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驕陽似火。這個夏季似乎顯得格外漫長,最初漫不經心的熾熱最終演變成了擔憂,無數人開始擔憂,為什麽已經進入十月下旬,卻依舊還是那樣酷熱難耐。若僅僅隻是熱些,那倒是沒什麽問題的,但問題的根本在於農作物是需要靠老天的照顧才能夠生存。與此同時,淩月也注意到了天氣的反常,若說是什麽厄爾尼諾現象,打死她也不會相信。所以,她唯一想到的則是,或許這反常的天氣是江墨竹的主意,可是另一方麵,她又希望不是江墨竹的傑作,因為如果可以控製天氣的話,那麽遊戲根本就不用玩下去了。說得難聽點,如果真的能夠控製天下,那隻要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弄點龍卷風,萬事大吉。
眼見著懷裏的兔子睡得極香,淩月就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會鬼使神差地答應夏無塵養這隻兔子,最重要的是夏無塵最後交代她的那句話,這隻兔子吃肉,不吃青菜和蘿卜。兔子居然不吃青菜和蘿卜?完全顛覆了淩月從小深刻印在腦海中的那句話:小白兔,白又白,愛吃蘿卜和青菜。不過,或許人家兔子本來就不喜歡吃青菜和蘿卜,隻是因為太多人唱那首不知道是誰發明的兒歌後,為了避免名不副實,最終也隻要放棄自己鍾愛的肉,改吃青菜和蘿卜。所以,能夠毫不猶豫地堅持吃肉的兔子,一定是極具性格與自我主義精神的。就好像此刻,睡著了還不忘動動耳朵的那隻大兔子,完全不顧及淩月齜牙咧嘴的表情,睡得極其悠閑。
“這是做了什麽孽,為什麽我要抱著隻兔子站在這裏曬太陽。”淩月瞥了眼天空中的太陽,驀然開始想念起那個世界的太陽眼鏡,“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涼下來,最主要的是連空調都沒有,難不成還真的想要活活熱死我麽?”這話並不是對流夜說的,而是對著那隻兔子,隻可惜那隻兔子什麽都聽不到,但鼻子卻好像在一嗅一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似乎有些累了,淩月坐在回廊的欄杆上,輕輕地將兔子放在旁邊,那隻肉滾滾的兔子一個重心沒穩,竟然像一隻秋一樣掉了下去,幸虧淩月眼疾手快,在兔子落地的那一刹那給接住了。無奈,最終還是隻能由她自己抱著。
唉,其實又何必交給自己呢。淩月歎了口氣,似乎有無數無奈無法宣泄。還剩下八天,八天後她就會從所有人的眼中消失。這不是大家所期望的麽,也無關所有人,或許僅僅隻是那個送他兔子的人的期望。既然如此,那麽就成全吧,也算是最後能為他做的事情了。自責?這種感覺淩月從來就沒有過,確切來說,是迷茫,這一點倒是有過些許。
一個深紫色的身影躍入眼簾,一開始淩月以為是朱池,因為朱池很喜歡穿紫色的衣服,但當來人走近了她才發現竟然是康王,說實話康王穿紫色其實也很好看,這話淩月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怎麽了?有事情麽?還有,你今天怎麽穿紫色的衣服?以前好像沒見過你穿紫色。”
“怎麽,我沒有穿過紫色麽?”夏康被淩月問的問題困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有細細留意過自己究竟穿過什麽顏色的衣服。
“沒有。”淩月很肯定地說道,“你從來沒有穿過紫色的衣服,怎麽,這種小事情你都記不清楚麽?對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可不行。”
夏康摸了摸自己,顯得有些尷尬:“這個衣服都是內務府選定樣式,料子,然後送來過目的,我又怎麽會記得清楚?”
“嗯?什麽,這麽說所有人的衣服都是內務府做的麽?”淩想到夏無塵總是穿著水墨色長衫,這麽想來內務府還真是挺懂設計的。
“如果沒有特別說明的話,一般是由內務府做,不過也有自己提出樣式或者顏色一類的。”夏康解釋道,“怎麽,我不適合紫色?”
淩月搖搖頭,說道:“不,沒有不適合,其實你穿紫色挺好看的,最好再能稍微深一點就好了。”
一股暖意從夏康心中流過,他將目光落向淩月懷中的兔子:“哪裏來的兔子?怎麽這麽大?”
