,說服我前來謝恩,想必不光是重敘舊情這麽簡單吧?”

“你覺得呢?”多爾袞反問道。

“皇上也學會漢人那樣說話繞彎子了,那我就替皇上直說了吧,皇上希望通過再一次提醒,叫我徹底收了那些個心思,再不準對皇後生一絲邪念,對吧?”

多爾袞點了點頭,“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不過我知道,人心是最難掌握地,要你以後不繼續這個念頭,恐怕很難。然而,我卻不得不提醒你,把心思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去吧,與其苦苦守著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念想,還不如及時行樂,免得把自己弄得不痛快。”

多鐸的眼中流露著嘲諷之色,“哦,我倒是差點忘了,皇上早就以身作則,希望我也如此效仿了。當年皇上對莊妃愛慕不已,竟夜相思,後來還不是把同樣的癡情轉移到皇後的身上去了?”

聽多鐸提起當年自己和大玉兒的舊事,多爾袞微微一怔,接著略顯慍怒,冷冷道:“你明白就好,女人不過就是一件衣裳,穿舊了可以扔掉,不喜歡了可以換掉,你對熙貞的那些想法,如果想要消除,也不是不能消除的。什麽癡情不癡情的,著實可笑,如果一個男人固執到沒了什麽女人活不了,那他就是這天下最愚蠢之人。世間美貌的女子多了去,滿蒙漢朝。隨你挑選,你也不必固守著那些大逆不道地念頭了。”

“嗬嗬,若她真如皇上所說,和世間其他的美貌女子一樣,那麽皇上還會如此在乎她嗎?”按照多鐸原本的性子,現在肯定會和多爾袞爭吵起來,然而現在的他卻感覺到身心俱疲,不想再鬥一時氣意了。“皇上想必也知道那首[洛神賦]。以曹植之身份。什麽樣的美女得不到。又為什麽要惦記他的嫂子呢?皇上固然可以控製天下,卻不能控製住別人的心。”

聽多鐸提起這個典故,多爾袞的心情越發複雜起來。三國時曹家兄弟們相煎太急,為權為勢,最後弄到了手足相殘地地步。曹植一直暗戀曹地妻子甄氏,卻可望而不可及,無奈之下隻得作賦以解相思。時光荏。當曹植落魄失意,困居洛陽時,卻得悉了甄氏因為失寵而被賜死地消息,他卻沒有作詩來表達自己的心情,興許,這就是哀大莫過於心死吧

許久,多爾袞才木然地說了一句,“這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多鐸神情淒涼。就像此時的秋風一樣蕭瑟。“當年你不顧兄弟之義,搶在我前麵娶她過門,你可知我聞知此事後是何等滋味?你可對我有半點愧疚之心?這些也就罷了。你既然娶了她,卻可曾好好珍惜過她,好好愛護過她,你是怎麽做的?這些年來,你一直和莊妃眉來眼去,舊情未了,卻將身邊的她視而不見;皇太極想要殺你,要不是她絞盡腦汁,偽造密諭旨,你又怎能成功地化險為夷,還能輕易除去豪格?她為了你的皇位,冒著莫大的風險,親自帶兵去崇政殿,問這世上地女子,有幾個能有這般勇氣?可你呢,卻為了討好你的舊情人,竟然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將皇位拱手讓人!她中了你老情人下的毒,險些當了你的替死鬼,卻仍然千裏奔波,回盛京去幫你清除通往皇位的攔路石,而你呢,你卻吝嗇到連句慰問的話都沒有,連封信都不寫,你摸摸自己的心,是否對得起她?”

多爾袞默默地聽著,拳頭攥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攥緊,過了半晌,這才開口,“我知道,你一直對當年地事情耿耿於懷,我也承認,當年我地確對不起你。可是你不能忘記,我這麽多年來對你一直很好,除了那件事之外,我哪一處虧待過你?哪一次讓你吃虧了?你怎麽可以因為我一次的過失,而全然不顧我對你那麽多的好處?”

