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
——泰戈爾
1
總有人把愛情的本質比作咖啡——先苦後甜。
青暖手裏捧著剛剛程歌遞給她的焦糖瑪奇朵,專注地品嚐著咖啡的味道。程歌就坐在她的對麵,專注地望著她。
青暖一直把耳機戴在耳朵上,耳機線是宋洋特意準備的,隱形的,極其細小,不容易被發覺,耳機本身也是貼近皮膚的顏色,小巧精致,便於隱藏。
宋洋為她出謀劃策:“你們倆好安靜啊。就保持這樣,你什麽都別說,讓他先開口,看看他會不會主動解釋。他要是還喜歡你,一定會主動跟你解釋的,要不然你開口問了,萬一他的回答讓你失望了,還會顯得你很尷尬。”
青暖聽到了宋洋的話,覺得雖然宋洋這人平時不太著調,但他現在說的這些還是很有道理的。
於是她照著宋洋的建議去做了,一言不發地喝著咖啡,靜靜等待。
程歌一手扶著杯子,另一隻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桌麵上,臉上始終帶著溫柔的微笑。
終於,程歌發話了:“暖暖,兩年沒見,你不給我講講J城高中的事嗎?
說實話,你有沒有又做什麽蠢事?”
青暖也隨意地笑著,歪頭想了想,問:“在火車站遇上了騙子算嗎?”
“騙子?”程歌倒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神色變得很感興趣,“你在火車站被騙了錢?”
“算是吧,不過後來追回來了。”
程歌一聽這話,有點兒驚訝:“你自己追的?看不出來啊,暖暖,你還有這本事?”
青暖搖搖頭:“當然不是我自己追的,是同學幫忙追的。”
程歌一向聰明,瞬間就猜到能幫青暖從騙子手裏追回錢包的同學一定是個男生,想到這裏,他托著腮,好奇又忐忑地開了句玩笑:“是哪個小子這麽殷勤?”
青暖大大方方地回答了兩個字:“宋洋。”
“是他?”程歌一臉難以置信,一提起宋洋,他心裏還憋著一股怒火,“我以為他隻會欺負你,那次他害得你在白鶴公園落水,我恨不得揍他一頓。”
青暖下意識地想去捂住隱形耳機線下麵的話筒——她正偷偷地連著宋洋的電話,這裏的聲音宋洋都可以聽到。
然而已經晚了,宋洋早就聽到了。
果然,宋洋不滿地說道:“這小子就知道敘舊,怎麽還不解釋他和洛薇薇那檔子事?渾蛋一個。”
青暖心裏不滿宋洋罵程歌渾蛋,趁著程歌沒注意,低聲對著話筒說了兩個字:“閉嘴!”
程歌忽然抬起頭看她,她又趕緊裝作專心喝咖啡的樣子。
“在講電話嗎?”程歌心細如塵,其實早就發現了青暖的把戲,隻是沒有拆穿罷了。
青暖一緊張,手下意識地一抖,打翻了咖啡杯。
“啊!你的手!”青暖小聲驚呼,滾熱的咖啡流了出來,濺到了程歌的手上。
程歌感受到咖啡的熱度,趕緊抽過紙巾收拾。
兩個人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耳機裏,宋洋隻聽見劈裏啪啦的聲音,還有青暖的那一聲“啊!你的手”,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宋洋在電話裏大聲喊:“怎麽了,青暖?”
青暖自然不能回答他,她麵前還坐著程歌呢!
宋洋有點兒著急了:“他的手怎麽了?他的手……不會拉你的手了吧?”
青暖皺著眉,低下頭,依然不敢回話。
程歌正盯著她的耳機,表情似笑非笑,似惱非惱。
宋洋越來越不放心,不斷問道:“青暖,你們那邊怎麽沒聲音了?他沒把你怎麽樣吧?他……”
“你閉嘴,沒你的事!”青暖氣不過,衝著話筒喊了一句,“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我就不應該聽你的!”
說完,青暖摘下了耳機,終止了通話。
程歌托著腮,看著青暖窘迫、羞澀、無奈又有點兒氣憤的樣子,忍俊不禁:“有人似乎很關心你?是許嘉蓉嗎?”
青暖在程歌麵前不會撒謊,她搖搖頭,糾正道:“是宋洋。”
程歌的笑容變得僵硬,心裏泛起一股酸意,但臉上還是裝作很自然:“宋洋?你和他玩得不錯?”
