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田園小聚
起床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樂小霞用驚人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趕往學生會。會議已經開始了，韓文看到她：“茶帶了？”
“帶了！”樂小霞一邊拿東西，“真抱歉韓文，我遲到這麽久。”
等她泡好茶，韓文拿出個大號的玻璃瓶對她說：“就倒這。”
樂小霞跟在她後麵，到門口瞄了眼，就見韓文麵帶微笑地為大家添水。今天會議室的人比昨晚多出一倍，樂小霞看了一圈下來，居然發現了九歌，隻見他喝了口茶，就跟身邊的同學低聲聊了幾句，一抬起頭，視線就跟她對上了。樂小霞看那麽多人，趕緊對他咧咧嘴，伸手指了指茶水間表示要工作就離開去燒水。韓文又進去加了幾次水，轉眼就要十二點。樂小霞正拿著杯子喝茶，韓文就匆匆過來，把一疊紙往她手上一放：“十樓1008，快去，不然校長要走了。”
樂小霞像揣著國家｜機密文件一樣趕緊去按電梯，很快找到辦公室，樂小霞抬頭一看，牌子上寫著“院長室：李華章”。
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聲音：“進來吧。”
樂小霞像小時候抱著作業見班主任一樣，把文件放到桌上：“校長您好。這是學生會讓我送上來的。”
李華章低頭著：“哦，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校長，我叫樂小霞，大一中文係。”
文件被拿起，半晌沒有聽到回應，樂小霞在猶豫要不要走人，略微抬頭，竟發現校長在觀察他。看他那張剛毅的臉，以為會是很嚴肅的人，沒想到對學生說話的時候這麽慈眉善目。李華章看女孩開始有點緊張，就調整了下表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親切的長輩：“在學校還習慣嗎？”
樂小霞忙點頭：“很習慣的！謝謝領導關心。”
“嗯。”李華章笑著點點頭：“好好學習，跟同學好好相處。”
校長竟然親自鼓勵她一個新生，樂小霞的臉因為興奮微微發紅。她高高興興地走出校長室，高高興興地回到開水間——
“林學姐！”
林伊人坐在那，看起來像是在等她：“跑哪去了？”
“去送文件啦。林學姐怎麽會來這？”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她來開會呀，樂小霞同學。”
樂小霞回頭看到一張笑眯眯的臉，驚呼：“九學長！”
會議已經結束了，樂小霞收拾好東西，幾個人約好一起去吃飯，就邊走邊聊。
“九學長，你也是學生會的嗎？”
“是啊。我在文娛部。”
“那林學姐呢？”
“她是總校區學生會副會長喲。”
“林堂姐好厲害，九學長也好厲害！”樂小霞露出崇拜的表情。
二人不置可否。
樂小霞想了想又問：“今天大家商量運動會的事嗎？”
林伊人點頭：“主要是這事，運動會在總校區舉辦。”
樂小霞湊過去：“我也能參加嗎？”
“歡迎參加！”
九歌詢問大家能不能吃辣後就找了家湘菜館。三人才找位置坐下，林伊人的電話就響了，結束通話後歉意地說：“會長叫我趕回去，差點忘了會裏下午有事，今天這事也得跟他大家匯報一下好安排工作。”
樂小霞就說：“林學姐你先去，賺錢重要，不不不對！是工作重要，吃飯隨時都可以的。”
林伊人笑了，說：“嗯，下次再一起吃了，這是我手機號。”說著留了手機號給她，就提起她的帆布大包包就要走，想到什麽又轉身，“有一事差點忘了。”她回頭對樂小霞說，“下周六晚上七點半是你們那的老鄉會，我聽他們說就想到你，他們讓你也去，你看看有沒空。”
