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動,在原本就灰暗的牆壁上留下點點陰影。劉喜仔細地研磨著加了奇特香料的硯台,那樣寫出來的字也會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夏帝微微閉著眼睛,桌子上擺著不久前慕容淩月交給他的幾張紙,上麵詳細說明了如何解決那些多出來的利息。夏帝已經反複看過很多次,然而每看一次,他的眉頭就會皺得更緊張。
“劉喜,掌燈。”夏帝緩緩起身,神情說不出的疲憊。
“奴才,這夜深露重,您要小心身子。”
“今個兒你的話有點多。”
“奴才遵命。”
夜色如水,銀輝傾灑。整個皇宮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顯得格外清冷寂靜。通往那間密室的路總是格外漫長,同時也格外沉重。沉重的讓夏帝無法呼吸,那裏隱藏著太多秘密,太多他無法知曉的秘密。曾經,身為一國君主的夏帝覺得監察院才是最為沉重的地方,可如今,他知道有院長的地方才讓人覺得沉重,恐懼。
縱使知道院長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但夏帝心中還是覺得很不安。這個秘密,在四國之中就隻有身為夏國君主的他知道,因為院長在夏國。同時他也知道,一旦院長真正的秘密被其他國知道的話,那整個天下恐怕都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暴風雨之中。
推開黑色鐵門,夏帝看到蘇柔神情恬淡地睡在幹燥的草堆上,站在一旁的流夜微微抬起頭後,又低下頭,似乎不存在似的。
“這麽晚來,有什麽話要說麽?”淩月緩緩睜開眼睛,看來之前並沒有睡著。
夏帝有些吃驚,隨即坐在椅子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蘇柔:“你跟她真像,你們做事情的方法也很像。”
“慕容淩月,嗬嗬。”蘇柔並沒有起來,而是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將雙手墊在腦後,“她當然很像我,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啊。”
“嗯。想要離開麽?”夏帝緩緩說道,“如果你想要離開,朕成全你。”
“離開?去哪裏?”蘇柔笑著說道,“再說,皇上您一定是睡迷糊了,否則怎麽可能放我離開?”
“如果你真的想要離開,誰又能阻止得了你。”夏帝看了一眼流夜,的確,正如夏帝所屬,如果蘇柔想要離開的話,那沒有人能夠阻止她,除非她是自己不想離開的,“那條通道究竟在哪裏?”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自己又何苦呆在這種鬼地方呢。”蘇柔說道,“我找了這麽多年,都未曾找到,如果皇上真想知道的話,那就去問江墨竹吧,他一定知道。”
“江墨竹?”
“沒錯,我能說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至於他是否告訴皇上,那就不是我所能控製的了。不過,至少有一天很明白,那就是皇上你想要了解的世界,恐怕也不是那麽好。”
“不去看看,又怎麽會知道。”
“隨便你,這是你的事情。”蘇柔說道,“六韜三略,看來皇上你沒有得到那本兵法,真是可惜。不過這也算是預料之中了,畢竟事到如今,已經不是我能控製的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金國會舉兵攻打宋國,到時候蜀國會袖手旁觀,不過皇上您放心,夏國一定會勝利的。”
“不是已經沒有辦法預知了麽?”
“沒有辦法預知未來,這是事實。但揣測人心這一點,還是可以的。”蘇柔笑著說道,“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皇上您得到那本六韜三略的基礎上,可如今,這兵法給江墨竹得了去,結果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夏帝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仔細想著蘇柔說的話,良久,夏帝緩緩說道:“對於多印銀票的事情,你怎麽看。”
“很好,這裏又沒有美聯儲,皇上您大可以放心,多印些銀票,最多來個通貨膨脹就是了。”蘇柔笑意越發濃烈,到最後,竟然有幾分嘲笑的意味,“論謀天下,皇上您不及江墨竹,論經商,皇上您不及我或是淩月,嗬嗬,真是可笑,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麽資格去窺探那個世界的秘密呢,難道皇上您就沒有想過麽?您自己究竟擁有些什麽?如果撇開您一出生就有的身份,您真是可憐的什麽都沒有啊。”
夏帝臉色陰沉至極,而劉喜的額頭則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皇上不必動怒,我說的不過是實話罷了。您的確掌握著皇權,可是這皇權不牢固,一點用處都沒有。十幾年前,我之所以會替你解決祁王的事情,那也完全是因為您是個隻懂得如何握住權力的君主。而祁王,如果他的登上皇位,一定會將監察院給鏟平了,甚至不惜以整個夏國作為威脅,那麽危險的人物,我是不可能選擇的。所以,我選擇相對安全的皇上,您。從雲皇後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您非常在乎自己的權力,否則您又怎麽會容忍雲皇後的背叛,想必hi忌憚皇後身後的勢力。”
“你是想激怒朕。”
“不是,隻是隨便說說罷了,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蘇柔說道,“我想皇上深夜到這裏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問,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廢話了,直接切入正題吧。”
“既然如此,你不妨猜測一下,朕準備問你些什麽。”
蘇柔坐起身來,神情似笑非笑:“我可不想猜,猜不猜事實就擺在那裏,皇上您還是自己說吧。”
“好,既然如此,朕也就不繞彎子了。”夏帝目光沉沉,緩緩說道,“朕準備殺了慕容淩月,所以想聽聽你的意思。”
那一瞬間,蘇柔深深吸了口氣,內心充斥著一股莫名的情緒:“皇上,您剛剛說,要殺了慕容淩月。”
“你沒聽錯,朕要殺了慕容淩月。”夏帝重複。
“為什麽?”
“你說呢?”夏帝眯著眼睛說道,“朕不容許第二個院長出現,就這麽簡單。”
“是麽,那皇上您就盡管殺好了。”蘇柔說道,“不過在殺之氣,奉勸皇上找個好點的高手保護自己,流夜可不是吃素的。”
“這是個很大的麻煩,所以朕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辦件事情。”
“你是想讓我身邊的流夜,殺了那個流夜,是這樣麽?”蘇柔挑眉毛,輕聲問道。
“確實如此,你果然聰明。”
“我很想知道,她究竟做了什麽事情,讓皇上您這麽忌憚。”
“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今日在青龍大殿中,淩月作了一首詩。”
蘇柔想了想,問道:“該不會是什麽反清複明之類的。”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夏帝輕聲朗道,“這是這首詩讓朕忌憚她,所以必須殺了她。”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夏帝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在說什麽?”
“嗬嗬,原來這首詩就是殺淩月的線索,那麽我現在把剩下的給補齊,也好讓慕容淩月死的明白些。”蘇柔輕輕笑著,說道,“沒想到,一首詩竟然能殺了一個人。”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夏帝重複念著,末了幽幽說道,“這倒是工整。”
“工整?皇上這首詩又不是淩月所作,您又何必這麽當真。”
“你說什麽?”
“我剛剛念的是這首詩的下半段。”蘇柔說道,“這首詩的作者並非淩月,關於這一點,請您務必弄清楚。”
“你是在為她求情?”
“求情?我可不這麽認為,她的死活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同樣,皇上您的死活也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蘇柔半眯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氣,“啊,皇上您請回吧,我困了。”
夏帝起身,似乎也不太願意繼續留在密室中,隻是夏帝剛剛走出去,就聽到蘇柔笑著說道:“那首詩是杜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