青暖點點頭:“嗯,你走之後,許嘉蓉和宋洋都挺照顧我的,我們玩得很好。”
程歌聽到這裏就有點兒慌了。
他自然明白青暖口中說的“玩得很好”的意思。
青暖不擅長交朋友,所以從前能和青暖玩得好的人就隻有他一個。他那時苦心經營了那麽久——萬聖節之夜重逢後,他每天為她去食堂排長龍打飯;班上同學欺負她的時候,他出麵維護她,甚至幫她打過很多場架;每天上學放學都騎單車載著她,以方便促進感情;瞞著外婆每天去給她補習數學到夜裏11點。
還有很多的日常,他無法一一說清。
總之,就是費盡了心思才成為青暖唯一的朋友,成為了讓她引以為傲的歌哥。
而現在,程歌發現,兩年的時間過去,他的暖暖已經有了新朋友,還是那個他很討厭的宋洋。
青暖有了好朋友,程歌本該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高興不起來,因為她口中的那個“朋友”是宋洋。
他和青暖兩年未見,兩年的時間可能真的會發生很多事。
宋洋這個家夥,當年就那麽迫切地圍在青暖身邊,整天挑釁,程歌當時就覺得他不安好心,果然……
連青暖出門來和自己喝咖啡,久別重逢的一場見麵,宋洋那家夥都要從中插一腳。
程歌吃醋了。
他冷著臉,不再說話,一陣默然。
青暖看不懂程歌的表情,她隻覺得,歌哥似乎不太高興見到她。
兩個人一起約會,一個智商高情商低,一個情商低智商也低,這樣的結果就是,彼此誤會,還不敢問清楚。
一場相約,明明內心情緒洶湧,表麵卻彼此微笑,和平結束。
青暖最終什麽都沒有問到。
程歌送青暖出了咖啡店,在路邊打車。
程歌頂著高燒,還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外麵晃**了半天,終於撐不住了,他揉揉眉心和太陽穴,咳嗽了幾聲,身體很難受。
“歌哥,你怎麽了?天這麽冷,你怎麽出這麽多汗啊?”青暖擔心地望著程歌,他的額頭上竟然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程歌搖搖頭,強撐出一絲微笑:“沒事,有點兒感冒,一會兒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青暖依然是滿臉的擔憂。
這時,出租車來了。
程歌為青暖打開車門,把青暖送上車,臨別時,程歌問青暖:“暖暖,跨年夜那天我找了你好久,你為什麽要跑呢?”
一向溫柔陽光的程歌,這一瞬間眼神竟是十分受傷。
青暖一時之間頭腦發蒙,她脫口而出道:“我……我和宋洋走散了,我在找宋洋。”
程歌的目光定在青暖的臉上,又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為她緩緩關上車門,目送她離開。
程歌歎了一口氣,內心有什麽信念在緩緩崩塌。
原來那一夜他在找她的時候,她竟是在找宋洋……是嗎?竟是這樣。
2
許嘉蓉安排的這一場重逢對青暖來說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
關於洛薇薇和程歌的關係,青暖從一開始就沒好意思問出口,不僅如此,青暖還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麽誤會越來越深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青暖想不出來。
宋洋聽說了,倒是很滿意這場結局。
他看似安慰青暖,實際上卻是另懷心思:“好啦,你也別總想他了,他要是真的和洛薇薇在一起了,你就放下,接著往前看,好男人多的是呢!”
青暖瞪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許嘉蓉瞪了他一眼,懶得拆穿他。
青暖一時間陷入了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隻是心情低落,有些無措。
元旦的假期一晃就過了,許嘉蓉回到了A大,青暖平時又見不到她的影子了。平時青暖忙著上課學習,下課做設計作業,忙來忙去,讓自己空不出時間去想程歌。
她開始學著逃避了。
時間看似慢悠悠的,可一晃就到了2月14日。
A大和B大作為A城的兩大重點高校,有一個不成文的傳統。
這個傳統就是,每年到了2月14日,高校的學生會自發地組織一場情人節兩校聯誼舞會,場地由兩校的學生在網絡上自行投票決定,最後由參加舞會的同學以每個人交100塊錢以上入場費的形式,來捐獻場地費和吃喝玩樂的消費。
由於場地的限製,舞會也是有人數限製的,隻有前1000名到場的同學才有進入場地參加舞會的資格。
至於捐獻的費用,由兩校選出的公證人來監督,多則退,少的話則由兩校的校長來補。
這也是兩位校長為了宣揚兩所高校校風開放的措施。
情人節可以說是大學生們最喜歡的一個節日了,雖然這個節日也飽受單身男女的唾棄,但大多數人還是期待向往的。
情人節可以去告白,也可以被告白。
情人節可以和異性一起過,也可以和閨蜜一起過。
青暖覺得,這樣看來,她還算幸福的。因為跟她一起過情人節的有一個異性朋友,還有一個閨蜜。
宋洋早早就幫青暖準備好了,要帶她去參加舞會,擔心她會拒絕,宋洋還告訴她:“不止我和你啦,蓉蓉也會去的,這個舞會是A大和B大聯合舉辦的。”
青暖因為程歌的關係,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太好,想著出去玩玩倒也不錯,再加上很久沒見蓉蓉了,青暖也有點兒想她了。
既然是去參加舞會,無論如何都應該打扮一下。
青暖如今已經能夠很嫻熟地打扮自己了,穿上長長的裙子,披上美麗的披肩,戴上甜美的貝雷帽,踩上精致又舒適的高跟鞋。
青暖明白,既然是A大和B大的聯合舞會,那麽程歌很有可能來參加。
如果程歌來了,那麽程歌的身邊就一定會跟著洛薇薇——那個女生跟屁蟲的功力,早在高中的時候青暖就領教過了。
洛薇薇的美麗是有目共睹的,青暖知道自己比不過,她隻是不想輸得太難看。
裝扮完畢,青暖化上了精致的淡妝,這才拎著包出了門。
舞會的場地定在一家音樂交流中心的二樓。
這裏原本是一家開放式的酒吧,後來被改造成了音樂交流中心。酒吧的吧台還留著,現在還有調酒師在調著酒,而外麵空出來的位置平時用來租給一些小型的樂隊演出。
舞會上燈光和音樂都是現成的。
甚至還有人請了一個吉他手和一個歌手,在小舞台上唱著歌,營造著專屬於情人節的曖昧又溫馨的氣氛。
據說,每年的情人節舞會上,都會有很多人向自己心儀的姑娘或者中意的男生表白,成就佳話的例子也不少。
青暖在許嘉蓉和宋洋的陪同下進了舞會場地。
青暖跨進場地後,映入眼簾的就是舞池中正跳著舞的情侶們。
音樂柔和而舒緩,舞步輕盈而流暢。
“這舞會場地弄得還不錯呀。”宋洋對青暖挑挑眉,原本吊兒郎當的他竟然彎下腰來,十分紳士地鞠躬邀請,連說話都學著電影裏的腔調,“怎麽樣,這位美麗的小姐,有幸邀請您共舞嗎?”
