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後的事很快就在後宮中傳開了,看似平靜的後宮底下有種暗潮洶湧的感覺,納蘭月知道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勢遲早有一天被打破,而後迎來真正的主角——狂風暴雨。

自從那日南溪公主被接進皇宮之後,就被納蘭榮安排在了“來儀宮”,聖旨已下,且又住進了皇後的宮殿,那些本來還抱著僥幸心理的嬪妃徹底死了心。

一個個的都開始為自己的以後做打算,除了惜春殿懷有身孕的西皇貴妃和納蘭月之外,這幾日裏,宮裏的嬪妃幾乎都去來儀宮走了一遭。有些殷勤的,甚至日日造訪,說是要和這未來的妹妹多親近親近,因為還未正式封後,說請安有些於禮不合。她們這番話說的體體麵麵,在情在理,傳到這裏,叫納蘭月聽了卻偏偏忍不住要嘔。

後宮新主入住,除了惜春殿的那位知道不可能再升品階,且又有了肚子裏的龍胎做倚仗,旁人自然要少不得去巴結一番,本也是常事。納蘭月自然不是個喜歡搞特殊化的人,畢竟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的,來儀宮她自然是也要走上一趟的,隻是她要等這個風頭過了再去,免得因為應酬過多,她正好撞在槍口上,惹得這位新主不耐就不好了。

當然,納蘭月也是個懂眼色的人,若是不想惹怒一個人,即便是在對方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也不會惹怒對方,隻是這樣沒什麽意義,不過是混個臉熟罷了。而納蘭月的目的是,要在適當的時候和這皇後多親近親近,能打好關係了自然最好,多條關係多條路,日後行事的依仗也好多一個。

對於皇太後和皇帝這個皇宮中的頂尖人物,她自然是高攀不上了,皇上一向對她沒好感,再者她也不敢冒險和納蘭榮走得太近,畢竟那個人太過精明,即便時時小心也難免不露馬腳。

而皇太後,即便是之前她對納蘭月再好,可經過了那件事之後隻怕也不敢再親近納蘭月了,畢竟她做得有些絕了,連納蘭月的丫鬟都不曾見上一麵,在夕月殿被人封鎖的時候,更是連句問候都沒。納蘭月換位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碰到這樣的事兒,對於這樣的人也是不敢再親近的,畢竟人都是記仇的,要是日後一不小心被反咬一口,可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日後再落井下石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畢竟這樣的人存在總是一個隱患。

有時候納蘭月會禁不住想,不是都說後宮女人一向處事老道圓滑、不會得罪人嗎?為何皇太後一個在後宮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女人,竟然把她們姑侄的關係弄到這麽僵的地步。後來納蘭月終於想通了,對於有價值有影響的人自然是做得處處圓滑、滴水不漏,而對於那些棄子來說,浪費過多的精力那是傻氣,皇太後自然不傻,所以不做這樣賠本的買賣。

納蘭月端起桌上已經涼透了的茶飲了一口,隻覺得一陣透心涼,而後口中湧起一抹澀澀的苦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待納蘭月再要喝第二口的時候,卻被筱雨攔了下來,納蘭月一臉無辜的看著筱雨,筱雨一臉無奈的神情,堅決的拿下納蘭月手中的茶杯。

“奴婢再給娘娘泡壺熱茶來,涼茶傷身,更何況,前些日子已經入冬了。”

納蘭月看著筱雨手中的茶杯,惆悵的笑了笑,突然說出了一句在筱雨看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所有人都覺得好的,卻不是最適合的,因人而異罷了。須知最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娘娘,你說什麽?”

納蘭月回過神兒來,收了臉上的惆悵,燦爛的笑道,“沒什麽。你不用去沏新茶了,我隻想喝涼的,你若是換了我便不要了。好姐姐你便給我吧,酒不讓我喝也罷,怎麽連口茶也苛待著呢?”

“娘娘,你……哎!你一向身體不好,現在又入了冬,怎麽能再吃涼的東西的?若是吃壞了肚子可怎麽辦?”

納蘭月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道,“你這丫頭管的也忒寬了吧?須知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好不容易有那麽些如意的事兒,卻還要因為這個那個被生生的奪走。如此活著有什麽意思?即便是長命百歲,也終究是行屍走肉,不知喜樂罷了。”

納蘭月踉蹌著走到筱雨身邊,一把奪下筱雨手中的茶杯,看著筱雨驚怔的摸樣,邪邪一笑,道,“也罷,也罷!你知道如今我是越發違不了你的那些好意了,就如此的得寸進尺的來苛待我,這還叫我怎麽活啊?”

