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的大學（2）
偌大的校區，整齊矗立的教學樓群，還有綠草如茵的林蔭小道……
這果真不是自己以前讀過的縣城高中所能比擬的啊！
於秦媛媛眼中，柏南大學仿若化作了無限的美好，隻等她接下來穿過圍牆大門，作進一步探尋。
而四周擁堵的車流、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喧鬧的嘈雜則讓秦媛媛恍惚間產生了自己又像是回到了G市火車站的奇妙錯覺。
最好的證明莫過於，載秦媛媛一行人來的出租車司機才回頭就有了新乘客。
但富麗的校名石碑、隨處可見的歡迎新生橫幅都確之鑿鑿地提醒著秦媛媛：她並沒來錯地方。
光在秦媛媛等何競和父親整理行李的短短幾分鍾內，就先後有幾十個陌生人從她身旁匆匆經過，大多數都同秦媛媛年紀相仿，十有**是柏南大學的學生。
至於區分這些年輕臉孔是新生還是老生的方法非常簡單——隨行是否帶著行李僅僅是判別的基礎標準，關鍵在於看學生們身邊有無家長陪同。
結論：很明顯新生才是生力軍，類似秦媛媛一行的親友送學團成了普遍現象，行李箱滑輪在水泥路上碾過的隆隆聲甚至蓋過了汽車喇叭。
秦媛媛還注意到，那些一道來的家長臉上的表情往往比子女要更加焦急。
估計全天下的學校和父母在開學季都得迎來類似的一幕吧！
這般想著，秦媛媛偷偷看了下正埋頭對付行李的父親，她發現，父親額頭處的汗珠在烈日下閃著晶瑩的光澤。
父親，總有一天，我會報答您的養育之恩的，秦媛媛在心裏暗暗發誓。
但秦媛媛隨即就覺得現在考慮這些未免太遙遠，也有些矯情，恰巧一陣熱風迎麵襲來，她驀地感到淡淡的眩暈直衝大腦，其間還混雜著些許對未來的茫然與不知所措。
要知道，自己接下來可是有整整四年的青春光陰都要遠離自己昔日熟悉的親朋好友，得在全新的環境裏度過啊！
“覺得怎麽樣？我說的是這大學。”突然有人在秦媛媛身邊發問道。
秦媛媛猛回過神來：是何競。
不知什麽時候他悄然走到了她的身邊。
哦，行李都整理好了？
“感覺……大學很大。”秦媛媛脫口而出道，並立馬意識到自己的這個答複很蠢，又趕忙補充：“我猜……頭幾天我在裏麵肯定會迷路的。”她衝何競拘謹地笑笑。
“很正常，剛來大學的人都會這樣，畢竟是‘大’學嘛。”何競難得認真地道，他有意重讀了大學的“大”字，“不怕告訴你，我幾天前才到川華大學裏逛的時候確實迷路了，繞了好大一圈子才轉出來。”
“咦？你們學校開學的日子是？”何競的話讓秦媛媛迷糊了。
“哦，我是在替自己提前打探環境呢，說起來，我這周已經跑過你們學校好幾趟了，至於你專業的報名流程什麽的，也別擔心，一切有我呢！”何競拍拍胸脯，滿是自信。
秦媛媛靦腆地點頭笑笑，“謝謝你！”她心裏有淡淡的暖意升起，臉上也突然一陣燒。
該怎麽形容呢？何競的話就像是在她快摔倒時他緊急攙扶了一把，並且秦媛媛胸中那股難以言明的失落與緊張也隨之減弱不少。
至於羞怯的由來，嗯，還是等處理完報名的事情再去細究吧！
“不過我先提醒你，等你習慣了大學的環境後，你就會感到失望了，因為大學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何競繼續道，語氣頗為老成，“你隻要好好把握住自己的這四年就行了。”
秦媛媛知道何競其實是在裝成熟，不過卻無心點破，她將目光投向校內小徑，發現道路兩邊有很多賣日常生活用品比如遮陽帽、手機卡、洗漱器具等的攤位，並且它們的主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學生打扮的年輕人，雖然無傷大雅，但多少和校園的氛圍不協調。
“這些人擺攤，學校的人難道不管麽？”秦媛媛略微皺眉，“感覺有點像……”
“菜市場對吧？“何競打了個哈哈接口道，“還好啦，這種學生攤位也算是大學生課餘生活的一部分吧。你知道，我們讀高中和初中都算是半封閉式管理的，小販就算想擺攤都會有門衛來管，但大學就不一樣了，這麽多人，校方顧不過來，再說他們也就是開學時這樣，幹脆聽之任之了。”
“何況，這種現象其實在每個大學都有，不過有的大學幹脆是把攤位租給了特定的商販而已。”何競大概很了解內情，“學生嘛，閑暇時賺點外快，你以後課餘要是有功夫，也可以靠這個賺點業餘補貼啥的。”
“嗯，明白了。”秦媛媛臉上有一絲陰霾閃逝而過——千不該萬不該，何競最後那漫不經心的話讓秦媛媛再度想起了家庭為了她的求學所承擔的巨大代價。
***
按照何競的想法，由他和秦媛媛父親先去打探同秦媛媛專業報名相關的事項細節，而此期間內秦媛媛就負責看行李。
“這樣就避免帶著行李亂找了，多麻煩啊。”何競如是說。
於是秦媛媛就依言守候在校門口旁，順便繼續加深著對柏南大學的認知，並藉此來打發無聊與煩悶。