青暖被他逗笑了,卻還是擺擺手:“不行,我不會跳舞,還是不丟人了,你和蓉蓉跳吧!”
說完,青暖作勢把許嘉蓉推到了宋洋麵前。
許嘉蓉一點兒也不矯情,提著長裙,做了一個淑女的回禮姿勢,眯著眼睛,笑著問宋洋:“怎麽樣,這位帥氣的紳士,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邀你跳舞呢?”
宋洋有點兒無奈,但這種情況下,如果推開蓉蓉,氣氛會很尷尬的,畢竟蓉蓉跟他再熟、再大方,她也是個姑娘,宋洋不能讓她下不來台,他做不出這種事,所以隻好硬著頭皮,笑著握住了許嘉蓉的手,像模像樣地回答:“求之不得。”
就這樣,宋洋和許嘉蓉牽著手進入了舞池。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哪怕宋洋隻是在應付差事,許嘉蓉也覺得這個場景如夢似幻。
說起來,從小到大,許嘉蓉跟他比這親密的時候也有,可那種感覺都是鐵哥們兒似的感覺,不像現在,這是一個真正的情人節舞會。
宋洋也算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牽她的手、抱她的腰。
許嘉蓉作為一個真正的淑女,舞蹈是必修課,所以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跳起舞來是真的好看。
宋洋平時是個運動少年,但愛運動的少年往往也會有著街舞、音樂之類的流行愛好。宋洋學過街舞,順便也懂一些社交舞蹈的皮毛,所以這會兒他和許嘉蓉跳起舞來倒也算是得心應手。
青暖看著他們兩個在舞池裏悠然的樣子,不禁抿嘴一笑。
她心想,宋洋和蓉蓉這兩個人看起來真是極其相配的,如果他們能夠走到一起,倒也是很養眼的情侶。
一個帥氣陽光,一個甜美漂亮。
一個是瀟灑不羈的少年,一個是開朗明媚的姑娘。
兩個人整天都在一起玩鬧,耍起壞來堪比地痞,正經起來又好似王子公主——還有比他們更合適的情侶拍檔嗎?
這樣想著,青暖端起吧台上的高腳杯,為自己倒了半杯紅酒。
後來宋洋和許嘉蓉跳舞跳夠了,就湊到青暖身邊,開始喝酒劃拳,劃拳玩夠了又開始玩成語接龍,誰接不上來就要罰酒。就這樣熱熱鬧鬧的兩個小時玩下來,三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一切煩惱都暫時被拋到腦後。
大概到了晚上9點左右,舞會迎來了一個小**。
青暖聽到周圍的同學發出一陣驚呼。
“洛薇薇來了!”
青暖循著聲音,朝大門處望去。
洛薇薇穿著純白色的飄逸長裙,披著如瀑布般柔順又烏黑的長發,嘴角帶著再美不過的微笑,踱著優雅的步子進了會場。
洛薇薇的身邊還有一個長相俊美的男生。
那男生不是別人,正是程歌!
3
洛薇薇是A大的女神級校花。
正如高中時候,她被萬民公投選舉一般,當仁不讓地成為J城高中第一美女。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這句話並不是說來好聽的,它真實地發生在洛薇薇的身上。這一刻,她緩緩走進了舞會大廳,成功吸引了滿場的目光。
美女走到哪裏都是受歡迎的,更何況美女的身邊還有一個男神級別的帥哥。
程歌走在洛薇薇的身側,宛如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男主角一樣,優雅的氣場籠罩在他的周身,冰冷的眼神不帶一絲笑意,他比從前更加帥氣,隻是溫柔不再。
程歌的目光掃過青暖,又掃過青暖身邊的宋洋,不知怎的,目光似乎更加冷冽了。
青暖覺得莫名其妙。她依稀記得上次與程歌告別的時候,程歌對她的態度還算挺友好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溫柔的,怎麽現在連一個微笑都吝嗇給她了?眼神更是冷得像刀子一樣。
青暖心裏難過,竟鬼使神差地朝程歌和洛薇薇的方向走了過去。
“歌哥。”青暖端著沒喝完的半杯紅酒,跑過來問候,“你也來啦。”
程歌點點頭,看向她手中的酒,還有她紅撲撲的臉蛋,顯然已經喝了不少。
“我記得你之前一口酒都不喝的,現在怎麽也會喝酒了?”
