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示弱
樂小霞坐了半個小時就離開了，冷香閣有預約，很多事情需要提前準備。
荷風曲裏麵，有許多客人喜歡獨處，要麽是有自己的私事，所有她隻泡了三道茶就帶上門守在門外。
韓文走的時候朝她點點頭，說道：“每天半小時，我也會試試。”
“嗯。”
她走了幾步又說：“項鏈的事，謝謝你。”
“嗯。”
樂小霞笑著看他們離開，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想到了九歌，她勸韓文不要太執著，但自己何嚐不是如此？臉上的笑容帶上一絲落寞，她抬頭看看對麵的清寂閣，她雖然盡量避免進去，可是裏麵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腦海，再怎麽小心翼翼，再怎麽忙碌，那些記憶依舊會在不經意間突然出現。
百琉香走過來的時候，簡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近幾步，確認是她，而她此時正看著對麵的清寂閣發呆。
“樂小霞？”一股氣直衝腦門，“為什麽到哪裏都可以看到你！”
樂小霞回過神來，一看是她，心裏頓時冷了幾分，會在這裏遇見她也正常，她別開視線，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怎麽？不想看到我？”要是換作從前，她大概也不願多說一句，但現在不同，她已經是聞人玉景的妻子，用這種身份站在她麵前，心裏突然有無限的快意，所以她又開口，“換成我，估計現在也不想看到你。不過，”她看了眼她的一身打扮，“到現在你還不死心嗎？”
冷香閣裏有鳥鳴聲傳來，是客人在叫，樂小霞轉身就要進去。
百琉香一把抓住她：“說話！為什麽會在這裏！你還想怎麽樣？”
樂小霞摔掉她的手，朝她走近一步，她壓低聲音，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陰冷：“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你還想怎麽樣？還不夠嗎？”
百琉香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又站好，連連冷笑：“你在說什麽？”
清脆的鳥鳴聲又響起，樂小霞轉過身，在碰到門的時候轉過頭，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你讓人覺得惡心，等著吧，你會有報應的！”說著推門而入。
百琉香氣得想破門而入，一股怒火又生生被她忍下——
“嗬！嗬嗬！惡心？哈！”
遇到她，她也沒心情喝茶了，打了電話跟別人另外約了時間，直接到藍霧去喝酒。車到藍霧門口的時候，想到沈懿那個人她又有點後悔了，可是心口像燃著一團怒火一樣，她也顧不得許多，關了車門直直走進去。
沈懿果然是在裏麵，他正和幾個圍著玩牌，桌子中間還放了一大杯顏色奇怪的酒，他玩得起勁半天也沒有注意到她。百琉香樂得如此，自己找個地方叫來酒就一杯一杯地往嘴裏灌。
沈懿他們是在賭酒，誰輸了就得把中間的酒喝了，他正玩得起勁，有人推了推他：“你看那邊。”
沈懿咧嘴一笑：“別管人家，你先把酒喝了。”
“真要喝啊？半杯行不？”
大家都丟了牌：“不行不行！趕緊喝！”
那人顫微微地端起酒，隻喝了一口就想吐了：“你們也太狠了！”
“願賭服輸！上回你比我還狠！快喝！”
他又閉著眼睛喝了一口，手肘撞了撞邊上的沈懿低聲道：“不過去看看，喝得挺凶的！你們不是挺好的？”
“挺好？那是以前。”
他兀自坐了一會兒，就見有兩個人走向百琉香，不過，那兩人沒說幾句就被潑了一臉酒，沈懿看著要出事了，才咧了咧嘴角站起來走過去。
“喲，這不是我高中同學嘛！”
兩人見到是他，怒火就熄了大半，拉扯百琉香的手也鬆開了：“沈少啊，這是你同學？”
“可不是嘛，還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可是剛才——”
“唉呀，你看，她最近嫁人了，可是人家又不喜歡她，正喝悶酒呢！你們就別跟個可憐的女人計較了，找別人玩去吧。”
“沈懿你胡說什麽！給我滾！”
那兩人見沈懿這樣的人也跟著挨罵，心裏平衡了不少，知道不好招惹，隻對視一眼就趕緊走人。
“我沒有胡說呀！要不然怎麽不去度蜜月跑來這喝酒？”
“關你屁事！”
“喲，原來你還會說屁呀！真是太不文明了！”
“很好笑是不是？看我喝酒，很好笑是不是？”
“哪敢啊！我就是有點好奇呀，怎麽不去度蜜月跑來這喝酒？”
“滾！”
“哎喲，這麽大的火氣！”他玩味地笑了，低聲問：“是不是欲求不滿啊？聞人還沒跟你洞房呢？”
酒杯被重重摔在桌上：“滾！別讓我再見到你！”
“我剛才替你解圍，你這樣對待你的恩人真的好嗎？”
百琉香抓起包包就朝外走去。
“別走啊，你還沒結賬呢！”
一疊鈔票被甩到空中，像天女散花一樣落到他麵前。酒吧裏頓時安靜下來，百琉香最後冷冷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沈懿笑了笑，對呆住的服務生叫道：“還愣著幹什麽？快撿錢呀！也不知道夠不夠……”
