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大雨持續到七月初八,並且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夏國地處東方,氣候溫潤,三江環繞,由於地勢較低,所以每年在進入夏季暴雨期之前,便會做好準備工作。
從七月初到八月中旬,便是暴雨期。夏國曆史上曾經出現國連續十六天的連續暴雨,在那場暴雨中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隨之而來的則是饑餓,瘟疫,暴亂。更為雪上加霜的是,金國與蜀國聯手對處於內亂,近乎瓦解的夏國進行了舉兵。
當然,最後化解危機的便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監察院院長。不過,院長化解了戰爭上的危機,對於持續不斷的暴雨,則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去拜神吧。
然後,舉國上下全部都開始拜神,不過由於夏國並沒有雨神雪神之類的,所以就將監察院院長的形象捏成了泥塑,當作雨神供拜起來。搞笑的是,由於沒人知道院長究竟是男是女,高矮胖,以至於最後雨神的形象竟然是一隻四不像。確切來說就是一隻長殘了的麋鹿。
而這一次,夏國的暴雨已經持續了十天,處於地勢較低的地方已經被水淹沒,大片災民開始遷徙。朝廷幾乎每個時辰都會接到八百裏加急從各地送進宮的急報,無一例外都是關於水災。
但這些都是朝廷的事,都是男人的事情。
淩月手捧熱茶,站在回廊裏,這個世界沒有排水係統,連續十天的暴雨一定已經淹沒了很多村莊鎮子。從宮人們的交談以及整個朝廷的氣氛中,也可以隱約感覺到事態的嚴重。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所以她才能那樣悠閑地捧著茶杯,看庭院前花開花落。
“再這麽下下去,夏國就要給淹了。”流夜不知何時,站在了淩月身旁,“李經略現在為了洪災的事情,忙得頭都大了。”
淩月轉身,坐在回廊長椅上:“應該會死很多人吧。”
“已經死了十萬災民,都是餓死的。”
“餓死?”
“夏國地勢較低,所以每年進入七月便會做好迎接暴雨期的準備。”流夜說道,“但由於這次的災民數量實在太過龐大,逃難的百姓大多餓死在沿途,剩下的小部分雖然幸運地逃離至尚未被洪水淹沒的村子城鎮,但由於窮困,最終也還是隻能餓死街頭。朝廷雖然撥了銀子,但層層下去,真正到百姓手裏的所剩無幾。”
淩月歎了口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對了,不是還有那位萬能的院長麽?怎麽連院長也袖手旁觀。”
幾天來,淩月已經從杏兒和雲兒的敘述中了解了那位近乎於神般存在的院長。並且還去專門為皇家祈福的福祿寺看過那尊被稱為雨神,實際上卻是頭麋鹿的神像。
“院長……聽監察院的人說,院長在楚國遊山玩水。”
“遊山玩水?”
“恩。”流夜說道,“其實就算院長回來也沒有用啊,這下雨是老天的事,又不是一個院長能解決的。”
淩月笑道:“那朝廷現在在做什麽?”
“換百姓。”
“換百姓?怎麽個換法?”
“朝廷已經開始讓處於較低地方域的百姓開始逐漸向蒼國遷移,而讓蒼國的百姓遷徙到夏國地勢較低的地方。”
“這事情恐怕不太容易,故土難離,雖然蒼國已經滅亡,但我想那些百姓就算是死也絕不願意離開的。說不定,現在蒼國正在發生暴亂。”淩月將依舊溫熱的茶水潑向院子裏,深吸口氣,道,“亂世出英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出個英雄啊。”
“這個英雄恐怕是姐姐你。”
“我?”淩月疑惑道,“為什麽是我?”
“皇上好像有讓你去蒼國的意思,他想讓你說服蒼國百姓,遷徙到夏國來。”
流夜話音剛落,就看到劉喜撐著紙油傘腳步急匆地朝他們走來。
抖落紙油傘上的雨水,劉喜一臉苦惱:“奴才參見公主。”
“劉公公,你的臉都要皺成包子了。”
“唉,還不都是這該死的雨,下個沒完沒了的。這不,我剛換的衣服,又給弄濕了。”劉喜無奈道,“公主,皇上在承福殿等著您呢,趕快跟奴才過去吧。”
“劉公公,不知皇上召見所謂何事?”
“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公主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八成是為了水災的事情。”淩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看到劉喜將臉轉向了院子。果然正如流夜所說,夏帝準備讓自己前往蒼國,去說服那些百姓。
淩月原本以為夏帝會單獨召見自己,但到了承福宮才發現夏無塵,歐陽晚,李經略,夏炎以及夏康都站在殿中。
“參加皇上。”
“不必多禮,來人賜坐。”
先禮後兵?淩月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謝皇上恩典。”
雖然在前世,淩月無論是坐凳子還是椅子,都隻會坐三分之一,但此刻她卻大咧咧,毫無優雅地甚至可以說有些粗魯的坐在那張雕著蛟龍的紅木椅子上。
“淩月,如今水災成患,所以朕希望你前往蒼國,去說服那些百姓遷徙至夏國。”夏帝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偷偷看著淩月的臉,他們很想知道,在聽到那樣殘忍的命令後淩月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
“皇上,淩月可以去蒼國,但恐怕沒有辦法說服那些百姓離開。有道是故土難離,人離鄉賤,有誰會願意離開自己的土地呢?”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夏帝聲音低沉,微微有些不悅,“無論有多麽困難,朕都希望你能完成。”
“皇上,如果你隻是想要解決水患,那麽淩月有更好的辦法,完全不需要大費周章地遷徙百姓。”淩月說道,“如果皇上您硬逼著蒼國百姓離開故土,那麽勢必會發生暴亂,亂世出英雄,皇上這其中的分量您可要多掂量掂量。”
夏帝神情肅殺,威嚴。淩月的弦外之意他早已聽明白了:“你,剛剛說有辦法解決水患?”
“是的,不過眼下是來不急了,我們隻能等到暴雨結束之後才開始,而且……”淩月莞爾一笑,自信至極,“這個工程可能要耗費數年,但我相信一旦完成,夏國將永遠不用再擔心每年的暴雨。”
“說來聽聽。”
“排水係統。”淩月說道,“夏國地勢較低,三江環繞,同時又是多雨氣候,既然這樣怎麽能夠沒有排水係統呢。”
“排水係統?”
“天上下雨,如果下得緩慢那麽就可以被土壤吸收,又或者經過陽光照耀,很快便會幹。可如果是很急很長的暴雨,那些多餘的水就沒有辦法被引導,隻能流入江中,然後江扣決堤,形成水患。所以必須要有排水係統,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如果皇上您相信我,請等到暴雨結束後,淩月一定會給您個滿意的答複。”
“父皇,兒臣覺得淩月說的有道理,如果強行將蒼國百姓趕離,那必定會引起暴亂。”夏無塵說道,“不如采用折中的辦法,讓兒臣與淩月前往蒼國,看看能否說服那些百姓,如果說服不了,那至少也可以說服他們接納夏國的災民。等暴雨結束,再來想辦法也為時不晚。
“恩。”夏帝點頭,似乎是讚同夏無塵的說法。略微沉思了一會,夏帝緩緩說道,“那朕就命裏和淩月前往蒼國,太子,你將來要繼承國家大統,也出去曆練一下,就隨老七和淩月一起去吧。”
夏炎一愣,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夏帝竟然會讓自己也前往蒼國:“父皇……”
“怎麽,不願意去?”
“不是,隻是太子妃就快要臨產了,兒臣是怕……”
“放心吧,這偌大的皇宮還照顧不好你的太子妃麽?”
“是,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