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孤獨的遠行
下江南
經過一個短暫的假期，我在二月初就收拾好了所有行囊，孤身一人準備奔赴江南開始一段陌生的實習之旅。我出發那天天氣有些寒冷，火車站裏人山人海，所有人在農曆新年之後都開始奔赴各自的戰場。候車室裏小夫妻在依依話別，老年人在囑咐著小輩，隨著站台廣播聲的一次次響起，這裏即將上演一幕幕悲歡離合的故事。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一個人坐在候車室的角落裏獨自發呆。我望著不遠處高懸的時鍾，耳邊不停的回響起實時的列車信息。我身邊的旅客一批批進進出出，時間的點滴流逝隻換來了人群的反複更迭，列車的轟鳴聲又要帶走多少人無盡的思念。
此刻我的目的地再不是熟悉的學校，而是那在夢中多次出現的美麗江南，我那厚厚的行李箱不知道能否承載得了我那婉轉多情的夢。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我終於踏上了南下的列車，我在排隊的人群中站立，不時的回頭望去，身後的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急，寫滿了期望。即將開啟的這趟列車會滿載無數人的夢想，也許是事業，也許是愛情，也許是全部的希望。而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實習生，普通到在人群中就會被瞬間掩埋，絲毫沒有任何痕跡可尋。我跟著大部隊的腳步緩緩走下站台，直到長長的列車出現在我眼前那一刻我才相信自己終於要踏上南下的征程了，這一路湖光山色可能會令我如醉如夢，但我更加關心穿越了大半個中國的我在到達目的地那一刻是否還有欣賞美景的時間和心情。
列車緩緩啟動，一切都按著時間的安排有序的進行著。
我還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在擺放好行李箱之後我就不自覺的將目光移向了窗外。列車在慢慢提速，窗外蕭條的景色一閃而過，似乎沒什麽新意可言。我有些失望，一個人就坐在了過道旁的座椅上。
我身旁坐了一個年紀不大的中年男人，他正大口的吃著泡麵，看著他那當仁不讓的吃相，我的肚子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我馬上轉移了視線，很快一個年輕媽媽又出現在我的視野裏。年輕媽媽穿著一身肥大的衣服，那不算標誌的臉蛋上散發出原始的味道，從外表看上去著實沒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倒是她身邊的小孩很是可愛，一雙大眼睛不時的向我襲來，跟我對視了兩秒鍾之後又迅速的投向媽媽的懷抱，直惹得那位年輕媽媽發出陣陣的笑聲。
列車在向前飛速的行駛著，也不知駛出了多遠，隻聽得站名越來越陌生。臨近天黑的時候列車終於來到了山海關，從地理意義上講，出了山海關就不再是東北的地界了。我高中這點殘存下來的知識此時居然還派上了用場，我不由的一陣暗喜，隻是眼前一片昏暗，我實在是無法一睹天下第一關的風采了。
列車駛出了山海關，外麵的天空就徹底黑了下來，此時所有的景色都已被一閃而過的黑暗所代替。我也隻能無聊的躺在床上，望著離我隻有一臂之隔的天花板發呆。我的手機還保持著安靜的狀態，出發之前我還盤算著一路上可以來個旅行拍照之類的活動，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對未知的遠方漸漸失去了那種最初的恐懼，反而產生了順其自然的心態，那拍照定位的活動自然就被耽擱了下來。
熄燈之後整節車廂逐漸歸於平靜，偶爾隻聽得見隔壁小孩吵鬧的聲音，那聲音清脆透明，仿佛有穿透整個車廂的力量。最開始還有幾人在抱怨，但慢慢漸起的鼾聲就逐漸占據了上風，再沒有人會在意小孩製造出的這點聲響了。
我平時在寢室裏已經養成了晚睡的習慣，對於這麽早就入睡還有些不適應，我在上鋪不停的翻動著身體，原本就狹小的空間此時更顯得拘謹，這真讓我有些不悅。
