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終,江水寒的那篇文章還是上了學校的報刊,隻不過被安排在了比較不顯眼的地方,其冷落程度僅次於中間的那一條條笑話。當然這僅僅是文章位置的冷落,並不能說明同學們閱讀的冷落,學生們拿到報紙的第一眼絕對是看夾在中間的那些幽默笑話,看完之後再往其他地方掃描。
報刊位置最顯眼的地方,當然是學校領導的那張大頭像了,隨附著官方文體的長篇大論,但是學生們往往懶得去看,在他們來看這根本不算什麽新聞,現在流行的都是明星吸毒,從來不流行非法販毒,更不流行既不吸毒又不販毒的領導,所以整個報紙的價值往往體現在夾在中間的那幾則笑話上,大家看完笑話接著笑話報刊。但是這次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江水寒的那篇文章。
還是女孩子細心,最先注意到該文的是一個女生,這個女生顯然是看到此文不同尋常,連嘴裏的零食還沒咽下去的時候就大叫一聲,是什麽樣的文章能連一個女生的斯文都可以犧牲?雖然斯文一詞好像現在隻屬於男生。
緊接著,大家又恢複了報紙剛發下來的那種熱情,大家爭相閱讀那篇文章。
有人大喊:“哦,原來是咱們班同學的文章啊,來,看看。”
“什麽,原來這小子是咱們班的?不會吧,這名字這麽生僻!”
“我記得開學點名的時候有這個名字,不過人是哪一個倒不知道。”
“你還別說,經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這名字越看越熟悉!”
這兩位此刻正坐在江水寒的後麵,江水寒似乎連他們的心裏話都能聽清,江水寒想讓一個作家最悲傷的往往不是沒人看見自己的作品,而是看見作品的人對自己一無所知,盡管江水寒認為,言談寡淡之人必然剛開始不受大家了解,但是一個班級的同學時間長了就像舊時包辦婚姻的夫妻,總會潛移默化地互相了解 ,但是真沒想到自己的形象在大家眼裏是千裏孤燈,隱隱晃晃的像是鬼火,好不容易有人看見,但隨即是一片驚叫。
這不,周圍的一哥們率先從水寒的書本上看見了他的名字,驚訝的大叫一聲:“哇塞,這個人果然是咱們班的!”
江水寒隨聲附和道:“對,我也覺得你是今個剛從其他班搬來的。”
這一回複有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效,果然,那人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剛剛興起的激動之情硬是被江水寒看似溫柔實則凶殘的回複愣生生地澆滅。
過了良久,江水寒認為自己明知那人和自己同班,還要明人說暗話,實在有違君子之道,出於自己的愧疚,江水寒向那人說道:“其實我知道你和我同班,不好意思啊!”
那人臉上掛著複雜的神情,臉上的橫肉錯綜複雜,實在不忍長期視之。
水寒緊接著說道:“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人緩緩地說道:“我明白!”
說完這人就走了,走的是那樣的風塵仆仆。
放學去往食堂的路上,江水寒低著頭在心裏大呼過癮,心裏淤積的東西終於得到合理的釋放。低頭回味的江水寒沒看見遠處梁若彤和古月向自己打招呼,這使得古月在老遠大喊:“江水寒!”
江水寒頓時抬頭望去,隻見二人氣勢洶洶,怨氣十足。江水寒趕忙跑過去說道:“兩位,實在不好意思,沒看見。”
梁若彤卻溫聲說道:“水寒,你在報紙上的文章我們都看了,寫得不錯,加油啊!”
江水寒難得聽到梁若彤這般溫聲細語,頓覺身上酥軟,有點站立不住。而古月則還是一副跋扈之相,不過很快轉為淑女。
“哎呀,也就馬馬虎虎地在那上麵刊登了,出醜了。”
“啊呀,你謙虛個什麽嘛!寫得好就是好,我就覺得不錯!”古月說道。
江水寒心裏說不出的喜悅,這喜悅迅速表現在了行動上。
江水寒說:“今天我請你們倆吃飯吧!”
“哎呦,一向吝嗇摳門的江水寒也有請人吃飯的時候啊,真是世所罕見,我可清晰的記得你在那破食堂請我吃飯的事啊!”古月說道。
“那還不是你容許之後才在食堂裏請的嘛,你要是說去餐館,我肯定去!”江水寒說。
“我說不去餐館就不去啊,這是客套話懂不懂,哪日我們的若彤過生日的時候說不讓你買禮物你就不買啊?”
“古月——”在一旁的梁若彤對古月說道。
古月朝兩人做了個鬼臉。
走到餐館的時候,江水寒摸了摸口袋,暗叫不妙,早上換了褲子,原本想是想過新的一天,卻不想這辭舊迎新的缺點就是新的東西不怎麽樣,倒把舊的好東西給辭掉了。
江水寒此時額頭上豆大的汗滴隻往下冒,焦急萬分,隻怪自己不該逞一時大方。
古月和梁若彤已經進了餐館,而江水寒卻遲遲不進,古月納悶道:“這小子請個客也這麽磨嘰。”
梁若彤說:“我出去看看。”
梁若彤走近,見江水寒兩手揣在口袋裏,神情一片委屈。梁若彤走近,回頭看了看古月正在餐館前台看菜譜,連忙從自己口袋了拿了二百塊錢塞到水寒手裏,說道:“趕快進來吧!”