青暖摸了摸自己滾熱的臉頰:“嗯,被蓉蓉和宋洋帶的,現在能喝一些,不過還是一沾酒,臉就會紅。”
程歌聽到這話,又望了望遠處正盯著自己這邊的宋洋。
宋洋毫不客氣地給了程歌一個挑釁的笑容。
程歌皺了皺眉,不屑地別過了臉。
青暖是背對著宋洋的,所以根本沒看到宋洋和程歌之間的小動作。
“臉紅是因為對酒精過敏。”程歌一把搶過了青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又把空酒杯交到青暖手中,“以後別喝這麽多了。”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對身體不好。”
青暖接過空酒杯,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心裏五味雜陳,好多情緒都理不清道不明。
程歌心裏也是有些吃味的。
至今他還記得,青暖第一次喝酒是在初三那年的暑假。
青暖的爸爸有燒烤架,夏天的時候經常會叫上左鄰右坊,一起聚在樓上的小露台上烤肉。
程歌早就看上了那個燒烤架,一直琢磨著什麽時候才能帶著青暖,找個風景如畫的小河邊,和她一起烤烤肉,喝喝啤酒,也是很愜意的事情不是嗎?
初三的暑假是沒有作業的,他就一直四處考察,終於在J城的郊區找到了這麽一個地方。
那是一片長滿了草的空地,遠處有水稻,近處有小溪,那裏四五月的時候有七裏香盛開,到了七八月,七裏香凋謝之後,樹上又有桂花飄香,實在是風景宜人的地方。
程歌和青爸爸商量,借用燒烤架。青爸爸自然是答應的,順便還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借”給了他。
程歌帶著青暖去了那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外桃源。
兩個人搭建燒烤架,又生火烤肉,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最後把那片飄滿了桂花香的世外桃源折騰得烏煙瘴氣。
事實上,自給自足的燒烤是很慢的,肉不好熟,程歌烤肉的技術也不熟練,純粹就是玩個熱鬧。
兩個人本來準備吃午飯,卻變成了吃晚飯。
這和程歌浪漫的計劃是不一樣的,他心裏很是懊惱,但好在他依然把青暖哄得很開心。
就是那一次,青暖第一次喝了酒。
夏天的傍晚特別漂亮,又是在桂花樹下,青暖覺得幸福極了,就喝了一罐啤酒,還喝了兩口紅酒。
這兩種酒摻雜在一起,青暖很快就大舌頭了,臉頰也是通紅的,在夕陽的映襯下,還鍍上了一層金色。
“歌哥,啤酒太苦,不好喝,紅酒……嗝……”她打了個酒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紅酒好喝!”
程歌看著她嘻嘻哈哈、手舞足蹈的樣子,知道她這是醉了。
“好喝也不喝了,你喝多了。”程歌笑著拍拍她的肩,“再喝下去,一會兒我就沒辦法同時把燒烤架和你一起帶回家啦。”
“那你就留一個在這裏。”青暖還在迷迷糊糊地說著胡話,還把自己的頭靠在了程歌的肩膀上,“把我留在這裏,我今晚就在這裏睡覺啦!這裏多美啊……”
程歌哭笑不得:“你一個人睡在這裏?喂,這裏蚊子很多,你確定嗎?”
醉了的青暖聽了這話,懶洋洋地撐起腦袋,表情很苦惱,似乎是想了想辦法,最後笑了:“那你也留下來,幫我趕蚊子!”
本來隻是醉話而已。
青暖說完這句話,索性一歪頭,倒在程歌懷裏睡了起來。她醉酒之後睡得很熟,甚至打起了小呼嚕,活像一隻懶到極致的小豬。
程歌嚐試著叫醒她:“暖暖,醒醒,醒醒,要回家了。”
青暖在醉夢中一巴掌拍到了程歌的嘴上,還大喊了一聲:“快走,臭蚊子!吵死了!”
程歌當時就頂了一腦門的黑線,無力反駁。
後來程歌又幾次嚐試叫醒她,但都是徒勞。看來今晚注定回不去了,現在又是在郊區,打車都很難了,何況他如果回去的話,還要背著一頭熟睡的“小豬”,還有一堆燒烤的東西。
無可奈何之下,程歌撥通了外婆家還有青暖爸爸的電話,兩頭都分別扯了一個謊,索性就照著青暖說的,披好衣服,靠著大樹,湊合睡一夜算了。
於是,那一夜青暖懶洋洋地躺在程歌的懷裏,睡得幾乎不省人事,格外酣暢。
程歌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最大的動作隻是動動胳膊和脖子,一夜下來,他的身體僵硬得堪比一座石雕了。
最關鍵的是,這裏的蚊子太多了,程歌真的給青暖趕了一整夜的蚊子。
各種心酸,真是難以言喻。
所以從那之後,程歌就深深地記住了這個教訓——喝酒誤事,青暖喝起酒來那是相當誤事,自己絕對不能再讓她喝酒了。
而青暖事後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從那之後,也基本都不再沾酒了。
可是現在——此時此刻,這場A大和B大聯合舉行的情人節舞會上,青暖又喝酒了。
而且看情況,她還是因為和宋洋他們玩劃拳才喝的,而且喝得不少,臉又紅了。
程歌怎能不吃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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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薇在一旁把程歌的表現看得清清楚楚,心裏不由得有點兒嫉妒。眼瞧青暖和程歌越靠越近了,洛薇薇優雅地一笑,一伸胳膊,把程歌拽到了自己身邊,眨著眼睛開著玩笑:“哎,歌哥,不成不成,說好今天陪我的,你怎麽光顧著和青暖說話,把我晾在一邊了?再說,人家青暖也是有伴的,宋洋就在那裏等著呢。”
歌哥?
