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下肚,李經略和東方衝兩人皆有醉意。但兩人的酒品卻大相徑庭,東方衝不斷地訴說著這麽些年來在朝廷的苦悶,而李經略低著頭不說話,偶爾會略略點頭告訴東方衝,自己在聽著。都說酒後吐真言,不過在李經略聽來東方衝所說的,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廢話。
“唉,如今妹妹突然薨逝,我這丞相之位恐怕就要不保了。”
李經略為東方衝再次斟了一杯酒:“聽說雲皇後手裏握有東方和西門兩家的五十萬兵權,那麽……”
東方衝擺擺手,一臉鬱悶:“別提那五十萬兵權了,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兩塊兵符究竟在哪裏。妹妹突然薨逝,什麽都沒交代。”
“如此說來,兵符應該在皇上那裏。”
“不會……不會。”
李經略試探性問道:“哦?不在皇上那裏?”
“嗬嗬,經略,你雖然老謀深算但是卻不了解四公的地位。當年皇上的弟弟祁王聯合四公準備舉兵,但皇上隻是囚禁了祁王,卻不敢對四公怎麽樣,你知道為什麽麽?”
李經略搖頭,等待東方衝繼續說下去。
“四公手中各有二十五萬兵權,合計多大一百萬兵權,這隻是明麵上的。真正讓皇上害怕的是四公那深不可測的人脈。”東方衝有些得意,道,“說起來四公是夏國貴族,但卻根本不受夏國所管製。說到底,隻不過是居住在夏國土地上的四大家族罷了。長久以來並不參與朝政,但卻在整個天下都布有勢力。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四十年前,當那個監察院院長來了之後,四公的勢力就急劇銳減,如今恐怕已經隻有當年的一半多些了。不過縱然隻有一半,那也是相當厲害了。”
盡管監察院院長很神秘,但李經略對於院長的勢力還是相當了解的,但他從沒有想到四公的勢力居然會比院長還要大。
這些勢力不僅僅隻是兵權上的,更包括了遠離朝堂的江湖以及商會一係列的。先前便有傳聞,說四年前死於蜀國唐門之手的沈浩然便於四公關係匪淺。原本以為沈浩然隻是想借助權貴將勢力滲透朝堂,但如今看來或許他們本就是一起的。
“原來還有這層利害關係……”李經略說道,“你剛剛說兵符不可能在皇上那裏,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四公與皇上乃是牽製關係,你說妹妹怎麽可能會將兵符交給皇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兵符不在皇上那裏,那又會在哪裏?”
“這就是我頭疼的地方,對了,經略,不如你動用下關係去調查下,我妹妹死前究竟和哪些人有所接觸,說不定能夠查出什麽線索來。”
李經略想了想,道:“好,皇後死的這樣突然,應該會留下些線索才對。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確實,趕快從臨雲名門中挑選合適的皇後。這個說簡單很簡單,但是說難卻也很難啊……東方,你可有什麽好的人選?”
東方衝苦笑道:“好的人選,你也知道我東方家與臨雲貴族並無往來,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麽好人選,要我看啊,自然是東方家的女子最好。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個人,頗為合適。”
“哦?”
“伊元之女,伊初莞。”
李經略略微思索一番,沉吟道:“若沒記錯,這伊元乃是太常寺的一名卷宗看守,數年前辭官,他的兩個兒子我倒是見過,卻不曾見過以初莞。”
“嗬嗬,說起這個伊初莞比他那兩個不爭氣的哥哥要強上百倍。”
“你怎會如此了解?”
“當年妹妹被冊封為皇後之前,曾在宮外別館住過三月,學習宮中禮儀,那時服侍妹妹的便是伊元的妻子,曹氏。後來,妹妹遭遇刺客暗殺,所幸曹氏替妹妹擋了一刀,才幸免劫難。不過……”東方衝神色黯然,“那一刀看在曹氏臉上,且角度刁鑽,雙眼盡廢。”
酒杯一抖,少許傾灑,李經略倒吸一口涼氣:“那真是比殺了她還要可怕。”
“是啊,這女子容顏若是毀了,的確生不如死。不過伊元對曹氏倒是忠貞不二,未曾納妾。”東方衝說道,“你看伊初莞如何?”
