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階已過而立之年、今年三十三歲,他被青鳥國大巫師擄到昆侖來已有一十五;這十五年的歲月風寒似乎從沒浸染過他的身心。

他依舊麵容俊逸、翩若謫仙,也未如華夏族人一般,到而立之年便蓄起短髭,而是每日修麵,保留著從十八歲起就沒怎麽改變的體貌。

實際上,他也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每天下午酉時教吉娜公主學習大周國的詩文和歌賦;其它的時間都在附近的山上采摘草藥。有時山下的村人也會上山來尋他這個不收診金的疫醫,他便隨人下山去醫治病患。

這在當地是很不一般的;因為青鳥國的各族人生了病全靠巫師施蠱念咒驅病;貴人們當然請得起屬地的巫師,但是賤民之家飽暖已屬不易,哪來的金銀去求巫師和女祝?所以不收診金和藥費的雲階公子,在山下的牧民眼中也是一位神人。

從初到昆侖的憤怒、恐懼,到現在隻身在異鄉卻甘心如飴、不願離開,其中的變故隻有雲階自己明了。

身後傳來淡淡的優曇花香,他眼角一瞥,看到藏身在花樹後那位女子不小心露出的金色裙角。

他微挑的鳳眼閃過一絲驚喜,嘴角也難抑心中的激蕩,手下清雅的琴聲頓時變得歡快而纏綿:猶如清泉流到桃花之澗,飛舞的花瓣挾著羞怯的芬芳躍入它的懷抱,天地間處處洋溢著春日的曖昧暖意;粉蝶起舞、百花流醉……

突然他的手一抖:一根琴弦應聲而斷,曲聲嘎然而止!

“雲師傅,你的手流血了!”

吉娜公主正好跑進園來,看到一根跳斷的琴弦將雲階的手指割出一條血痕。

樹後的烏蘭再也沉不住氣,一下子從樹後閃現,她也急忙靠過來,“如何?怎地這麽不小心?吉娜,快回宮取藥!”

吉娜愕然地抬起小臉,“母王,那邊牆角就有能治外傷的藥草……”

“那個怎麽能用?快回去取最好的傷藥,用後不留疤痕的!”

高娃正好氣喘籲籲地追來,她一把拉住吉娜公主,“殿下聽話啊,我們這就回去拿傷藥。”她一邊向外拉著吉娜,一邊口角含笑地望了一眼烏蘭女王。

烏蘭其其格的臉紅了起來。

“可是,師傅的藥房裏就有最好的外傷藥,再說我和母王的口水都能……”

吉娜公主嘟囔著被高娃帶走,連兩名女王的隨侍也被高娃趕到園子外麵。

雲階盯著烏蘭湖水一樣清澈的美目,溫柔地笑起來,“這麽多年……你終於還是肯見我了,不生我的氣啦?”

烏蘭象個小女孩一樣嘟起嘴,“誰生你的氣了?哥哥說你因為與我……差點丟了性命,叫我不可再親近你。”

她見雲階的手指依舊在出血,便低下頭下將他的手指含住,吮去血滴後,那傷口便神奇地消失了,烏蘭女王是青鳥族神脈,口水血液皆有醫傷的功效。

雲階借機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兩人十多年沒有這般親近過,居然同時身心一震,生出難以抑製的欲念來。

烏蘭慌忙放開他的手指,向後退了一步,雲階卻一把將她的手握住,“不妨的,大巫師煉的補藥多半進了我的肚子,這兩年雲階已如少年時一般健壯……”

烏蘭聞言又驚又喜,“真的?這麽多年來,我聽到你的琴聲,也隻敢遠遠地瞧上你一眼,知道你好好的,我就心安……”

她小心翼翼地偎進雲階的懷裏,雲階低下頭來吻住他渴望已久的紅唇,烏蘭神魂俱醉,緊緊地攀住他的頸子。

雲階略略離開那處甜香,打橫抱起烏蘭向木房中走去。

雲階將烏蘭放在床上,急不可耐地覆在她身上;兩人剛剛貼到一起,烏蘭突然驚醒地坐起身,“不行……雲,我不能讓你冒險,若是再發生了上次那種事……”

雲階歎口氣,“就那樣如神仙一般死去,我倒是樂意的。”

“不行,你若不在這世上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烏蘭衝出而出,她自己也吃了一驚。

雲階眼中一黯、緩緩坐起身來,他幫烏蘭拉緊衣衫,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輕撫那頭海藻般的卷發,“蘭兒,你這些年過得可好?”

烏蘭嗅著他身上清新的竹葉氣息,鼻子酸酸地說,“好、我很好,你那次昏迷半年多才醒來……在那期間,我發覺自己懷孕了,得知有了你的孩子,我快活得不得了……唉,承受三年的孕育之苦,終於生下我們的女兒!”

