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殿,曾經的莞皇後已經稱為太後,兩年過去,伊初莞除了性子變得更加靜默之外也未曾有過什麽改變。隻是整個伊氏家族卻在夏無塵繼位之後逐漸被放逐到偏遠地區。旁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夏帝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限製太後的力量,因為一旦皇上出了什麽事情,那麽順理成章繼位的便是太後所生下的,同樣嫡出血脈的夏王,夏子染。雖然夏子染隻有三歲,但在夏國卻也有過剛剛出生的嫡皇子就繼位的例子,也正因如此,整個夏國的權勢便會落入生下嫡皇子的皇後手中。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夏國皇室也是默許了夏帝將太後伊氏家族的人近乎流放似的趕出朝廷。
位於夏國都城臨雲百裏出,便是專供夏國皇室狩獵的依雲山,而在距離依雲山二十裏處也有一座小山,名為渡雲山。因為有依雲山,所以渡雲山那樣不起眼的小山,也並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在渡雲山上有一座沒有名字的寺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修繕。不過在寺廟中還是有十幾名修行的僧人,日常所需要的食物一半靠化緣得來,當然為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另一半則是住在寺廟中的一位神棍每日所得。說來那神棍原本也是寺廟中的僧人,隻是從來不遵守佛家的清規戒律,日日喝酒吃肉,更是常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話掛在嘴邊。住持雖然多次勸解,但總是會被神棍給氣得啞口無言,並時常因為自己修行不夠,妄動怨念而自責。所以到了後來,住持也就聽之任之,不在多問。
寺廟後院,有一處涼亭。一名身著布衣的女子坐在石凳上,在她對麵坐著一名正在讀書的男子。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伊初莞的二哥伊恒毅,而那女子,不用說便是玖茗。書剛剛讀了一半,伊恒毅放下手中的書,有些疲倦:“這書到底要讀到什麽時候?就算我把全天下的書都讀了,也未必能夠中了科舉啊,我說夫人,不如我們回到臨雲去……”
“去找死麽?”玖茗說道,“現在這個時候回去,還不是給人陷害,皇上正愁找不到借口鏟除伊氏家族,你倒還,還眼巴巴地想要去成全別人,你這兩年也讀了不少書,到底有沒有看進腦袋裏去啊?”
“書呆子,書呆子,這說的不就是我麽,所以啊……唉,算了,此刻若是能有一壺好酒就好了。說起來好像很多天沒有看到沈老伯了,怎麽,難道他去雲遊四方了麽?”說著,伊恒毅臉上竟充滿了惋惜之情,大概是因為喝不到好酒而感到難過。
“哈哈,是不是想我的酒了?”說著,被伊恒毅稱為沈老伯的神棍左手提著一隻酒壺,又手則提著一個油紙包。
“快點過來,我這正想著你的酒呢,我說你怎麽這麽多天都不見人影,莫非真的去雲遊四方了麽?”
神棍將酒和油紙包放在石桌上,看了一眼玖茗:“喲,這丫頭好像在生氣,怎麽?又是誰惹你了?”
“生氣?你哪裏看出我生氣了?”玖茗雙手支撐著下巴,說道,“你哪裏看出我生氣了?這味道聞著倒像是叫化雞啊。”
“說的對,這就是叫花雞。”說著,神棍打開油紙包,笑著說道:“趁熱吃吧,這東西一定要趁熱吃才行。”
“嗬嗬。”也不知道為什麽,玖茗忽然笑了出來,隨後更是演變承了哈哈大笑。那感覺,就好像發現了什麽極為有趣的事情。
伊恒毅莫名其妙地看著玖茗,但眼神中卻好像又是習慣了一般:“夫人啊,你到底為什麽發笑呢?”