青暖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慌了神。
程歌看到洛薇薇朝自己湊了過來,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但是他聽完洛薇薇的話,又看了一眼青暖和宋洋,便僵硬地站在那裏,並沒有推開洛薇薇。
洛薇薇見程歌默許了自己的行為,對程歌的心思越發肯定了——他果然是在介意青暖跟宋洋之間的關係,而這一點正好可以利用。
洛薇薇踮起了腳尖,以極其曖昧的姿勢,把嘴貼到了程歌的耳邊,狡黠一笑,像狐狸一樣美麗又魅惑:“既然說好了要陪我,就給個麵子,可以嗎?別拆我的台啊,程大帥哥,你看,很多人都偷偷望著我們這邊呢。你們倆有什麽事,隨便找個時間,怎麽聊都成。今天晚上,你是我的,好不好?”
說完,洛薇薇又像個美麗的公主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程歌,合起手掌,聲音有點兒撒嬌,又不顯得矯情,隻覺得可愛:“拜托拜托!”
洛薇薇其實說得沒錯,無論是相貌、家世,還是課業成績,洛薇薇都是頂尖的。像她這樣閃耀的女生,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自帶光環,總有很多人把目光悄悄地投在她身上,她的每一個行為都會成為其他學生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今天,洛薇薇第一次公開和程歌在這樣的情人節舞會上亮相,話題本來就足夠在學生之間火爆一陣子了,如果程歌在這個時候為了青暖而不理會她,還真的會讓她丟盡麵子。
而程歌早就因為青暖和宋洋之間的事悶悶不樂很久了,這次看到青暖又是跟著宋洋一起來參加情人節舞會,心裏依然又酸又堵。
他賭著氣,索性不再理會青暖,任由洛薇薇把他拉走。
然而青暖根本沒想這麽多,她的腦子一直是混沌的,不停地回想著剛剛洛薇薇對程歌說的那句話:“歌哥,說好今天陪我的。”
洛薇薇叫他歌哥,她怎麽能叫他歌哥呢?
青暖握緊拳頭,幾乎咬碎了牙——“歌哥”這個稱呼是自己給程歌取的,從來都隻有她一個人可以這樣叫他。
可是今天,洛薇薇也這樣自然而然地稱呼他了。
青暖詫異又生氣,這種事情,程歌竟然也允許?
想到這裏,青暖的心仿佛被一把刀刺中,硬生生地疼。
為什麽不能夠允許呢?程歌為什麽不能允許?因為從一開始,程歌就沒有說他是專屬於她的啊。
青暖鼻子一酸,快要流出眼淚來。
這樣也就罷了,她沒想到的是,後來的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才是真的大。
洛薇薇和程歌的到來並不能算是這場情人節舞會的**,頂多隻能算是**的序幕而已。
接下來,洛薇薇出人意料地宣布了一件事,直直地撞擊著青暖的心房。
洛薇薇的臉上帶著甜美又羞澀的笑容,在燈光的照射下,她拉著程歌緩緩地走到了舞池中央。
一向高高在上的校園女神洛薇薇,竟然在眾目睽睽下從包裏掏出了一枝事先準備好的玫瑰花,然後以求愛的姿勢遞給了程歌。
她的目光深情款款,她的聲音如夢似幻。
“程歌,從高一開始,我就喜歡跟在你身邊。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驚歎,世界上怎麽會有讓我這麽心動的少年?簡直是神來天賜一般。因為這份感覺,我每天都在不斷地完善自己,努力修習,因為你,我開始學習健身、塑形、舞蹈、外語,因為你,讓我成長為現在的自己,喜歡你,我才讓自己變得優秀。程歌,你願意接受我的告白,做我的男朋友嗎?”