筱雨知道納蘭月並不是真的生氣,自從她知道了主子這般張狂的真性情以後,慢慢的也習慣了,可是納蘭月畢竟是主子,看到主子這樣,筱雨隻好一言不發的站著,拿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她的。

納蘭月看到筱雨這副摸樣,頗有些無奈的意味,“祖宗誒!你真是我這輩子的克星,吃定我了是吧?罷罷罷!如此,再依你一次吧。”

“不過……”

納蘭月一把摔碎了從筱雨手中搶過來的茶杯,晃晃悠悠的向寢房的方向走去。筱雨認命的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邊收拾,一邊暗忖:好在主子一向不習慣身邊有太多的人,沒事兒的時候隻會叫自己一個人留下,不然叫人看去了這副癲狂的模樣,指不定要有傳言說主子瘋了。

在筱雨忙活的時候,納蘭月回過頭來,不動聲色的看了筱雨一眼,而後一臉笑意的回了寢房。對於現在的筱雨,納蘭月無疑是很滿意的,她終於不再是那個完全當自己是主子的丫頭了,即便是還守著禮數,卻比以前隨意了很多,再加以時日,會更好的。

第二日。

納蘭月起了個大早,又是那身白色紗衣,仍是梳了流雲髻,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納蘭月決定要去看看傳說中的未來皇後,魏朝的南溪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模樣,順便再攀攀關係。

來儀宮。

納蘭月微微抬頭,看著前方大門上方掛著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來儀宮”三字,唇邊不禁漾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南珠、南珠……可是“冠之以姓,視若明珠”的意思?

納蘭月被筱雨推著走進了來儀宮,到了正殿之前,納蘭月伸出手撐在輪椅兩旁,站起身來,筱雨慌忙上前,扶著納蘭月走上正殿的台階。台階不高,隻有九層,這在常人眼裏片刻功夫便可到的高度,對於納蘭月來說無異於常人翻山那般疲累。

她心中暗笑,好在這後宮之中進入正殿須得上台階的地方隻有這來儀宮,這是尊貴權利的象征,一般人享受不得,而皇太後自稱年紀大了上不得台階,正殿前也沒有修台階。好在如此,否則每日來上這麽幾次,納蘭月可被折騰得不輕。說來皇太後,自從她病好出來以後,再沒有進過紀雲宮,想來這才是一個不韻事實的少女應該有的反應吧。不管如何,她都要把戲做全了才是。

納蘭月取出手帕輕輕拭了拭額上的汗,筱雨對站在正殿門口的宮婢說,“這位姐姐,皇後娘娘可起身了?”

那宮婢看到納蘭月先上前行禮,方才道,“皇後娘娘還未起身,娘娘前幾日裏一直不得空,好容易昨個兒終於閑了下來,皇上又來看娘娘了,忙了好久方才睡下了。”

這小宮女在皇上來看皇後一事上說得含糊不清,很容易引人遐想,想來這個小宮女很有可能是新進宮的,也有可能是南溪公主的陪嫁丫鬟,這般樣子儼然已經把自家主子當成了無人可及的後宮之主。好在她還識些禮數,知道主仆有別到不曾對納蘭月不敬。

這樣的話落在納蘭月的耳朵裏可謂是不能在她心裏激起一點波瀾,別說隻是來看看,即便是聽到他們滾床單,也與自己沒有什麽太大的幹係吧。這裏不是她的永久棲身之地,而他也不是她認準的良配,他愛寵幸誰是他自己的意願,她無法左右,同樣的,他也無法左右她的感情、思緒。

“既然你家娘娘還不曾起身,那就帶本妃去偏殿等著吧。”

“是,奴婢這就為月妃娘娘帶路。”

好在來儀宮的偏殿與正殿建在同一高度上,倒不用納蘭月下台階,直接在正殿前麵的小道上走過去也就到了,雖是如此,對於納蘭月這樣走幾步路就邁不開腿的人來說,這段路還真是漫長無比。

“娘娘請坐,奴婢這就命人沏茶來。”

“等一下。”

“娘娘有何吩咐?”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青玉。”

“青玉,待會你隻管去找人沏茶便是,不要找人去打擾皇後娘娘休息。皇後娘娘這幾日一直不得清閑,好不容易能有個清休日若是叫我打攪了豈不是罪過。你隻待皇後娘娘醒了,進去通報一聲便是。”

“是。”

“藍玉。”

“奴婢在。皇後娘娘可要起身?”

“起吧。”

漱口,淨麵,更衣。

南溪坐在梳妝鏡前,藍玉手裏拿著象牙玉疏,仔細的梳理著南溪烏黑順滑的長發,“娘娘,方才青玉來傳話,說是夕月殿的月妃娘娘來了。”

“來了多久了?”

“算來也有一個時辰了吧。”

“藍玉,你動作快著些,不好讓人家等得太久了。”

“是。”

“青玉可有說,那月妃都說了些什麽?”

“月妃娘娘來了之後聽說娘娘沒起身,便讓青玉帶著她去偏殿等著,待青玉要去沏茶的時候,又特意叮囑青玉帶你醒了再說此事,不讓人擾了娘娘的清夢。”

“哦?這次倒是個知情知禮的,若是前幾日來拜訪的人都似她這樣,本宮也不至於這般疲累了。”

“娘娘說的是。”

過了好一會兒,藍玉給南溪梳好了頭,道,“娘娘,用不用奴婢現在派人去告訴月妃娘娘已經起身了?”

“那月妃可是旁人口中當今皇上的表妹、不良於行的那個月妃?”

“回娘娘,正是。”

“你不必派人去通知了,待會本宮直接去偏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