最後我終於在支撐不住的時候才勉強入睡，此時周圍的人早已經進入了夢鄉。早上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車廂的時候，周圍就有了響動，我睜開了睡意朦朧的雙眼，隻看到窗外空曠的平原在整齊的向後移動，卻絲毫沒有改變大地本來的麵貌。簡單整理之後我就下了床，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上午漫長的時光有些難熬，我身邊的人似乎很少有閑下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好像隻有我是一個人出行，我這才發現原來無趣是一種多麽難過的事情。吃過了一盒泡麵我就坐在了窗前，雖說此時列車早已遠離了我熟悉的那片土地，但這窗外的景色卻沒有任何明顯改變的跡象。一切仍舊是以灰暗為主，有時路過一片荒原，滿目盡是枯黃色的大地和殘敗的樹木，不由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不一會列車喇叭中傳來了一則通告，說是前方即將進入長江大橋，期間列車所有的衛生間都要停用，情旅客提前安排時間。
我一聽瞬間就來了精神，長江，這個隻在課本和電視中才會看見的字眼馬上就要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有些激動，心中那積攢已久的詩人情緒又一次爆發了出來。
可能是之前的一段旅程太過壓抑，當列車緩緩駛過長江大橋的時候我終於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相機功能。此刻列車正踏著橋上的軌道優雅的前行，放眼望去眼前的長江就像一條巨大的玉帶橫跨在兩岸之間，長江兩岸高樓林立，江麵寬廣遼闊。偶爾駛過幾艘輪船，冒出陣陣濃煙，幾條沙船正在辛勤的做著作業。這條自古以來就興盛不衰的黃金水道正在用它那甘甜的乳汁哺育著兩岸辛勞的兒女，比起黃河的洶湧澎湃來，長江更多了一份柔情，多了一份婉轉動人。
列車駛過了長江，眼前再不是寸草難生的荒原，取而代之的是成片聳立的高樓，我終於來到了如詩如畫的江南。我急忙開始取下行李，臉上不自覺的洋溢出了喜悅的表情。我似乎忘記了一路以來略顯無趣的旅程，眼前這片神器的土地早已令我心馳神往，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揭開它神秘的麵紗了。
列車剛剛停站我便第一個拖著行李走出了車站，我深吸一口江南的空氣，整個人都顯得輕鬆自在多了。一段全新的旅程即將開始，等待我的將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呢。
初到公司
午後陽光明媚，太陽慵懶的照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一切都顯得那麽寧謐安詳，好像從來不曾有過人為的痕跡一般。
我正拖著行李站在火車站的廣場上，此刻寬闊的廣場上零星有幾個行人穿梭其間，出口處公交車、出租車排著隊在等候，整個廣場出奇的安靜。這裏看不見四處叫賣的商販，更沒有隨處可見的街頭棋局，偌大的廣場就像一顆高貴的水晶，鑲嵌在最合適的地方，我身處其間不由得產生一種敬畏之情。馬路對麵正安靜的流淌著一條護城河，可能它已經默默的守護在這裏許多年了，見證了這裏的興衰成敗，看盡了這裏的悲歡離合。
我上了一輛公交車，慢慢就向著目的地駛去。市區幹淨整潔，道路兩旁的樹木順著風的方向不時的向我招手，好像在以它們的方式迎接遠方的來客。這裏的人們隨意而淡然，仿佛一言一行之間都流露出對生活的熱愛。
公交車駛向了一座立交橋，這座並不算高聳的立交橋似乎正好將城市一分為二。一邊是充滿現代化視覺的高樓大廈，另一邊是滿載著江南水鄉特色的小橋流水人家。這兩個看似充滿衝突的畫麵好像隻能存在於文字上，但現在它們卻同時出現在我的眼前，它們正安靜和諧的相處，一座立交橋就將兩種文化完美分隔，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那麽和諧。
這一路雖說路途有些遙遠，但我的目光和思緒全都放在窗外那迷人的景色之中，絲毫也沒有意識到時光流逝所帶來的那種感傷，有的隻是醉心的沉醉和不住的驚歎。
我在汽車站下了車，沒多久就跟一起前來報到的晨光匯了合。家住江北的晨光精神矍鑠正滿帶著笑容的迎接我。顯然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南方交通係統的發達便捷，晨光從家趕到這裏的時候隻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相比於我輾轉一天一夜的路程，他真是幸福至極了。