舞池徹底寂靜了,隻有背景音樂還在緩緩流淌著,隻剩下燈光還在盡職盡責地閃爍著。
原本喧囂的人群都靜靜地望著舞池中央的女生。
程歌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看向洛薇薇的目光中竟然帶著奇怪的審視。
按照所有人的期待,接下來應該是程歌笑著接受告白,這對璧人幸福地相擁親吻才算圓滿。
但程歌一句話都沒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氣氛開始變得微妙了,接近尷尬的邊緣。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A大的女生用極快的速度推了程歌一下。
冷不防地被推一下,程歌始料未及,不由得往前撲了過去。
洛薇薇正好優雅地側過身,扶穩了程歌,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這時,有人恰到好處地開始起哄:“哎喲,抱在一起啦!再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舞會現場,靠近舞池中央的隻有一小圈人,基本都是洛薇薇的死黨閨蜜,她們的起哄聲一起,外圍的人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以為是女神告白成功,與男神幸福相擁在一起了,所以也都開始湊熱鬧起哄。
一時間,整個舞池都充斥著同學們對洛薇薇和程歌二人的祝福聲。
青暖還端著已經空掉的酒杯,愣愣地站在外圍,她像眾多不明真相的同學一樣,隻聽到了洛薇薇告白的內容,隻知道了程歌正跟洛薇薇抱在一起。
她整個腦子都是空白的,甚至忘記了難過。
周邊起哄的聲音持續不斷,她仿佛聽了很久,久到她覺得自己要產生幻聽了。
這樣失魂落魄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宋洋跑過來,他一臉關切地拉過她的手。
“喂,你沒事吧?”宋洋十分擔心。
青暖依然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她都不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麽,所有的字都是下意識組織起來的:“啊?怎麽了?”
宋洋沉默了。
大概又過了幾分鍾。
宋洋忽然貼在青暖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擦過她的耳朵:“生氣嗎?想不想報複他們?”
青暖愣愣地看著宋洋,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眼裏不由自主地滴下了淚水。
宋洋一看見青暖的眼淚,就氣得不行了,他完全不等青暖有所反應,就張揚地笑了笑:“別怕,我幫你討回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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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洋這次是鐵了心要做一件事。
嘴上說的是幫青暖討回一個麵子,其實宋洋心裏想的是幫他自己。
宋洋手上忽然用力,拽著青暖,穿過人群,就像是穿過荊棘阻礙一樣,硬生生地把青暖帶到了舞池中央,也就是程歌和洛薇薇所在的地方。
程歌和青暖臉上的表情都是詫異的。
宋洋的笑容卻越發放肆不羈,他圈起手指,放在唇邊,吹了一個十分響亮的口哨。
口哨聲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刹那,循著口哨聲聚攏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多,比剛剛洛薇薇告白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宋洋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緊接著,他原本邪肆的笑意有所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十分難得的羞澀。害羞的男生在眾目睽睽下到底還是會臉紅的,何況還是一個從來沒正經追過女孩,沒談過戀愛,整天隻知道打籃球的男生。
要準備告白的時候,再怎麽膽大的男生也會緊張吧。
宋洋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把目光轉向了到現在還在狀況外的青暖,正要準備單膝下跪,忽然覺得手裏少了什麽東西,扭頭一看,就瞧見了洛薇薇手裏的那枝玫瑰花。
宋洋二話不說,十分霸道地從洛薇薇手裏把那朵花拿了過來,還嬉皮笑臉地說了一句:“反正你拿著也沒用,不如借我用一下。”
搶到了花,宋洋也有了道具,就當真單膝跪在了青暖麵前。
青暖目瞪口呆:“你瘋了嗎?”
宋洋的笑容能迷死人,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暖暖,我現在跪下來是要向你告白。高一那年,我三生有幸,能成為你的同桌。最開始,我總愛欺負你,自己卻不懂為什麽偏偏喜歡欺負你。第一次寫檢討書,是因為自己笨,想通過嘲笑你、欺負你來引起你的注意,結果弄巧成拙,我在國旗下念了一千字的檢討書。第二次寫檢討書,是因為那場惡作劇,我害得你失足溺水,差點兒就丟了性命,我在主席台又念了一千字的檢討書,從此那條河就成了我的夢魘……”
說到這裏,宋洋頓了頓,仿佛那次落水是他不忍心去回想的事件。隨後,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又繼續說:“第三次寫檢討書,我卻寫得非常開心,因為那次是幫你抓小偷,搶回錢包,雖然被騙子追了好幾十條街,最後還挨了一頓揍,但我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拉著你的手,奔跑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以至於後來被我爸逼著寫檢討書的時候,那一千字我都是硬生生憋出來的……暖暖,我喜歡你,以後我不想再寫檢討書了,我想學著給你寫情書。
你能做我的女朋友,接受我的情書嗎?”
青暖聽完宋洋的表白,下巴都快要掉了。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過。
她一直覺得宋洋和許嘉蓉才是一對,怎麽現在宋洋竟然對她告白了?
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程歌,宋洋是知道的啊,他在添什麽亂呢?
青暖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程歌。
這一看不要緊,正好對上了程歌灼熱的眼神。原來程歌竟然一直在盯著她,他為什麽這麽看她?是和其他人一樣,在等著自己對宋洋的告白做出反應嗎?