時不時地，秦媛媛也會觀察那些路過的學生，包括他們的外貌、衣著等，然後她沮喪地發現，這些人的服飾相比自己而言來更“時髦”得多。
這個事實令秦媛媛多少心生自慚形穢感：別人一看我的打扮就能猜出我是農村裏來的吧！
她突然無比地羨慕起何競以及後者的寬裕家境。
率性與灑脫，以及自信向上的氣質，可都是需要良好的經濟基礎來支持培養的呀！
至少，她是如此認定的。
但秦媛媛隨即就轉念給自己打氣：記住了，秦媛媛，你來到這兒不是為了攀比和享受的，跳出農門才隻是第一步，革*命還遠未成功呢！
就這樣，於鮮明現實與虛幻理想的交替煎熬中，又是幾分鍾漫漫逝去了，這時秦媛媛瞥見一夥男生有說有笑從校門走出，打頭的一個矮胖眼鏡男看到了秦媛媛以及她身旁的行李後，立即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靠了過來。
“美女，要幫忙嗎？”矮胖男生問，一邊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架，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和善可親。
“你……不用了，謝謝，我……我是別人一起來的。”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好意，秦媛媛有些緊張，尤其是矮胖男生張口就來的“美女”讓她很是受寵若驚。
“美女，你可別誤會，我叫李琛，木子李的李，王加深的右半邊，是這學校的大二學生，我們呢，是老生誌願團，專門幫助新生搬運行李啥的，顧鐵城，你說是不是？”李琛說著指了指他那湊上來的夥伴。
“李琛，別老不正經，會嚇到別人的。”顧鐵城是一個長相稱得上俊朗斯文的瘦高個男生，他的表現比李琛要沉穩得多，“我叫顧鐵城，這是我哥們李琛，我們都是這學校的迎新生老生誌願團，美女你怎麽稱呼？哪個專業的？”
“我……我叫秦媛媛，是今年的金融係新生。”顧鐵城友好的笑容消解了秦媛媛的顧慮，猶豫片刻，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秦媛媛，嗯，好名字，和你本人一樣有靈氣。”顧鐵城隨口道，而秦媛媛因為無從知道他是習慣性客套還是真心誇讚，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應對方的恭維，好在顧鐵城緊接著就將話題移到了秦媛媛的行李上，“這麽多行李，就你一個人？需要我們幫忙麽？”
秦媛媛的行李說起來很簡單，無非被褥——父母的觀點是自家的被褥才暖和——以及一些生活用品，之所以會帶上後者而非到校後另行購買，父母認為這些東西能用就好，沒必要在大城市再花第二遍冤枉錢。
“不——不用了”秦媛媛趕忙謝絕道，“我是和我爸還有一個老鄉一起來的，他們先去幫我打探報名流程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話一出口，秦媛媛立即敏銳注意到自己將何競定位為“老鄉”。
“是這樣啊，我們來遲了囉。”李琛頓時變得垂頭喪氣，但下一刻他人又立馬振奮起來，“不過沒關係，我李琛這個人呢，最喜歡交新朋友，秦大美女你說你是金融係的，不妨大家以後多交流一下，算相互間有個照應，這是我名片，”李琛說著遞給秦媛媛一張卡片，“我在這學校裏還算是有些小能量，美女以後要是有事我能幫上忙的，盡管找我。”
秦媛媛好奇地接過李琛的“名片”看了看，上麵寫著“彈琴愛樂社團社長李琛”，再就是電話、網絡聊天工具、電子郵箱等聯係方式。
“好的，那這名片我就收下了。”秦媛媛道，隨手將卡片放進褲兜，暗地裏卻隱隱嫌這李琛挺黏人。
“那……秦媛媛，你是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發問的是顧鐵城，他語氣略帶遲疑，眼神閃動。
“是的，不需要，感謝你們的好意。”秦媛媛回了顧鐵城一個和煦的笑。
對於顧鐵城，初次見麵她的印象還不錯。
舉止什麽的就不提了，光論長相，顧鐵城就勝出李琛不知多少。
好吧，雖然先賢有言人不可貌相，但我秦媛媛畢竟還是俗人一個！
“嗯……你報名什麽的要不要我們幫忙，我們畢竟是這所大學的老生，教學樓的位置分布我們都非常熟悉的。”顧鐵城仍在堅持，一旁的李琛也積極附和道：“就是就是！”
秦媛媛笑著搖了搖頭，她開始覺得很奇怪：自己明明已經說了有人幫她去谘詢報名的相關程序了啊，何況這大學的新生又不止她一個，顧鐵城還有那個李琛這哥倆為何纏著她不放呢？
“秦媛媛，事情都弄清楚了，我們現在就去報名吧！”就在這尷尬時刻，何競突然現身，他身後跟著秦媛媛的父親。
“那……好吧，秦媛媛，我們以後見麵再聯係！”見秦媛媛確實不需要額外的幫手，李琛扯了扯顧鐵城的衣袖，“走吧，鐵城，還有很多學妹等著我李大俠去貢獻強有力的肩膀。”他開笑話式地自嘲道。
