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帝眉頭微蹙:“淩月你剛剛說,若是金、蜀兩國達成聯盟,那麽楚國的態度最為關鍵,為何江墨竹會先前往蜀國?”
淩月笑道:“大半個江湖都在蜀國,天下紛亂之時,江湖自由江湖的用處。而且……”淩月笑意消散,有些擔憂地看著流夜,長長歎了一口氣。
流夜一愣,低著頭:“姐,原來你都知道。”
“那麽多資料不是白看的,流夜你是我弟,記住了。”
流夜用力點頭,眼眸中有瑩然淚光。
“而且什麽?”
“流夜,我實話實說了?”
流夜點頭,不說話。但神情卻由之前的感動,轉為淒涼。
淩月雙拳緊握,盡量控製著心中不忍的情緒,對夏帝緩緩說道:“流夜的武功已經入了宗師境界,普天之下也隻有楚國枯榮和尚能夠與之抗衡,但是枯榮和尚已經老了,遲早有死的一天,那時流夜便是天下第一。江墨竹若是殺了我,流夜必定會為我報仇,所以為了除去流夜,江墨竹必定先回前往蜀國,找尋流夜的哥哥,楚國太子,葉流風。”
夏帝並沒有多大吃驚,反而是劉喜歡,目光驚詫地望著流夜。
“你的意思是,流夜是楚國皇子?”夏帝問道,“既然是楚國皇子,又為何會……”
“這個我就不知了……”淩月幽幽說道,“不過,不管流夜是何身份,我都隻當他是我的弟弟。如此而已。”
“朕很好奇,江墨竹為何要殺你?”
“這個……淩月不知。”
“不知?”夏帝語調陡然上揚,分明是不信。
“唉,事到如今淩月夜就不瞞皇上了。”淩月緩緩說道,“其實,真正的蒼國皇上血脈,是江墨竹,而並非我。當年容皇妃為了保護尚未出世的孩子,便使了偷龍轉鳳之計,將生下的皇子交給江氏夫婦撫養,以躲避朝廷詭計的陷害。四年前,江墨竹偶然得知身世,恰巧那時金國細作蕭如言又對其表達傾慕之情,為了報複容皇妃,江墨竹明知金帝會對其不利,仍然出使金國,後果然如其所料,被打入透骨釘,之後他設計讓蕭如言來到夏國,借皇上您的手覆滅蒼國,而他也可用身體不適為理由眼睜睜看著蒼國覆滅。說到底是為了報複當年拋棄他的生母,容皇妃。而且,也為了日後取得整個天下而做的一個鋪墊。”
“淩月,你說了這麽多,依舊備有回答朕的問題,朕想知道的是,江墨竹為何非殺你不可?”
淩月嘴角輕揚,道:“那麽皇上,您為何讓我接手監察院?”
“什麽?”
“如果隻是個亡國公主,江墨竹自然不必忌諱。可若是監察院的院長,未來夏國太子的妃子,那麽我想他應該就不會沒有理由殺我了。”淩月說道,“其實,不用說是江墨竹,若是淩月的力量足以匹敵上一任院長,恐怕想殺我的不僅僅是江墨竹了,就連皇上您也應該想要我死了。”
夏帝嘴角緊繃,空氣中泛起了絲絲寒意。
這話由淩月之口說出來,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見夏帝不說話,淩月繼續說道,“不過皇上您放心,在您有生之年,淩月是絕對不會挑戰您的權威的。”淩月這句話沒有半點虛假,因為按照時間來推算,夏帝很快就會死去。不管淩月願不願意,都不可能在夏帝有生之年挑戰他的權威了。
“你的意思是,等朕死後,便要挑戰皇權麽?”
淩月搖頭:“不,淩月隻對銀子感興趣,對皇權沒有半分興趣。”
“是麽?”
“當然,玩銀子總比玩人心要來得好,皇上,您說是不是?”
“淩月,你這麽坦白,難道不怕朕殺了你?”