“老鄉會？我們那好像就我一個上這了。”
林伊人解釋：“是你們市裏的。”
樂小霞恍然大悟：“整個泉州市的？”
“嗯。記得七點半鑽石606。”
樂小霞本來就思鄉了，聽到這消息有點激動。她隻是單純地聯想到鄉裏鄉親見麵的場景，倍感親切。
九歌看著她：“你要去啊？”不要到時候太失望。
樂小霞看著林伊人上了一輛的士：“要的。”
看她期待的眼神，九歌一時也想不出能說什麽，就說：“進去吃飯吧？”
“還吃嗎？”她覺得林伊人走了，大家也就各吃各的了。
“你不餓？”
“我不餓。”樂小霞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對麵的人笑彎了眼，她別開頭，“學長，我還不餓……”
九歌兩手往口袋一插：“走吧。”
看他徑自先走了，樂小霞隻好跟上。
“學長，我們去哪？”
“等下你就知道了。”
……
“哇！這裏好漂亮！”樂小霞扭著碎花衣角，有點興奮。招牌寫著“田園小飯館”，木質的門，木質的桌椅，每套桌椅用碳化木框和透明水晶簾子隔著，把粗獷和溫柔融為一體，木框上爬滿金邊常春藤，清新自然，返璞歸真。
九歌伸了伸手：“樂小霞女士，裏邊請。”
樂小霞拿手掩著嘴傻樂。
九歌找了個比較靠外邊的視線沒遮擋的位置坐下，把菜單遞給她：“喜歡吃什麽自己點。”
樂小霞看了看菜單，又還給他：“我不會點。”
九歌問她：“喜歡吃魚嗎？”
“喜歡！”
“仙珍湯？”
“好！”
“炒蘑菇？”
“好！”
……
結果就是，點太多了。
兩個人點了六個菜一個湯，菜單上雖然沒有標價，也估計價格不菲：“九學長，讓你破費了。”
“你就好好吃吧。不吃不是更浪費。”
樂小霞想想也是，馬上投入到戰鬥中。每樣菜吃一口，她就眼睛一亮：“好吃！”幾次讓九歌啞然失笑。看她吃得香，胃口也好了不少。每個菜她一說“好吃”，他也忍不住跟著多吃幾口。
“學長，我來學校後，”樂小霞猛灌了口湯，幸福地說，“第一次吃到這麽豐富，這麽好吃的東西。”
九歌吃著魚表示讚同：“今天廚師做得好。”
兩個人正吃得香，一個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走過來。
“小歌，好久沒光臨小店了喲。”
聽到“小歌”兩個字，九歌猛地就想到第一次見到樂小霞的時候，叫他“小哥兒”……他下意識看向對麵，樂小霞正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說：原來大家都這麽叫你啊……
九歌忙低聲對男人說：“不是讓你別這麽叫了……”
“哦……”好像是有那麽回事，話一改口：“小九，要不要來點糯米酒？家裏新釀了一缸，試試？”
九歌正要拒絕，對麵的女孩卻睜著一雙期待的眼神，他猶豫著說：“那來一點吧……”
“田園”的糯米酒他剛來的時候，老板推薦他喝過一次，覺得甜甜的也沒什麽好喝就沒再嚐試過，沒想到樂小霞就好這個，一杯很快見了底。老板看她喜歡，大有找到知己的感覺，坐下來陪她喝了兩杯才走。
實在吃不下，樂小霞舍不得浪費，一副心疼的樣子，九歌看了就讓服務員打包好讓她帶回去晚上吃。臨別之際，熱情的老板特意拿了瓶酒送給她，九歌朝她點頭，她樂嗬嗬地接過來直道謝，聽她一口一個“王叔”的叫，那個親熱勁看得九歌哭笑不得。
兩個人都吃得有點撐，特別是樂小霞，那件小碎花襯衣下麵，圓圓的小肚子都隱約撐起來了。他們慢慢往校內走，因為是周六，學校裏住宿的人也不多，路上隻有寥寥幾個人。兩個人走了會，找個草坪的時候坐了下來。
樂小霞摸著肚子，抬頭看了看天空，嘴裏發出舒適的感歎：“天好藍……”
九歌也跟著抬頭看看天空，眯著眼睛十分愜意的模樣。他伸展著四肢，調整自己的姿勢。