“無塵放在我這裏的,這隻兔子喜歡吃肉,很特別。”淩月低頭,撫摸著兔子,忽然,淩月的手抬起停在半空中,嘴角有些抽搐。”
“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夏康見淩月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表情卻又是說不出來的古怪,唯一想到的是淩月是否中暑了。
“這隻兔子……”淩月勉強牽動嘴角,抬起頭,“這家夥,實在太肥了,我簡直就想把它給燉來吃了,不過我是不吃兔子肉的。要不,你幫我把它給拿去煮了,清蒸還是紅燒隨你喜好,其實油炸和烤的也不錯,啊,如果能加上一些蜂蜜就更好了,不,還是不要加蜂蜜,蜂蜜比較適合羊肉,嗯,兔肉的話,還是什麽都不要加,,那就烤著吃吧。”說著,淩月起身,想要將兔子遞給夏康,卻怎料那隻兔子好像早有預感一樣,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朝著夏康做出近乎猙獰的表情,隻是由於那兔子實在太胖了,以至於原本想要達到的凶惡表情竟顯得有些滑稽。
“表情……”夏康有些鬱悶地盯著淩月給過來的兔子,“它好像在像我示威。”
“嗯?示威麽?”淩月將兔子轉了個身體,“果然啊,好像很生氣呢。”
“無論是誰,在聽說自己要被燒來吃,都會生氣吧。”夏康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說起來這好像不是兔子,反倒有點像是……”
“不像兔子?那像什麽?”淩月問道,“雖然大是大了點,不過還是兔子啊。”
“我倒覺得它很像是犼,我在邊疆上的時候,見過當地人會膜拜一種長得很大的兔子,這麽看,還真的有點像。”夏康回想起,曾經在邊疆駐守時,所看到的那種酷似兔子的團被當地的人們當作神明一樣供奉,“我曾經問過當地人,為什麽要膜拜一隻兔子,後來他們告訴我那不是兔子,而是犼。在千年前,那裏有七條惡龍出現,百姓們因此過著十分艱苦的日子,後來突然出現了犼,將七條惡龍的腦髓吸食,從此,當地的百姓就將犼奉為神明了。”
“犼麽?吸食龍的腦髓,這家夥還真是美食家啊。不過那隻是出現在神話中的東西罷了,怎麽看也不像是眼前這個肥嘟嘟的家夥。”
“隻是這麽一說罷了,不必當真。”夏康笑著說道,“但說起來,為什麽神話中的東西就不能夠存在呢?既然你是從那個世界來的,可見所有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淩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是這麽說沒錯,隻是這種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有些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了?”夏康問道,“倒是淩月你,總覺得很以前不一樣了啊。”
“什麽?”淩月有些驚訝,等待著夏康繼續說下去,“和以前不一樣?難懂啊你知道我曾經是什麽樣子麽?”
“你曾經是什麽樣子我不知道,但我還是記得當初你在蒼國朱雀大殿的樣子,那個時候,似乎更加活潑……呃,不對,是有些憂鬱,呃……也不對,應該是悲傷……啊,不對,不知道該怎麽說。”夏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用什麽形容詞。那是一種很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想法,所以他無法用準確的詞語來形容,以至於說到最後,他竟有些後悔說出這些話來了。
淩月看著夏康尷尬的樣子,戲謔地笑了笑:“從活潑到由於,從憂鬱到悲傷,我怎麽聽著好像是精神分裂。不過確實是變了,變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為了什麽而活著,所以,是不是應該悲傷?”
“不知道為了什麽而活著麽?”夏康眉頭皺了一下。不知道為了什麽而活著,這句話,為什麽那麽熟悉。
漫天飛揚的沙塵中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道,馬蹄踏過累累屍骨,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那涓涓流淌彷如小河的鮮血,是他的榮耀。但是對於那些死去的敵人來說,卻是修羅地獄。死亡的恐懼伴隨著最後的哀嚎響徹整個天際,風中,是誰在哭泣,黃沙掩埋的又是什麽?
你是為了殺戮而活著的人麽?笑顏如花,一身純白色紗裙的她眼眸清澈。沒有憎恨,沒有恐懼,有的隻是天真。然後,冰冷的匕首刺進身體,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仿佛盛開著的薔薇一樣豔麗。
為什麽要自殺?夏康至始至終都無法理解那個問他你是為了殺戮而活著的女子,但卻也記得那個女子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不知道為了什麽而活著的人,隻能被憐憫。
隻能被憐憫麽?不知道為什麽而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