“秦媛媛，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顧鐵城，再見！”那顧鐵城離開時並不忘向秦媛媛告別。
“他是誰啊？”沒等顧鐵城走遠，何競看似隨意問到。
秦媛媛卻覺察到何競的語氣隱隱有不快，盡管被隱藏得很好，但仍不能瞞過她作為女性的本能感知，“這學校的大二老生，說是誌願者，義務幫新生扛行李、報名什麽的。”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
如秦媛媛所預料的那樣，何競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道：“這些事有我就夠了，別和這些來曆不明的人來往，有很多人喜歡冒充在校大學生找那些新生詐騙的。現在，我們走吧。”
***
行走在柏南大學的校園內部，秦媛媛的視線就未曾固定過，她好奇而近乎貪婪的觀詳眼前的一切。
如果不是尚有報名程序要急著完成，秦媛媛還真想現在就將柏南大學的校區給完整地遊覽一遍。
她感受著周圍的美麗景象，胸中湧動起無比的欣喜與激動：我秦媛媛很快就會成為這大學的正式一份子了！
當然秦媛媛並非唯一被柏南大學給“小小”震撼到的人——比如隨行的父親一路都在感慨，說這大學比縣城的高中氣派多了。
秦媛媛聽了隻是笑著點點頭，心裏卻無比讚同。
“伯父您這就說錯了，這柏南大學在G市隻能算規模中等，還有好幾所大學比它還要大呢，比如我就讀的川華大學。”何競顯然對秦媛媛父女倆的看法持有異議。
“哦？你讀的大學比這個還要大還要好？”父親對何競的話很感興趣，然後他轉頭問秦媛媛，“那，媛媛你當初怎麽不填報小競的學校呢？要是兩個人同一個學校該多好，有事什麽了也好相互照應。”語氣帶著股責備。
父親無心的話卻觸動了秦媛媛的隱秘敏感，她趕緊辯駁道：“我填了的啊，但是別人沒要我，然後我填的第二誌願是柏南大學，結果反而錄取了。”與此同時秦媛媛在心裏直磨牙，何競啊何競，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好在何競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解圍道：“其實也沒什麽，川華大學是老學校，後來又擴建了，所以比一般的大學要大很正常。”他還不忘肯定下秦媛媛的選擇，“其實柏南大學也不錯的，它的排名不比川華大學低，離市中心又夠近，交通也好，平日裏出門方便。”
三人說著話走到學校的噴泉池前，陽光下濯濯翻騰的水柱與精致的大理石雕塑讓父親再度感歎道：“這麽好的房子與配套設施，要至少幾千萬才蓋得起來吧。”
“伯父，這您可就又說錯了。”何競善意地笑笑道，“這一片房子，至少都得幾個億，這還是這學校幾十年前剛蓋起的時候的造價。”
“有這麽貴？”父親連連咂舌，“不過也是，這麽大的地，本身就得花很多錢吧。”
秦媛媛跟著點點頭，心裏卻開始覺得何競身上某些無意間了流露的品質讓她難以接受，隻是沒法當麵向他指明。
隻聽何競又道：“當然這麽多錢也不是白花的，您看這學校都建得和公園一樣漂亮。”他將臉轉向秦媛媛：“媛媛，以後有機會到我們學校來玩玩，我們學校的景致也挺不錯的，不比你們學校差喲！”
父親倒是很讚同何競的提議：“就是這樣，年輕人要多出外走動走動，畢竟現在已經不是死讀書的高中。”
父親的話若有所指，但秦媛媛卻強迫自己不去深入思考。
沒準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呢！
“對了，秦媛媛，你手機卡買了麽，我們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吧，以後方便保持聯係。”秦媛媛父親的話似乎讓何競突然記起了什麽，他向秦媛媛請求道，眼神期待。
“我……我還沒買手機號。”秦媛媛有些猶豫地答複道。
“沒關係，那就先存你手機上唄。”何競像猜到秦媛媛會如此回答。
好吧，秦媛媛心裏想著，並不是很情願地從上衣內口袋裏取出手機，遞給何競。
秦媛媛的手機是一款樣式非常老舊當然售價也非常便宜的雙色屏手機，用她自己的話來形容，就是“平日裏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何競終歸也沒對秦媛媛的手機評點什麽，他很快就輸入完號碼，仔細核對了一番後，又將它還給秦媛媛。
“把通知書什麽的準備好，媛媛，我們接下來就去辦手續了。”何競一臉振奮地表示。
何競那飛揚的神情讓秦媛媛有些詫異。
明明來此報名的是她，而不是何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