“你夫人一定是發現了什麽秘密啊,不然又怎會如此開心?”神棍也哈哈大笑起來,這玖茗哈哈大笑伊恒毅是有些習慣的,但眼下,這兩個人全都有點瘋癲狀態,可就不是伊恒毅能夠招架不住了。
既然兩個人全部都進入瘋癲狀態了,那麽作為獨自清醒的那個自然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誰知,伊恒毅剛剛喝了一口酒便悉數全部都給吐了出來:“這是什麽酒,簡直就是毒藥,這麽嗆人?”雖然聞著香氣甘醇,但伊恒毅怎知喝到口中卻是火燒一般得疼痛,而此刻他的胃也是被那烈酒燒得生疼,玖茗甚至看到伊恒毅的臉色開始微微泛白,不禁也開始疑惑起來。
“這酒當真這麽厲害?”玖茗拿過酒壺,聞了聞,味道卻是異香醇,“聞著這酒應該很溫和才對,怎麽看你倒好像是喝了什麽烈酒。”
“這酒是聞著香醇,可喝到嘴裏就好像火燒一般的疼痛,夫人,你可千萬別喝啊。”伊恒毅沒好氣地對著神棍說道,“你怎麽把這麽烈的酒拿來,也不提早跟我說一生,早知道這酒要是烈承這個樣子,那我也就不喝了啊。”
“我也沒讓你喝啊,分明是你自顧自地在一旁偷喝,我又能有什麽辦法?”神棍無奈聳聳肩膀,意思好像說事情錯不在他,“其實這酒的確香醇,隻是這叫化雞上撒了一種特殊的調料,與這酒相配,便會使原本香醇的酒變得奇烈無比。你要是不吃這叫化雞不就沒了。”
“既然兩者相衝,那你幹嘛要把他們放在一起,這不是……”伊恒毅雖然有些惱怒,但還不至於對著神棍生氣,“算了,當我倒黴。”
“不跟你們閑扯了,我要去聽住持講經了。”神棍拎起酒壺,慢悠悠地朝著寺廟走去,隻是在離開的時候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過身笑眯眯地看著玖茗:“你這丫頭,哈哈,不簡單啊,不簡單啊。”
玖茗也笑了笑,說道:“哪裏是我不簡單,分明是老前輩你故意露出了破綻給我才對,您才是真正的不簡單之人啊。”
神棍沒有說話,但臉上還是帶著笑意。
夕陽西下,天邊楚雲微卷。站在渡雲山上可以眺望依雲山,那陡峭的山壁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那樣低沉靜默,仿佛千年之前便是那樣。無論歲月還是滄海,終究逃不過命中的定數。這種感悟玖茗自然是不會有的,所以當伊恒毅說出這樣的話來,玖茗隻是用鼻子輕輕哼了一生。若是在那個世界,或許還可以說什麽終究逃不過命中定數這樣模棱兩可的話來,但眼下玖茗知道,這個世界可是顧離和那個家夥所創造出來的,既然如此,若真是再相信什麽命運定數之類的,那就未免太過可笑,太過離譜了。
“怎麽?難道夫人見到這樣的美景,竟無一絲感動麽?”伊恒毅說道,“我說夫人啊,為什麽你的性情自從兩年前開始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記得你從前雖然性子也有點冷,但也不至於到這步田地,莫非如今跟著我在這山上吃苦,你後悔了麽?”其實伊恒毅不是不擔心這一點,雖然玖茗隻是個身份卑賤的藝妓,但在兩年前的那場皇位更替的兵變中,他所看到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如何保全了整個伊氏家族的姓名,並且讓他的妹妹伊初莞安然坐上太後的位子,種種都讓伊恒毅再次對玖茗刮目相看,同時也在內心身處開始深深的擔憂,擔憂自己能夠駕馭那樣聰慧的女子。其實,伊恒毅更希望是玖茗來駕馭自己,雖然伊恒毅是紈絝子弟,但是對於尊卑卻並沒有太過執著,倒不是說他性情灑脫,隻是很多時候,每個人在乎的東西不一樣,性格不一樣罷了。就好像伊恒毅的大哥伊恒實卻和自己的弟弟是個完全相反的人,對於尊卑那是看的比姓名還要重要。所以當他得知自己的弟弟取了一個藝伎為妻子的時候,氣氛地險些要讓自己的父親將伊恒毅趕出家門。但最後由於伊初莞的出麵,才沒有弄到那樣不堪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