“殺了我對皇上您有什麽好處呢?”淩月說道,“皇上您若是殺了我,這監察院就毀了一半,不僅如此流夜更會為我報仇,所以說這是得不償失的事情。皇上,你能與其殺了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安撫新皇後以及李經略。”
“劉喜,朕累了,回宮。”
“奴才遵命。”
夏帝離開後,淩月收起輕鬆地麵容,目光溫柔地看著流夜:“流夜,對不起。”
“姐……你……”
“對不起流夜,對不起,對不起。”
淩月無法麵對流夜那淒然的神情,隻得將目光落向地麵。
“姐,我不怪你。”流夜慢慢走近淩月,伸出雙手輕輕將淩月攬入懷中,“流夜永遠站在姐姐這邊。”在那一刻,流夜才發覺淩月是那樣單薄,纖細,似乎隨時都會傾倒。
淩月勉強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流夜,你會殺我麽?”
“不會。”
可是,這兩個字輕輕從流夜口中吐出的時候,淩月眸底滿是悲痛,絕望。但最終還是化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
自從夏帝離開清和殿後,表情一直陰沉。劉喜從未見過夏帝那樣的神情,悔恨中帶著殺氣,殺氣中又帶著期望,複雜而多變的眼神讓劉喜不自覺謹慎起來。善於察言觀色的劉喜歡,知道淩月最後說的一句話絕對不是毫無意義地就這麽說說。
皇上,你能與其殺了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安撫新皇後以及李經略。
新皇後,李經略。
劉喜判斷,夏帝表情之所以陰沉便是因為莞皇後和李經略。與其殺我,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安撫新皇後和李經略。難道說夏帝真正想殺的是莞皇後和李經略?
“劉喜,你不是在琢磨淩月最後那句話?”
“奴才不敢。”雖然被夏帝識破心思,但還不至於讓劉喜膽戰心驚。那麽多年來,夏帝早已知道他喜歡揣測主子的心思,隻是揣測歸揣測,卻從未有過什麽越軌。口風更是緊得不得了,任何人都休想從劉喜口中打聽到什麽,這也是為何數十年來,劉喜一直呆在夏帝身邊的原因、
“朕恕你無罪,說說看,你對淩月最後一句話的理解如何?”
“這個……”劉喜偷偷觀察著夏帝的臉色,確定沒有什麽大問題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奴才認為,清和公主必定是發現了什麽。”
“哦?那麽你認為淩月發現了什麽?”
“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
“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奴才愚鈍,確實不知。”
“你不知,淩月知。哈哈哈……”轉瞬間,陰沉的表情便被爽朗笑聲所代替。
饒是如此,劉喜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夏帝善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當然數十年侍奉在這位多變帝王的身邊,也讓劉喜歡多張了一個心眼,那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要放鬆自己,哪怕是獨自一人之時。
蜀國,群山壞繞,山勢險峻。地處金,夏,楚三國中央,且易守難攻。所有雖然在數百年來地域甚小,卻也是發動戰爭最少之國。不僅如此,江湖人士大多喜歡居於蜀國,究其原因還要屬蜀國的奇欒險峻以及眾多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靈丹妙藥。
誰也無法理解,為何天下大多數的靈丹妙藥都出自蜀國,正如同沒人能理解,天下美玉大多出自楚國一樣。
蜀國皇宮,與夏國相比,雖沒有其奢華奪目,卻多了幾分古樸幽深之感。
龍榻上,蜀帝麵如枯槁,奄奄一息。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半月有餘,禦醫早已放棄,但不知為何蜀帝就是無法咽下最後一口氣,就這麽活死人般躺著。
葉流風身著暗紅色錦衣,眉目淡然地站在龍榻前,微微低頭,目光卻並未望向他的父皇。
“夜……夜……”蜀帝艱難地從喉嚨中吐出兩個字。
葉流風眼眸撇向一邊,輕聲說道:“父皇,您這是何必,都快死了,還念念不忘流夜。”
蜀帝費勁全身力氣,才將頭轉動了一點:“你……你……”
“父皇,兒臣會守在您身邊,直到您駕崩。當然,兒臣很快就會讓衝兒來陪您。”仔細看,葉流風的麵容與流夜很相似,隻是流夜太過陰柔,而葉流風則多了幾分陽光的感覺。不過,縱然看上去陽光,卻還是讓人不禁感到寒意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