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長眼的家夥

按照及笄禮的規矩,在三次更衣及跪拜之後,會由錢靈犀奉上一杯醴酒,給正賓文氏,文氏念完祝辭後,再把醴酒交給錢敏君,她要灑一些在地下作祭,再自己淺嚐一口,放在幾案上即可。

但錢敏君可能也是太過緊張了,一失手,把那杯酒全潑在地上了。

糟糕!

不止是她,連錢文仲在後頭也驚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這可怎麽辦?酒潑了,難道還能再續上一杯?這會不會是不祥的預兆?

屋子裏靜得可怕,文氏也有些躊躇不定的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石氏的臉已經白了,錢敏君更是傻在那裏。而人群中,已經發出了嗤笑聲。

是那位監軍高傑大人,今日錢文仲大擺宴席,自然不可能不請這位領導。高傑雖不想來,但奈何王越把一眾頭頭腦腦都喚來了,他要不來,未免落一個不合群,連這麽點子小禮物也不想送的小氣領導形象,隻好隨波逐流的來了。

起初見錢家行事規範,頗得讚賞,他就在心中頗多挑剔,隻是一直沒找著發作的機會,眼下好不容易瞅見錢敏君出了醜,又是個晚輩,他就是出言譏諷幾句料來也沒什麽關係。

正陰陽怪氣的打好腹稿,想借著錢家那塊百年書香世家的牌子作文章,忽見場上局麵倏忽一變。

那個做讚者的小姑娘手腳極快的蹲下,把錢敏君手中的酒杯扶起,衣袖拂過,誰也沒想到,那杯中赫然還有小半杯酒!

是她沒看清嗎?石氏使勁的眨了眨眼,剛剛不是明明沒有的。怎麽突然又有了?但這是絕對的好事,哪怕是錢靈犀變的戲法,她也要大加讚賞。

“姐姐,拿穩了。”錢靈犀把酒杯扶正,推到錢敏君麵前。暗自捏了捏她嚇得冰涼的手。給她一點小小的鼓勵。

正賓文氏的臉色已然緩和下來。她已經年過花甲,以為方才見了底隻是自己眼花。也沒深究的就衝錢敏君微一點頭,示意可以繼續。

錢敏君定下心神,將這醴酒在唇邊沾過。瞬間隻覺一股清氣直透四肢百骸。竟是說不出的舒服,更兼耳聰目明,腦子也不似方才的緊張,好象平白添了許多力氣。接下來。甚為從容的完成了該有的各項禮儀。然後,把場麵交還給父母了。

錢文仲暗自長出一口氣。出來總結,“感謝各位大駕光臨……”然後,他領著男賓去一處吃酒,石氏領著女賓去另一處,這場及笄禮,至此總算是圓滿完成了。

錢靈犀累得快要虛脫了,她容易麽!生生的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擠出那麽大杯酒來,在外人看來是不多,可她已經拚盡全力了。

估計這就跟女人生孩子擠那啥啥一樣,錢靈犀累得夠嗆,回手想把那杯醴酒回收,給自己補補,沒想到裏麵已經空無一物。

這是哪個這麽大膽偷喝了嗎?錢靈犀悲憤莫名。卻忘了這空間裏的神水一旦出來,是極容易揮發掉的。所以這杯她辛辛苦苦擠出來的神水,除了錢敏君沾了點小便宜,全都白費力氣了。

不過今日的及笄禮效果是出奇的好,不僅許多人家看著眼饞,開始籌謀著想給自家的女兒辦一場。更有文氏事後留下的一句評價,“知禮人家,行事妥當。”

在提及錢家姐妹時,她是這麽說的,“大的純然恭順,小的機敏沉著,又都麵相甜美,笑意盈人,將來定是有福之人。”

要知道文氏可是九原邊關唯一有誥命的夫人,家教嚴謹,育有三子二女,皆以賢良著稱。她肯稱讚錢靈犀姐妹倆,可是比什麽金銀珠寶都要貴重的禮物。

想當然的,在夫人們的酒席之間,就有人隱晦的向石氏打聽錢敏君的婚配情況了。這就是最大的肯定,石氏心中暗暗歡喜,麵上卻不動聲色,都隻先敷衍著,回頭再議。

人家不過是先了解個情況,見錢敏君及笄後不戴簪就知她還未曾許人,真正有心結親的自會安排媒人上門。(古時若女子未嫁而許配,及笄禮後便須戴簪,示意已有人占先之意。)

石氏打起十分精神,拿出大家主母的風範,務必使賓客們不致受到半點冷落,就連對那些官員的如夫人們都是甚為有禮。這些如夫人們,雖然夫婿位高權重,但她們卻因著是妾,怎麽也不能和那中低層官員的夫人們平起平坐,甚少有機會出來走動。

難得石氏夫婦客氣,在給那些頭頭腦腦們下帖子的時候,也特別邀請了她們,心中本就歡喜,到了此處,又見識到這樣的一場正規的及笄禮,許多人都是生平第一次,可算是開了眼了。後麵看石氏並沒有因為她們的出身低賤就瞧不起人,反而俱是笑臉相迎,心中就先取了石氏。

這當中又有不少小妾都是這些官員們到了九原前後才納的,隻知夫人個個都是厲害的,沒成想還有這樣和顏悅色的夫人,心下無不又羨又妒。紛紛拉著和她們平起平坐的秦姨娘感慨,“要是我們能遇上這麽個主母,該有多好?”