百琉香開著車，方向盤上指關節握著發白，等她停下車的時候，竟然是停在百家的門口。她自嘲地笑了笑，正要打開車門，冷不防就聽到裏頭傳來呂芬的哭喊聲，她搖下車窗猛地狂按喇叭，直到大門打開，呂芬表情淩亂地出現在大門口：“你、你怎麽回來了？”
百琉香冷著臉對她說道：“受不了就離婚！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副鬼樣子！”
“離婚？不！我不離婚！我好不容易才熬到現在，我不能——”
“那就別再這樣！別忘了我說過的話！”
百明耀提出要離婚已經很多年了，要不是百琉香，兩人大概早就離婚了。百琉香私下與她約定，再過三年，三年之後，如果兩個人還是這種狀態，她就必須答應離婚！離婚後她會為她爭取到應得的部分，這是她給呂芬的承諾。如果她做不到，就再也不會管她的事。
“琉香啊，你不知道，他有孩子了！他跟外頭的狐狸精生了個兒子！”其實這段時間她已經不太管百明耀的事了，但兒子的事情還是刺激到她了！
百琉香隻覺得整個人都懵了一下，她這段時間確實沒有密切關注百明耀的事情，沒想到竟然——
“誰？林寶儀？”
“不！我們都被他騙了！是另一個賤人，胡瑤！”
百琉香氣得咬牙切齒，她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盤，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火：“你先進去，這事我會處理。”
“琉香，這次你一定要幫幫媽媽，媽媽也是為你好，百家的一切誰也不能搶走，隻能是你的！”
百琉香忍著火氣把車開回聞人家，問了傭人知道聞人玉景還在書房裏。她先去洗了澡壓下心頭的悶氣，又到廚房親手泡了杯參茶端到書房去。
“景，還沒睡呀？”
她走過去，露出溫柔的笑意，抽走他手裏的文件：“都夜深了，再看眼睛會近視的。來，喝點熱的吧，我剛泡的。”
聞人玉景下意識要去拿文件，卻被她握住手，正要抽開，手心就被放了一杯冷熱適宜的參茶，而她也迅速鬆開他的手，笑道：“喝喝看，加了糖，不會苦的，我保證。”
聞人抬頭看她一眼，就看到她盈盈的笑意，他低下頭喝了一口：“謝謝。”
“還跟我說什麽謝啊，我還不知道什麽才叫賢妻良母……不過我會慢慢學的。”
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做你自己就好。”
“嗯。”百琉香溫柔地笑了，“不過，我學得再好也沒用啊，總得你配合才行吧？”見他詢問的目光，她又繼續說道，“所以，你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聽我的話，去睡覺吧！”
“你先去吧。”
“好吧。那我陪你。”她妥協地笑了笑，在他對麵坐下來。
沒多久，聞人就聽到一點細小的聲音，像是壓抑著的哭聲。他朝她看去，就見她迅速抹去眼淚。
“怎麽了？”
“沒、沒什麽。”
“說說看。”聞人放下文件，“你很少哭的。”
百琉香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今天我媽……你也知道，他們其實經常吵架，現在我沒在她身邊，她一個人經常喝酒解悶，今天我回家一趟，看她那麽難過……”
“要不，你回去陪她幾天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百琉香忙搖搖頭，“我是說，就算我一直陪著她，我爸也不會有什麽改變，他早就忘了，”百琉香抬起臉看向他，一雙淚眼淒楚迷離，“他大概早就忘了，當初是誰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地陪著他……這些年來，每次見到她那樣，我就很難過……”她越說心裏就真的難過起來，那些痛苦的事情她很少向人提起，事實上也沒有人能讓她開口去傾訴，眼淚像潮水一樣湧出來，她也不管，繼續說道，“聞人，我現在該怎麽辦？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那麽痛苦，你也知道，我爸從我上小學後就不管我了，都是我媽帶著我，現在她變成這樣，不是喝酒就是哭，我真的受不了了……”
聞人始終坐著不動，隻拿了紙巾給她：“一切都會結束的。”
“嗯。”百琉香擦去眼淚，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太失態了，我不是想給你造成負擔，我隻是一時……”
“嗯，想哭就哭吧。”
“聞人……”
到最後，兩個人一左一右，朝兩個房間走去。
百琉香走了幾步，轉身追上前、從後麵抱住他。聞人身體一僵，就聽她低聲說道：“我知道我們以前一直是朋友的關係，一時也改變不了，但我會等你的，等到你接受我。”
“我今天有點難過，真的有點難過……”
聞人站著沒動，也沒有撥開她的手。
百琉香見他沒有拒絕，更緊地抱住他。
呂芬說的沒錯，女人要適當地示弱，才能得到憐惜……
但他最後還是退開了，淡淡地對她說道：“好好睡吧。”說著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緊緊關上的門，百琉香眼神又冷了下來。
呂芬說的話又傳進腦海：“琉香啊，你不知道，他有孩子了！他跟外頭的狐狸精生了個兒子！”
兒子！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