我倆簡單寒暄了幾句就按照既定的路線坐上了去公司的公交車，二月的江南有些寒冷，萬物仿佛都處於沉寂狀態，有的隻露出了一部分尖尖角，並沒有展現出它全部的美麗來。這一路上我不時的騷擾著晨光，簡直把他當成了免費的向導，我就像一個初來乍到的孩子，對於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好奇。起初晨光還能耐心的為我一一解答，到了後來他索性戴上了耳機，閉上眼睛就不再跟我搭話了。我也隻好識趣的收起了諸多疑問，目光慢慢的就轉向了窗外。
公交車漸漸駛離市區，道路卻變得漸漸寬闊起來。兩旁的景色絲毫沒有任何遜色之處，即使到了所謂的城鄉結合部也很難從肉眼看出任何區別，這與北方巨大的城鄉差異對比顯著。我有些驚歎於南方鄉鎮的發達程度，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的觀念還隻停留在書本的描述上。
我報到的公司就坐落在主幹線的路邊，從遠處看隻見一棟高聳的建築直插雲霄，在周圍低矮的環境中顯得鶴立雞群，我依稀能看清楚上麵印著公司的商標和名字。
我和晨光下了車就直奔正門而去，此時周圍顯得有些冷清，隻有偶爾駛過幾輛貨車才會打破這份安靜。我拖著行李緩緩走進公司的正門，裏麵廣闊的空間有些讓我吃驚，遠處車間裏依稀傳來陣陣裝卸的聲音，而幾棟現代化的建築裏卻始終保持著沉靜，似乎沒有任何聲響。
在接待處簽好了字我們就被一個中年女子帶到了附近的小旅館。她隻通知了我們明早八點開會就匆匆離開了。我和晨光拖著行李來到了這家小店，剛一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一經打聽才知道這裏已經有二十幾個來公司實習的同學入住了。難怪剛才公司裏會如此冷清，原來實習生都被統一安排到了這裏。
我和晨光自然被分到了同一個房間，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由於明早還要開會，此時的我雖身處江南水鄉最核心的區域卻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因為留戀這裏的湖光山色而耽誤正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辛苦奔波我終於趕到了這裏，簡單整理好個人物品之後就一頭紮在了床上。窗外是一排低矮的民居，經過了長時間的沉寂之後，終於在吃飯的時間慢慢響起了鍋碗碰撞的聲音。這聲音有些清脆動人，整齊中不乏協調，匆忙中又不失節奏，直讓人有一種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四周又一次歸於安靜，隻聽得見遠處幾聲犬吠的聲音。晨光在用電腦查詢著資料，我卻時不時的在窗前遊蕩，直到外麵一片漆黑我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在江南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在簡單平凡中度過，一切仿佛與我最初的設想有些不符，但仔細想來又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我理了理思緒，一路以來我心中的這些疑團隻有在明天開會的時候才能慢慢解開了。
開會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我就睜開了眼睛，我特意換了一件新衣服，反複對著鏡子照了幾遍，拿好了筆記本就跟晨光一起出了門。此時室外還有些寒冷，一陣冷風襲來直吹的我打起了哆嗦。街道兩旁的小商販已經整齊的掛起了招牌，不一會功夫就冒出了陣陣熱氣，從遠處望去讓人有種垂涎欲滴的感覺。
這裏雖然不是有名的小吃一條街，但周邊卻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工廠，這就為他們提供了廣闊的市場前景。現在正是早飯時間，隻見許多年歲尚小穿著工作服的男男女女正分散在各個小攤位之間。我跟著晨光的腳步來到了一家燒餅攤，點了一份邊吃邊走不一會就到了公司。現在時間尚早，早上的薄霧還沒有完全散去，此刻偌大的工廠正安靜的佇立在那裏，沒有絲毫響動的痕跡。