轉頭看看身邊的人，額頭細小的碎發在輕風中微微飄拂，臉上喝了酒有點泛紅，雙唇也像紅蘋果般紅得有點鮮豔，眼前的景象似乎跟記憶裏快要遺忘的畫麵重疊起來，那是剛入學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大紅碎花的上衣上散著烏黑而略淩亂的辮子、緊閉的眼睛、紅得像玫瑰的唇……他抱過她，他們的手曾經緊緊地纏在一起……九歌的心顫了一下，慌忙要別開視線，這時淡淡的米酒味混和草木的香氣混合著撲麵而來，一雙帶笑的濕潤的眼睛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直直竄進他的眼裏！他的睫毛顫了顫，無措地不懂得如何避開。
兩人坐得有點遠，樂小霞俯過身來靠近他，睫毛下的眼睛像發光的寶石：“歌學長，我現在工作了，以後發了工資，就可以還債啦。”
“什麽？”好像突然受到驚嚇般，他的身體迅速往旁邊傾斜，避開她的靠近，出口的話幾乎是條件反射。
樂小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得對麵的人臉要紅了也沒察覺：“你忘了？”
九歌迅速移開視線，一群人正從他們麵前經過，一個平頭的男生跟他打招呼：“九歌，女朋友啊？”
抬頭看到同學，他暗自呼了一口氣，笑著說：“別亂說，你們出去啊？”
女朋友也隻是隨口一問，心裏壓根不信的，平頭男馬上露出一個壞笑：“去總校區，一起？”
九歌知道他意有所指，搖頭拒絕：“我還有事。”
“那先走了啊。”說著幾人很快就消失在視線裏。
九歌怔怔地看他們走遠，樂小霞收回視線，看看她：“學長，你真不記得了？”
九歌回頭，看她一副探究的樣子：“你說什麽？”
“真不記得了？”
看她一副小人得誌的神情，九歌心裏鬆了鬆，笑了：“你說要還債？”
“嗯。你想起來了？”怎麽就想起來了呢？
“你工作就為了還錢？”
樂小霞皺了皺眉頭：“也不是。還有大二、大三……以後的學費我都不想再找家裏要錢了。”
“你家真那麽缺錢嗎？”
樂小霞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容城的學費太高了，怪我高考發揮失常，沒考好，不然就可以去總校區了，那邊學費便宜好多。”
九歌想說，就是考好了，想到容城來的人也未必進得來，但他想到了一個剛剛忽略的問題：“你欠誰錢了？”
倒！樂小霞看老年癡呆一樣看著他，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胳膊：“你。”
原來真的不記得了……
九歌看看戳在她身上的手指，好半天才想起給她交的醫藥費：“那個算了，不用你還。”
樂小霞瞪了他一眼：“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兩個人都笑了。又坐了一會兒，九歌送她到宿舍樓下。
“九學長，你也住學校嗎？”
“我？很少的。”
正要道別說再見，樓梯口跑出一個美女來：“九學長！”
九歌看看她，沒印象了：“你……”
“我叫範鍾鈴，九學長！你好！”往前幾步。
“哦，你好。”九歌跟著後退幾步，對樂小霞說“你有同學找，我先走了。”
“再見。”
範鍾鈴不自覺地追出幾步：“九學長……”
樂小霞很開心：“鍾鈴，你來找我嗎？”
她下意識點點頭，猛地轉頭問：“樂小霞，你們在一起嗎？”
樂小霞一時語塞，她問的在一起是一起吃飯還是……
“樂小霞！”範鍾鈴急了，“你跟九學長在一起了？”
“啥？”樂小學這才反應過來，“不是的，今天學生會開會，我去幫忙，他請我們吃飯。”想到林伊人後來就走了，其實是請她一個人才對。
“哦……”範鍾鈴大概心情不好，喃喃道，“沒在交往就好……”
“……”
範鍾鈴悶悶地轉身：“樂小霞，你能收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