秦姨娘很是謙遜,“許是我命好的緣故吧,能遇到這麽好的夫人。其實為人妾室,隻要安分守己,夫人們都知書達理的,多半也不會如何。”

聽她這話,就有些過於虛偽了。妾室想要生存得好一點,就必須爭寵,要爭寵還怎麽能安分守己得起來?那除非真是象秦姨娘這樣人老珠黃,無兒無女沒什麽奔頭的了。象今日與會之人,大多年輕貌美,誰不想趁年輕給自己多掙些防身的資本?所以聽了她這話,都覺得有些刺耳,敷衍的笑笑,都不再繼續了。

但唯有一人,卻趁秦姨娘離席之際,悄悄跟了上來,很是不好意思的求教,“秦姐姐,你能多教教我麽?我是真的很想多學點東西。我出身低賤,沒什麽野心,隻想安穩的度過餘生便罷。隻是有時候,我連老爺都服侍不好,以至於時常挨罵,是以想求姐姐指點。”

今天一下子見了太多人,秦姨娘還有些不太認得她,“請問你是……”

那美貌女子羞澀的低下頭,“我是高大人的妾室,我姓胡。”

酒席散後,秦姨娘覷空找到石氏,回稟了此事。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石氏舉辦這場宴會前,錢靈犀就曾經跟她提過,讓她設法結交高傑的家眷,打聽下他因何對錢文仲如此不滿。但那胡氏很是畏懼石氏,除了一開始打了個招呼,後頭根本不敢跟她照麵。

石氏還以為這法子行不通了,沒想到,那胡氏竟然找上了老實巴交的秦姨娘,這豈不是天賜良緣?

別看秦姨娘一副老實不吭聲的模樣,但她能在錢文仲遣走所有妾室之後留下來,除了同情她無法生育無親無故,但也證明她不是個全無心機之人。起碼她懂得什麽時候該示弱,也知道如何與老爺夫人好好相處。既不會天天湊在人家前麵討人嫌,又讓人家總惦記著她。

所以石氏非常放心的把這差使交給秦姨娘去辦了,還特批如果出去交際產生花費,全部實報實銷。秦姨娘除了錢文仲一家人,根本沒有任何依靠,所以她一定會死心塌地為他們辦事,而不會有半點異心。

得了夫人的首肯,接下來該怎麽辦秦姨娘心裏就有數了。她在胡氏跟她那麽說的時候就留了心眼,並沒有把話說死,隻約她改天出來喝茶再聊。接下去,在這一來二去的閑話中,總會慢慢套出消息來的。

等到終於回到家裏,錢靈犀把自己扔在炕上,徹底累得不想動了。比她更辛苦的還有一個,那就是錢敏君。她們姐倆睡一張炕上,彼此招呼起來方便得很。

隻須勾勾腳趾頭,錢敏君便踢到錢靈犀了,“妹子,你來服侍姐姐寬衣就寢吧,服侍得好了,姐就不找你報仇了。對了,最好再去廚房熬點米湯,別忘了擱糖,要甜一點的。”

她還惦記著早上被錢靈犀耍弄的事情,可那個犯了事的家夥卻甚是無賴的呈大字狀躺在那兒不肯動,“那我寧可你來報仇,要不你報複得狠一點,多出來的利息就去給我熬點甜米湯吧!”

“你不是最勤快的嗎?好妹妹,你去吧,你不去她們都動不了糖。”

這話是真的,她們前些時煉出來的糖,石氏全部鎖起來了,除了她和錢靈犀各持一把鑰匙,其餘誰都不能動。

錢靈犀堅定不移的不為甜言蜜語所蠱惑,“最勤快的人也有累的時候,如果姐姐你能去熬米湯,我許你偷拿兩塊糖。”

“還是妹妹去吧,姐姐年紀大了,走不動。”

“妹妹年紀還小,更加走不動。”

她們姐妹正賴在床上你踢我一腳,我踹你一腳的踢皮球,忽地軟軟進來,“姑娘們還沒睡麽?那可太好了。夫人叫你們起來,有客人來了!”

誰這麽不長眼,偏趕這時候來?可出門一瞧,錢靈犀樂了,那個不長眼的家夥可來得太讓人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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