江水寒想自己平日裏雖說不上積善成德,但到底也是不昧良心。卻不想老天爺連自己得意時的歡悅都嫉妒,非要在自己高興地時候想法子讓自己出醜。
江水寒想今天又欠梁若彤很大的人情。
回到宿舍,薑康和任豐正在宿舍裏。江水寒一進門,薑康就湊在江水寒耳邊悄悄地說道:“兄弟,你得罪任豐了!”
江水寒向任豐看去,果然神情肅殺。江水寒躡手躡足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悄無聲息地躺下睡了,江水寒想這任豐到底是高材生,自己的那篇文章雖帶著嘲諷,但是嘲諷的隔靴搔癢,尺度自認為把持的很好,不成想這任豐偏偏在這方麵這麽敏感。江水寒想一個理工科卓越的高材生,感性思維定是遲鈍不堪,但是理工科學生,特別是高材生有著特有的敏感公式,這個公式在一係列邏輯的推證之後會很清晰明朗的指向作者的主旨和寫作目的,而任豐在嚴謹的推證下得出了該文直指自己的結論。
這下子倒好,任豐兩個星期沒有和水寒說一句話。兩個星期之後,在薑康的調節之下關係才得以緩和。
此時,學校的九十周年校慶馬上開始,校園裏的板報上已經全部換上了學校的光榮曆史,自建校以來出了多少個院士,多少的重大科研工程之類的,還有誰在某年某月題了詞之類的,為校慶造勢。
校園裏的文藝腔調也逐漸在提升,一片深沉的愛國榮校之情在校園裏麵洋溢、沸騰,但就是絲毫不見蒸發的勢頭。
特別是藝術生,音樂學院的學生,平日裏在這所理工科主導的校園裏身份得不到別人的重視,一直憤憤不平,此刻正是揮泄自己憤慨之情的大好時機,你看校園內那樂此不疲的音樂排練,所動之情是那樣的激壯而深情,豪放而婉約。
江水寒想這次梁若彤肯定能夠一展才華了,據薑康說梁若彤還是音樂學院的院花,當時江水寒聽見就非常的不舒服,長得漂亮是認同的,但就是不願意別人稱她什麽院花校花,這年頭什麽校花院花基本上和高官富商包養所掛鉤,此花與古代青樓的花魁在意義上是幾近相同的,這也算是傳統文化的傳承。
這次音樂學院算是重頭戲,因為美術生的寫意在舞台上演出效果不那麽能引起轟動,因為台下觀看演出的領導們藝術細胞的貧瘠,隻能看懂衣服少而動作多的女生的舞蹈,還有同樣衣服少而音色好的女生的歌唱,至於為什麽著重說女生是因為領導大多是男性的緣故。
在這段時間裏,每天早上都是被音樂學院的學生時而悲壯時而熱情的歌聲喚醒,藝術生唯獨在這種時間內會早起,平日裏那些藝術生不光注重藝術,還注重自己的臉色。而保持臉色好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保持很充足的睡眠,任憑學校怎麽三令五申遲到後果都令這些姑娘們無動於衷,當然漏說了還有男藝術生,不過在此處,可以一並說之。
平日裏,那些藝術生們自然容不得自己花容有半點失色,在雨天,女藝術生總會在男生的雨傘下放心走過,雨點不會是自己淡妝。而在曬天,她們也會在男生舉著的遮陽傘下麵悠閑的走過,不能使紫外線破壞身上任何一塊白皙的皮膚。
所以,其他理工科學院的男生隻會把藝術生的藝術造詣與容貌描述地休戚相關,容貌好的,藝術就好,容貌差的,那也是好藝術,那是所謂突破常規的藝術,而最倒黴的就是長相平庸的藝術生,波瀾不驚,於是我們大喊藝術似山不喜平。
而最苦了的當然是那些理工科學院的女生了,這裏的女生不論能不能考上研都可以被人稱為女博士,這是唯一的好處,使自己的學曆蹭蹭往上冒,這是現如今好多官員都羨慕不已的,能使自己年齡小而學曆高。
她們對藝術生當然是譏諷多於讚美,她們老是強調內在美,因為外在美體現在整張臉上,而內在美則僅僅需要一張能說的嘴,是美是醜,全由自己掌控。
這些女博士們就是這樣,當然女博士中也有容貌極佳的,這些人們是其他女博士們的公敵,一個人豈能在兩個陣地上同時站腳?要麽是外在美內在醜,要麽是內在美外在醜,在這種事情上必須旗幟鮮明,不得半點中庸。
當然,畢竟學校的宣傳搞得讓人以不關心校慶為恥,所以這些女博士也想著法子為校慶貢獻自己的力量。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