“倒是個不錯的人選,隻是在此之前我們應該先去見見她那兩個不爭氣的哥哥才是。”
“哈哈,沒錯,這也是我覺得伊初莞合適之原因,正是因為她有兩個不爭氣的哥哥,所以日後才便於我們控製。”東方衝笑道。
話音剛落,隱約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咒罵之聲。
李經略側首,暗想道:又是哪個紈絝子弟鬧。
“哈哈,我們來的真巧。”東方衝走到窗邊,將紙窗打開一條小縫,剛好可以瞥見一樓的情景。
李經略走到窗前,隻見兩名衣著不算華麗但卻也非尋常百姓的男子,正對著送酒的小二拳打腳踢:“這二人似乎有些麵熟,啊,前些日子不也來這裏鬧過事情麽?”
“他們兩人就是伊元的兩個兒子,哥哥伊恒實,弟弟伊恒毅。”
李經略觀看了一會,合上紙窗:“那哥哥確實蠢貨無疑,那個弟弟倒是不簡單。”
“恩?何以見得?”在東方衝看來,無論是伊元實還是伊恒毅,全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兩人雖都對那小二拳打腳踢,但伊元實完全雜亂無章,可是伊恒毅總在那小二稍微喘口氣的當口對準要害狠狠踢下去。這樣的人,又怎麽會簡單?”
東方衝拍著李經略的肩膀:“不過是個打架罷了,你也要分析出這麽多大道理來。”
“眼睛的可貴之處在於能夠見微知著,耳朵的可貴之處在於可以聽懂弦外之音,否則那和癡傻又有什麽區別?”
“嗬嗬,你是在說我就是那癡傻?”
李經略抱拳,作揖:“豈敢,豈敢。”
“既然你已經瞧出端倪,覺得如何?”
“過些日子我去會擬定一份人選名單,先交由皇上過目,若是梅問題再逐一考察,介時我們也可暗中觀察伊家的女兒,否則冒然去伊家,必然引起皇上的懷疑。”
“你都快成人精了,我要是有你一半聰明啊,也不會這般窩囊。”東方衝自嘲道,“唉,不過外戚不得幹政,這也是夏國律法的刁鑽。對了,一直有件事情擱在我心裏,從剛剛就想問問你的意見了。“
“你是說,太子被廢?”
東方衝點頭,神色中多了幾分焦慮:“是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好,其實就算太子真的被廢,還有七殿下呢,你又何必過分憂慮。”
“話是這麽說,可事情總不會空穴來風,我們東方家究竟是犯了什麽煞星,唉。”東方衝長歎一聲,“說起來康王如今真是如日中天,朝中有些武將已經開始向康王靠攏了,也難怪,武官向來不受重視,而康王身邊的那個鏡無影不僅武功了得,對於朝堂之事也更是得心應手啊。”
李經略在李蓉蓉大婚之日便已知道,鏡無影雖是江湖草莽,但無論多麽瑣碎的事情都能辦地滴水不漏:“你說的不錯,鏡無影當真是個人才。隻是江湖之人不太好控製。”
“不是有聖香花麽?”
“聖香花?那種損人不利己,而且……說到底,江湖之人武功等同性命,聖香花隻會損害身體,使武功退步。”
“那就沒辦法了……”
“嗬嗬,其實就算控製了鏡無影也無法控製康王,雖說鏡無影是康王的幕僚軍師,但康王也不是傻瓜,你說是不是?”
東方衝笑道:“說到底他是你的女婿啊,你不忍下手。”
“不忍下手?莫說是女婿,到了關鍵時刻哪怕是自己女兒也可以利用。”李經略說道,“隻是在利用之餘,為其準備好些的退路便是了。玉石俱焚,總是不太好的。”
“經你這麽一說,我這才發現這麽多年來,你雖掌握著真各個朝廷的權勢,但卻並無死敵。”東方衝說道,“縱使有些與你處在敵對麵的,也並非對你恨之入骨。”
李經略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留有餘地,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