多鐸本來有一肚子委屈要傾泄,不過卻被多爾袞這寥寥數語說到啞口無言,一時間怔住了。

多爾袞緩緩地伸出手來,注視著多鐸,並沒有說話。多鐸愣了片刻,終於有了回應,他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來,讓多爾袞攜著,並肩走到窗前。

窗外,秋色濃濃,色彩斑斕,秋風掠過叢叢樹林,處處花圃,帶來枯葉飄飛,帶來落英片片。附近地池塘裏,一池秋風仍然綠意溶溶,然而隨風擺動的荷葉,卻已經凋零了大半。

多爾袞指了指遠處的柳林,說道:“你看,又是葉子枯黃的時候了,你還記得嗎,父汗還在的時候,請了師傅教習咱們讀書,你最貪玩,每次都要我悄悄地替你把功課做好應付檢查。有一次聽說父汗要親自來檢查咱們的學業,你頓時著了慌,倒也不是怕父汗罵,而是生怕失了麵子,所以臨陣磨槍,讓我教你背[詩經]。那時也是秋天,咱們就坐在柳樹下麵,你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葉子落得滿身都是。我怕你凍著了,周圍又沒有人,也隻好死拉硬拽,好不容易才把你背回來……對了,當時我教你的那首[穀風],.u.時,他一臉溫馨的表情,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天真爛漫的童年,兩兄弟仍然坐在樹下背書一樣。

多鐸搖了搖頭,“不,我沒有忘記,還能全部背下來呢。”接著,他清了清嗓子,吟誦道:“習習穀風,維風及雨。將恐將懼,維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習習穀風,維風及頹。將恐將懼,置予於懷。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習習穀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義:和暖東風微微起,陰雨連綿下不止。當初恐懼危難時,相依隻有我和你。如今安樂生活好,你卻把我來拋棄。和暖東風微微起,忽成旋風吹不已。當初恐懼危難時,把我緊緊摟懷裏。如今安樂生活好,棄我如丟爛東西。山口大風刮不停,一直刮過高山頂。地上百草全枯死,山間樹木盡凋零。忘了我的大恩情,隻把小怨記分明。

多鐸背到這裏,終於感悟到了多爾袞話語間的深意,禁不住陷入深深的回憶當中:當年的這位十四哥雖仍有幾分少年氣,卻因著一份少見的英武果敢,讓人覺得穩重踏實。而他仗著自己年幼,父汗寵溺,哥哥們都護著讓著他,所以驕縱之氣時時掛在臉上,閃在眼裏,但卻因為難得的聰慧靈動,也沒人介意他,於是他愈加無法無天。

他經常和十四哥在草原郊野上縱馬馳騁,累了的時候就跳十四哥的馬背上,由他帶著,坐在後麵悠然自得地回汗王宮去。他喜歡穿黑色的褂子,十四哥則喜歡穿一身白,少年裘馬,衣履風流,不知道惹來多少人豔慕的眼光和嘖嘖的評論。

那年秋天在柳樹底下背[詩經],入,:來時,才發現自己正伏在十四哥的背上,身上還多了一件白色的馬褂,那是十四哥的衣裳。雖然秋風陣陣,他卻感到融融暖意。看著衣著單薄的十四哥,他忍不住問:“哥,你冷不?要不我把衣裳還你。”

“別,我不冷,你沒瞧見嗎?我還滿頭大汗呢。”

果然,他感覺到十四哥後背的衣衫已經和汗水粘在一起了,他當時還天真地以為,十四哥真的不怕冷。於是,他更加緊緊繞住了十四哥的脖子,把整個身子都掛在了他身上。朦朦朧朧中,他的頭往旁邊一偏,輕輕貼在了十四哥臉上。隻覺又暖又軟,十四哥的背雖然單薄瘦弱,總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又因為被寵著嬌慣著的感覺甜蜜得很,他舒舒服服呢喃一聲,美美地睡去了……

多爾袞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回憶。“想不到你還記得這麽清楚,我還以為你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呢。”

多鐸尷尬一笑,“唉,如果我連這些都忘了,豈不是最令人瞧不起的忘恩負義之徒?”

多爾袞又望著窗外沉默了一陣,像是躊躇著做著什麽選擇。許久,他轉過頭來,鄭重其事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想不通的,我有時候也很困惑,咱們兄弟之間這麽好的情分,又何必因為一個女人而弄得反目成仇?在這個世上,值得我在意的東西並不多,排在我心中第一位的,無非是軍國大事,滿洲利益;而你,絕對是我心中其次重要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排在你前麵,就連我的妻子兒女也一樣。”

多鐸有些動容,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然而他迎視著多爾袞的眼睛,卻難以開口。

“所以說,除了我的性命,還有這個天下,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女人也是一樣。”多爾意味深長地說道。

“女人?你是說……”多鐸萬萬沒想到多爾袞會講出這樣的話來,禁不住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