青暖有點兒心虛,又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到吧台前正一個人喝著悶酒的許嘉蓉身上。
許嘉蓉也對上了青暖的目光。
青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許嘉蓉。
那個原本甜美又開朗的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麵前竟然已經擺滿了酒瓶,她顯然已經醉了,但眼神似乎還是清醒的,微醺中帶著一抹濃重的哀傷。她漆黑的眸子就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蓄滿了不能對外人道的心事。
她看起來那麽孤單。
與青暖的眼神碰觸的一刹那,許嘉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青暖舉起了酒杯,然後一飲而盡,又把空酒杯給青暖看,還笑了笑。
許嘉蓉的笑容是那麽親切好看、甜美動人,可是她笑著笑著,就情難自禁地落下了眼淚。
那眼淚像是流到了青暖的心裏一樣,以至於青暖在一瞬間就讀懂了這個深藏不露的姑娘。
她懂了——原來蓉蓉早就知道宋洋對她的心意。
她懂了——原來蓉蓉一直是喜歡宋洋的,喜歡得那麽深。
同學們還在起哄,讓青暖答應宋洋的告白。
青暖忽然覺得很無聊,很無奈。
青暖為許嘉蓉感到心酸,甚至心疼。
青暖明白,蓉蓉一定愛了宋洋很多年吧,所以才陪了他這麽多年。可是現在,宋洋那個遲鈍的家夥竟然當著蓉蓉的麵向她表白了,這讓她以後怎麽麵對蓉蓉這個好朋友?
而且蓉蓉該會多傷心啊。
青暖不忍心再想下去。
6
同學們依然轟動著。
宋洋還單膝跪地等待著,麵帶微笑看著青暖。
青暖恍惚間想起了宋洋告白之前貼在她耳邊說的話:“生氣嗎?想不想報複他們?”
“別怕,我幫你討回麵子。”
按照宋洋的意思,他突然準備的這場告白是為了幫她報複洛薇薇和程歌,為她討回麵子。
那麽他告白的內容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她就難辦了。
如果是假的,宋洋那家夥講得那麽情真意切,倒是很有演戲的天賦。
青暖胡思亂想著,被起哄的人群吵得十分煩躁。
“你跟我走!”青暖瞪了宋洋一眼,索性把他拽起來,拉著他穿過起哄的人群,走出了舞會會場,來到了大街上。
青暖的耳邊終於清靜了,這才問宋洋:“你搞什麽鬼啊?”
宋洋努努嘴,表情還帶著一絲委屈:“沒有搞鬼啊,就是跟你告白而已嘛。”
青暖一聽這話,頭都大了:“告白?你吃錯藥了嗎?”
宋洋早就猜到了青暖會有這樣的反應,他不急不惱,隻是嬉皮笑臉地打著哈哈:“你是不是第一次被告白啊?”
青暖沉默著沒有說話。
宋洋繼續一臉邪笑地調戲青暖:“一定是的,對不對?哈哈,小娘子,你看為夫都這樣向你表露心跡了,你是不是該給個獎賞啊?”
宋洋說著,手臂一用力,就把青暖圈進了自己的懷裏。
青暖猛地被他拉進懷裏,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出來,可是宋洋又怎麽會讓她如願呢?
宋洋加大了力氣,手臂像鋼筋一樣把青暖死死地禁錮在自己懷中。
青暖見他這樣,心裏來氣,正想罵人,卻聽宋洋搶先一步開了口,宋洋的語氣中居然帶了一點點討好的意味:“暖暖,先不要急著推開我好不好?”
青暖身體一僵,也許是被他無奈又討好的語氣觸動,真的不再掙紮了。
宋洋安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才說:“暖暖,剛剛在裏麵,我說的那些其實都是真的。”
“宋洋……”
“暖暖,你先別說話,我求你,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不要說好嗎?”宋洋打斷了青暖的話,語氣近乎哀求,“先聽我說好嗎?暖暖,我知道你心裏的人一直都是程歌,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你。而且,剛剛洛薇薇向程歌告白了,程歌還在眾目睽睽下抱了她,這代表程歌接受了她,不是嗎?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亂,搞不清楚自己對程歌的心情,也急於撇清我對你的感情,但是答應我,好好想一想再給我答案,可以嗎?”
青暖難以想象,一向吊兒郎當,隻知道打籃球玩遊戲,平時講話痞裏痞氣的男生,這一刻竟然把她圈在懷裏,說話都這麽小心翼翼。
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宋洋怎麽會那麽湊巧地出現在火車站,怎麽會那麽湊巧地要陪自己一起考上A城。
他該有自己的夢想,該有自己的追求。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宋洋的追求竟然會是她。
但是青暖知道,自己對宋洋隻有友情,無關愛情。
所以她最終還是掙開了宋洋的懷抱,幾乎是毫不留情地說出了拒絕的話:“宋洋,既然你清楚我的心裏隻有程歌,那麽你就應該明白,這場告白我無法接受。我會把剛剛發生的一切當作是你為我討回麵子而做的事。我希望你也能把它當成一場玩笑,不要影響我們的友誼,還有,我覺得你應該去和蓉蓉解釋一下。”
說完,青暖朝大廳裏走去。
可青暖不知道的是,自己被宋洋深情擁抱的那一幕被程歌看在了眼裏。
程歌是後來追出來的,他實在擔心青暖。
他本來隻是想在一旁看看青暖,可是他剛追出來,宋洋就發現了他,於是故意把青暖抱進了懷裏。
那一刻,宋洋甚至還像示威一樣對他露出嘲諷的眼神。
程歌憤怒地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衝上去跟宋洋大打一架,但是他沒有,因為青暖在宋洋的懷裏並沒有掙紮。
從程歌這邊的角度看,青暖甚至像乖乖地縮到了宋洋懷裏。
那一瞬間,程歌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支離破碎了。
他想,也許分別的那兩年,自己孤單地活在A城的那兩年,自己在地震之後還頂著額頭的重創,不顧頭暈目眩拚命想要參加高考的那段時間裏,青暖早已有了新的陪伴吧。
也許青暖根本沒有讀過他爭分奪秒寫給她的郵件。
又也許青暖已經讀過了,隻是她對他所經曆的那些瑣碎的日常毫不關心,所以她一封信都沒有回。
那麽他現在應該怎麽做呢?
