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萃宮偏殿。

嚶鳴去的時候,慶貴人陸氏剛吃完了安胎藥,嘉嬪也正在她房中,陪著她說些保胎養胎的經驗。所以她去的,正是時候呢。

嚶鳴不慌不忙請嘉嬪與慶貴人遣退了殿內伺候的人,這才取出了那塊莪術。

嘉嬪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這是……芋頭?”旋即她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搖頭:“沒有芋香兒味,反倒有一股薑味兒。可瞅著也不太像薑。”

歪倚著一對攢花軟枕的慶貴人笑著說:“算是薑吧,這應該是莪術,別名叫‘黑心薑’。”

嘉嬪麵帶疑惑之色:“這東西有什麽用嗎?”

慶貴人笑著看了嚶鳴一眼:“婢妾隻知道,它有極強的破血化瘀之效,用來打胎是最好的。”

聽得慶貴人此言,嘉嬪手一哆嗦,差點沒把那塊小小的莪術給扔了。

嚶鳴笑著道:“放心,隻要不吃,就不礙事。這莪術,除了活血化瘀,還可消食化積。”

嘉嬪一愣:“消食化積?我記得,瑞貴人這幾日腸胃有些積滯。”

嚶鳴重重點頭,“不錯,此物正是景陽宮的小太監偷偷扔掉的。”

慶貴人聽了這話,不由嗬嗬冷笑了,“天意!!天意給了婢妾這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了!”

嘉嬪瞬間聽懂了慶貴人的意思,“你難道是想——這怎麽成?!就算你足月了,也不能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啊!”

嚶鳴忙笑著說:“嘉嬪姐姐不必急,倒時候和催產藥一起熬了,慶貴人不喝也就是了。”

嘉嬪這才鬆了一口氣,“妹妹說的是。隻要不喝就是了。慶妹妹臨盆之期也不過就這幾日了,等催產藥送去產房,慶妹妹佯裝抿一口,便說味道不對,借此讓太醫查就是了。”

慶貴人卻搖頭了:“既然要做,就做絕了!若是婢妾沒喝,隻怕憑瑞貴人的寵愛。也不會懲處得太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嘉嬪急忙道:“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啊,這莪術一吃下去,很快藥效發作。必然見紅,一個弄不好,隻怕連肚子裏的孩子都保不住啊!”

慶貴人笑著說:“所以說,婢妾打算在產道開了之後再喝下去。”

嚶鳴微微沉思。“這樣一來,在藥效發作之前。孩子就會生下來,可是——”嚶鳴深深看了慶貴人一眼,“莪術藥性厲害,你若真吃下去。隻怕會血崩,這太冒險了!”

慶貴人神色毅然:“婢妾願意冒這個險!”說著,她起身朝著嘉嬪見了一禮。“婢妾便把自身性命托付兩位娘娘。”

嚶鳴與嘉嬪彼此對視一眼,眼裏俱有無奈之色。但慶貴人如此堅決,也隻能依了她了。

三日後的夜裏,嚶鳴剛剛從養心殿侍寢回來,剛想著寬衣睡下,便見底下小太監火急火燎地前來稟報,“鍾萃宮的慶貴人小主發動了!”

一聽這消息,嚶鳴隻得撐著乏累不堪的身子爬起來,乘坐肩輿急急忙忙往鍾萃宮趕去。因儲秀宮距離鍾萃宮還算近,嚶鳴又是侍寢歸來,還沒來記得脫衣服,自然去得最早。

去的時候,嘉嬪旗髻鬆斜,顯然是才起來梳妝,夜裏職守的太醫已經來了三位,接生嬤嬤則是一早預備在鍾萃宮裏的,如今已經各自忙活開了。

嘉嬪握著她的手,互見了個拉手禮,然後低聲對她道:“藥,已經熬上了!”

嚶鳴點了點頭,麵色凝重地看著西配殿方向,慶貴人低低的痛叫聲已經綿綿不絕傳了出來,打破了原本夜色寧靜的鍾萃宮。

沒過多久,其他各宮嬪妃也聞訊而來,旁邊景陽宮的瑞貴人以及延禧宮主位純嬪來得最早。

純嬪進來便問慶貴人如何,嘉嬪隻若有深意地笑著說:“一切順遂。”

瑞貴人卻是一臉困倦與不耐煩之色,打了個哈欠,便與後頭晚來一步的嬪妃嘀咕道:“這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嚶鳴冷笑了一聲:“沒人逼你來,不願留就走人!”——這急急忙忙一個個趕來的嬪妃,大半都不是心甘情願來的,不過是想著,孩子降生,皇帝十有*會露臉,所以趁此機會表現一下自己,若能順道勾搭一下皇帝,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皇帝與皇後幾乎是前腳後腳便來了。叫嚶鳴心中一陣納罕,皇後為彰顯賢德,嬪妃生產,她必然會到,嚶鳴不足為奇,可皇帝——大半夜的,這才剛剛發動呢,他怎麽來得這麽早了?

皇帝一來,困怏怏的一眾殿內嬪妃,一個個瞬間給打了雞血似的,個頂個精神頭十足,各自整著妝容,張開最嬌豔、最動人的微笑,出正殿外,迎接皇帝禦駕。

“皇上萬福金安!”一群盈盈燕燕,脂粉香氣撲麵而來。

皇帝掃了嬪妃們一眼,目光落在小臉倦怠的嚶鳴身上,杵著臉嗬斥道:“深更半夜的,都來添什麽亂?!皇後鎮守,嘉嬪看護!其餘人都散了!”