我們幾人順著指引就來到了二樓會議室，這略顯狹小的空間卻貼滿了各種激勵的標語，想來平時這裏一定是爭論最激烈的戰場了。
沒過多久會議室裏三三兩兩就進來了很多陌生人，他們一見麵就聊起了天來，我們幾個新人隻得默默的退到角落裏。
此時距離開會時間還有五分鍾，會議室裏的人越來越多，眼看就有超載的可能。我坐在角落裏捧著筆記本，心裏不由的有些緊張，相信待會的會議一定會以迎接我們這撥新人為主，我正在心裏默默的盤算著可能遇到的情況。
我正在筆記本上胡亂的寫著草稿，隻見剛才還聊的熱火朝天的人們突然整齊的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嚴肅。我還來不及吃驚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紙筆跟著大家的節奏一起起身，這時從正門依次走進幾個領導模樣的人，一邊往前走一邊跟大家打著招呼，之前略顯緊張的氣氛慢慢就變得緩和了下來。
想來這幾人就是公司的領導了，他們自然坐在了最前排，隨後會議就正式開始了。
我們坐在最後排的幾個實習生迅速拿出了紙筆，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會場也立刻變得安靜了下來。會議的開始似乎都是千篇一律，領導們先是對過去一年的成績進行總結反省，再對今年的任務形式做出估計。各大片區的領導員工一一上前進行匯報，各種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再加上這有些生硬的專有詞匯組合在一起真讓我有種如墜雲霧的感覺。
初來乍到的我原本就對即將到來的工作一無所知，此時麵對如此密集的集體轟炸我更是一頭霧水，漸漸的我的頭就有些發沉，總是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我強打起精神，努力想融入到眼前這激烈爭論的氛圍中去，可我每認真傾聽一分鍾，注意力就不自覺的開始分散。可能是我長時間在學校養成的不良習慣，對於興趣不大的事情總是很難持續的保持著關注度。
坐在我身邊的晨光倒是認真的記著筆記，全程黑著臉一副一絲不苟的樣子，我幾次試圖打斷他的思路都被他嚴酷的拒絕了。我有些無聊，這本來就不大的會議室裏已經擠滿了人，連眾人呼出的氣體都得不到有效的循環，難怪我總是感覺到頭暈了。
不知不覺時間就接近了中午，匯報的人還保持著旺盛的精力，正在台上滔滔不絕長篇大論，而我的思緒早就飛到了午餐的餐桌上。
下午的會議依舊保持著相似的節奏，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匯報人的不停更換。我們幾個新人至始至終都整齊的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仿佛就像旁聽者總是習慣了被忽視一般。領導隻在會議的開始提了一次，往後我們就被徹底的忽視了。
第一天的會議就這樣結束了，傍晚回到了住處我的筆記本上隻寫下了寥寥幾筆，就連讓我回味的東西都很少。我感到一陣無趣，索性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接下來一連三天我都是在這樣的會議環境中度過的，起初我還能跟著大家的節奏保持著一陣高度緊張的情緒，到了後來我甚至一度打起了想要缺席的主意。與其在這裏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借此機會遊山玩水一番，但這僅僅停留在思想階段，我終究沒有踏出這一步。最後直到拿起行李再次踏上行程我都沒有好好領略一番這裏的湖光山色，就這麽讓它遺憾的在我眼前消失。
三天過後我們幾個新人按照領導的指示被分配到了基層體驗市場，我也不得不和晨光分開。我對即將前往的地方一無所知，隻知道那裏是江南淡水魚養殖最集中的地方，自然也是公司開展業務的核心地帶。
臨行前我的心裏還有些小小的激動，沒有了山水的陪伴，我還能讓自己所學的專業有片刻的用武之地，想到這裏我之前一直懸著的心就慢慢放了下來。
接下來所有不平凡的經曆就從此刻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