是應該衝上前,把宋洋推開,抓著青暖的肩膀,質問她,為什麽要忘記當年的A城之約,為什麽他等她這麽久,她卻投進了別人的懷抱?
還是應該後退一步,把空間留給青暖,自己從此退居幕後,默默關心,不再打擾她?
程歌的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還在為她打著傘。
程歌腦子一團亂,最後他實在不想再對著不遠處那對擁抱的身影看下去了,於是煩躁地走開了。
在程歌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宋洋露出了得逞的壞笑。
他減輕了手臂上的力氣,青暖才終於掙脫他的懷抱。
然而後麵的一切,程歌都不知道了。
宋洋的目的達到了。
7
宋洋和青暖回去的時候,程歌已經帶著洛薇薇離開了。
許嘉蓉徹底喝醉了,趴在吧台上,爛醉如泥。
青暖和宋洋打了一輛車,送許嘉蓉回A大的女生宿舍。
一路上,青暖沉默,宋洋也不說話,氣氛有點兒尷尬。直到出租車在A大門口停下,宋洋和青暖扶著醉醺醺的許嘉蓉下車,安置到宿舍之後,青暖才決定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
“宋洋,蓉蓉喜歡你,你知道嗎?”
宋洋覺得青暖在開玩笑,問道:“你說什麽?”
青暖一臉嚴肅,一字一頓道:“我說,蓉蓉喜歡你,你這個白癡知道嗎?”
“怎麽可能?”宋洋擺擺手,一副“你別逗了”的表情,“她的第一偶像是金城武,第二偶像是周傑倫,初中時暗戀過隔壁班一個長得特別像金城武的小白臉,高中時候想去追那個會彈琴唱歌的校草來著,我怕她丟人,勸了好幾天才攔住了她。她喜歡的男生,從小到大我都能給你數過來,你現在說她喜歡我,別鬧了好嗎!我剛跟你告白沒多久,正緊張著呢。”
可青暖覺得,之前許嘉蓉舉起酒杯的樣子分明是傷心至極的。
“我不清楚你說的那些,我就是覺得蓉蓉應該是喜歡你的,而且是很喜歡的那種。”青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宋洋拿她沒轍了,苦笑著說道:“別說笑了,蓉蓉什麽身份你知道嗎?
J城博產置地集團總裁的寶貝獨生女,你知道是什麽概念嗎?在S省,但凡是你能數得上的那些有點兒名氣的高樓大廈、居民小區,都是她老爹集團的項目。她的眼光高得很,我就是跟她從小在一個地方長大的,所以玩在一起的年頭多,她要是真對我有意思,我倆能這麽多年都沒進展嗎?再說了,她喜歡的是金城武那種長相的,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金城武,她這輩子都看不上我的,你就別操心了。”
青暖無力反駁,她對許嘉蓉的了解確實不如宋洋。
宋洋說的那些,她以前也確實是一知半解,沒深入聊過。
可是她隱隱又覺得,宋洋說的不對,許嘉蓉喜歡什麽樣的男生,隻有許嘉蓉自己才知道,宋洋能夠知道的,也隻是許嘉蓉故意讓他知道的那部分。
青暖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剛想再繼續跟宋洋辯論,宋洋卻“噓”了一聲,伸手指了指前方。
青暖順著宋洋的指向看了過去,是洛薇薇和程歌。
已經是夜裏11點了。
A大校園裏隻有道路兩旁還依稀亮著昏暗的路燈,因為情人節有舉辦聯合舞會的傳統,所以這一天,大學校園內的路燈也是亮一個通宵。
程歌和洛薇薇在散步,兩個人靠得很近,像是最普通不過的情侶一樣有說有笑。
程歌臉上的笑容,青暖看得十分真切。
她認識他那樣的笑容,是曾經他騎著單車回過頭來看她時驚鴻的莞爾;也是他坐在午後的樹蔭下,讓她靠著他的肩膀睡覺時關切的溫柔;還是他在滿天星辰的操場下為她念誦泰戈爾的詩時美好的向往;是他對她說“青春以痛吻你,要你報之以歌”時才有的笑容。
現在,他和洛薇薇走在一起也是這樣的笑容。
青暖難過得快要哭了。
宋洋卻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你瞧瞧,他們兩個好上了,你還不考慮考慮接受我的告白嗎?”
幸災樂禍的結果就是,青暖一巴掌拍到了宋洋的腦袋上。
後來,程歌沒有發現青暖,他和洛薇薇一起消失在A大的夜色裏,深夜的校園恢複了原有的寂靜。
再後來,宋洋和青暖離開了A大,返回到B大。
情人節終於過去。
青暖躺在宿舍的**,閉上眼睛,輕輕歎息:情人節過後,不知會是多少人的離人節呢?
她曾以為,她和程歌會成為外人羨慕的情人,而現在他們已經是彼此的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