嬪妃們齊齊傻了眼,這種狀況還是頭一次呢,慶貴人臨盆,若是不來,少不得有人嚼舌說是嫉妒不睦呢。嬪妃們各自大眼瞪小眼,有些不知所措了。

皇後聽了,微微一笑,“皇上說得是,天這麽晚了,諸位妹妹回吧,有本宮坐鎮,慶貴人一定會平安生產的。”

嚶鳴卻有些急了,計策是她提出的,慶貴人自己完善,雖說以嘉嬪的穩重必然能處置妥當,可這會兒走了,嚶鳴著實不放心!!

嚶鳴見狀,急忙上前道:“之前在圓明園,就是嬪妾照顧慶貴人的胎。不如讓嬪妾留下來幫嘉嬪吧。”

皇帝臉色一黑,不悅地道:“舒嬪!你能幫什麽忙?!別添亂,回你的儲秀宮去!”

嚶鳴呆愣愣看了皇帝一眼,怎麽不太對勁啊,剛才在養心殿。才剛滾過床單呢,皇帝沒個由頭,沒道理半個時辰前還溫存這,一轉臉就變臉了。難道……這是在關心她?不想讓她守半夜,想讓她回去好好碎覺??

嚶鳴朝著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輕輕咳了一聲,語氣溫和了幾分:“回去吧。”

可是嚶鳴真的不想走啊!不親眼看著事成,她怎麽能安心呢?!

皇後眼裏浮起濃濃的妒色。皇上大半夜趕來。原來不是為了慶貴人,也不是為了慶貴人腹中皇嗣,竟隻是為了舒嬪而已!旋即。皇後又以賢惠的姿態示人,語氣溫柔如水地道:“舒嬪還是回去吧,你才剛侍寢回來,得好好休息才是。”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轉移到了嚶鳴身上,酸的、妒的、恨的、怨的。交雜在一起,真真叫嚶鳴骨頭都難受了。你妹的,這仇恨值肯定蹭蹭漲了,皇後這一嘴巴。真是恨不得所有人恨得掐死她!

“皇後!”皇帝突然壓聲一斥,已然帶了三分慍怒,這就是先帝給她選的發妻。城府算計比誰都重!!

皇後一滯,這才曉得自己竟在皇帝跟前失言了。急忙便道:“臣妾忽略了,舒嬪與慶貴人情同姐妹,必然是不肯離去的。”

嚶鳴心頭一鬆,急忙順著道:“是,嬪妾就算回了儲秀宮,一時不得慶貴人平安生產的消息,也無法必然無法安睡。與其如此,不如留在這兒等消息。”

瑞貴人趁機竟也跳了出來,衝皇帝嫵然一笑,嬌滴滴道:“婢妾也不放心慶貴人,求皇上讓婢妾也留下來吧。”

瑞貴人說完,其他嬪妃也一個個跳出來,表達自己對慶貴人的姐妹之情,都要留下來陪伴,同時各自朝著皇帝拋媚眼、送秋波。叫皇後臉上一陣晦暗不明。

唉,當著人家大老婆的麵兒,勾搭人家老公,還真是為了爭寵,什麽都不顧了!

如此這般,自然是誰都走不成了,皇帝也不走了,幹脆留下來坐鎮鍾萃宮,等慶貴人生產好了。

不過,慶貴人偏殿倒是十分順遂,約莫四更前後,接生嬤嬤便來稟報,說慶貴人的產道已經開了將近十指,已經能約莫看到小阿哥的頭了。接生嬤嬤慣會說好聽的話,孩子還沒生下來的,就說是小阿哥了。也不怕萬一是公主,皇帝會不高興。

隻是既然產道開了,嚶鳴深深看了嘉嬪一眼。

嘉嬪亦朝她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嚶鳴知道,那碗藥,早已預備好了,隻等這個最合適的時機喝下去。

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聲嬰兒的啼哭伴著黎明的到來響徹鍾萃宮。

“恭喜皇上!慶貴人生下一個小公主!”接生嬤嬤抱著滿身羊水的孩子跑來正殿磕頭賀喜。

“小公主?”皇帝看了一眼,神色顯然是有些失望,就為了一丫頭,闔宮都跟著折騰了半夜。

嚶鳴見狀,忙笑著說:“皇上您看,小公主剛生下來就一頭烏發,長大了必然好看!隻是……”嚶鳴又仔細瞅了瞅,暗自嘀咕道:“怎麽是小卷毛呢……”她記得,慶貴人的頭發很直呀!

一邊嘀咕著,忍不住瞄了一眼皇帝的腦袋。這乾渣龍不管白天晚上都綁著金錢鼠辮,而且不管寒暑都帶著帽子,著實叫人想一窺究竟啊。乾渣龍,你是卷毛嗎??

“咳咳!”皇帝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忍不住多瞄了那剛出生醜得跟隻猴子似的閨女,真醜!一點不像他!乾渣龍心裏如是想著,又默默補充了一句:頂多那頭發像……

可惜嚶鳴不會讀心術,否則早揍人了,孩子剛出生都這樣,紅得跟猴子似的,等滿月之後就會慢慢褪了紅意,而且出生的時候越紅,將來膚色越白皙!懂不懂常識啊!乾渣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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