雲階攬緊她的細腰,將臉貼在她的耳際;烏蘭生產的時候他是在產房中親眼目睹的;當時烏蘭痛得險些昏死過去,一直叫著他的名字,大巫師隻好讓雲階進產房去安撫烏蘭。

自雲階抱起女王受盡折磨、誕下的那個小小軟軟的嬰兒,他就立意終身守在這對母女身邊,隻到他老病而死的一天!

“吉娜,她長得越來越像你……我每天晚上都會問她跟師傅學會了什麽詩文;吉娜唧唧咕咕地說起:雲師傅今天又教她寫什麽字啦,唱哪首詩啦,雲師傅今天做什麽事了……聽到你的名字,我心裏就會很踏實,覺得你就在我眼前……雲,謝謝你讓我有了個女兒!”

雲階吻過她的臉頰,心下有幾分苦澀:若非是他令女王受孕,生下吉娜這麽個王族繼承人,於青鳥族有功;大巫師也不會賣力地用靈藥延長他的性命、為他補回元氣吧。

烏蘭回身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十年前,哥哥說你的身體已經康複,要送你返回莒國的家園、娶妻生子,你為何不肯?”

“以哥哥的能力,你若是……若是想做大周國的一方諸侯,他也是能為你做到的。”

“做一國諸侯哪有我現在這般逍遙?雲階是父母的老來子,十五歲時雙親俱已過世,祖傳的家業……也不算什麽,回不回國無甚要緊……再說,我的妻女都在這裏,我還有必要再立家室麽?”雲階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視著。

“妻女?”烏蘭落下淚來,“世人都尊我為靈力無邊的女神,可是,我多痛恨這個怪異的血脈!若是我生為一個平常的女人,就可以和你長相依偎、日夜廝守,再生上幾個可愛的兒女……”

雲階吻去她的眼淚,“有吉娜一個,我就知足了……早知道我令你這樣難過,我就回莒國了;你多找幾個美少年采陽補陰,興許過得很快活……”

烏蘭將他一把推開,“你胡說什麽!自和你肌膚相親之後,世上的男兒在我眼中都如草芥一般!”

“這些年來,我查遍先祖留下的修煉秘籍,就是想找尋能把先天那股陰寒的靈力收放自如的法門……前些日子已有小成……我如今能把陰氣閉在丹田處一刻鍾,若是再久一些,我們——”

雲階大喜,“你是說練成之後,我們可以和平常夫婦一般盡興?!”

烏蘭嗔笑地瞪他一眼點點頭,雲階抱住她大大地親了一口,“現在能管住一刻鍾了?好蘭兒,我們先試一次如何?”

“急什麽?我再修煉一些時日,內力運化穩妥了才可以,十五年都等得了……”

雲階不舍地將她放開,手指撫過她長而卷翹的睫毛,“我曠居十五年,實在渴你若狂……”

“曠居?我派來服侍你的那兩個美姬呢?”

“雲階寧食仙桃一顆、不得爛杏一筐……我替你做主,把她們許給園裏的兩名侍衛了。”

“爛杏?她倆可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美貌處子!你不願回大周,我便命人到中原尋了這兩個華夏族的美貌少女來,想讓她們為你傳宗接代呢……唉,你呀。”

“聽吉娜說,大巫師選來的情寵都被你安置在王宮一角,你這些年不也是獨居?”

“吉娜這個小壞蛋,怎麽連這個都往外講?”

“我又不是外人……蘭兒,這十多年過去了,您怎麽越發得靈動逼人、麵容毫無歲月痕跡?這讓我如何是好……”

雲階想在那個紅唇上再吮一口,房門突地打開,

“母王?師傅……你們倆坐在床上做什麽?”

“噢,吉娜啊。”烏蘭撫撫淩亂的頭發,“我在運功給你雲師傅療傷呢。”

“手指的小傷還用內功治啊。”吉娜不解地盯著兩人,紫色的大眼睛一片迷惑。

“噢,吉娜,你不在宮裏跟高娃姨母學咒術,跑這裏來做什麽?”

吉娜扁扁嘴,“我每天酉時都來這裏學華夏文啊,母王,您是老糊塗了麽?”

雲階咳了一聲,“吉娜,女王陛下年輕貌美,宛如十餘歲的處子,你怎可說出‘老’字來?”

烏蘭聽得心中歡喜,她伸手整整衣帶和頭發,“你們兩個開始學禮樂吧,我也該回宮修煉去了。”

吉娜看看母親又看看雲階,“我方才看到你們親親了!雲師傅,你喜歡我母王是麽?為什麽不到王宮裏居住?那樣我們三人一起用膳飲酒、一起唱曲跳舞,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