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女性恐懼症
樂小霞有點後悔，那時候忙著自己的事情，一時就把他晚飯給忘了。沒想到那人那麽倔，非要餓著肚子等著……一邊想著一邊拿著買好的奶茶就去文娛室。
九歌坐在辦公桌前，陽光正落在他的桌角，他支著頭看著窗外，眯著眼睛好像在想什麽。
“九學長。”她放下奶茶喚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比以往溫柔了許多。
九歌回頭見是她，一下子站起來：“樂小霞，你來啦。”
“嗯。”她指了指桌上的奶茶，“你——”
話沒說完，有人在門口叫她：“樂小霞你在這呀，李元叫你過去。”
“哦！好。”
九歌忙說：“你先過去，我……我等你。”
果然是買給他的……九歌捧著奶茶一臉幸福。
樂小霞去找李元，才知道是要給她發錢。她最喜歡那個信封了，每次拿到手都要去更衣室數一數有幾張。
“加上過節費，是一千五。”
“這麽多！不是才半個月？”
“嫌多就給我。”才說完，她就下意識緊了緊手裏的信封，他看了又說，“看你也舍不得，去去去，今天不用上班了，明天有人會來大掃除。”
樂小霞拿著信封去更衣室，明知道是一千五，她還是拿出來數了一遍，才美滋滋地去文娛部。
九歌站在高子語旁邊，眼睛望著門口，一看到她就走出來：“你完事了？”
“嗯。就領錢唄。”說著就忍不住笑。
九歌也彎了彎眼睛：“發了多少？”
“一千五！”
“這麽少！”
樂小霞睜眼：“這還少？都頂我爸兩個月收入了！”
九歌怔然無語。
樂小霞依舊一臉喜色：“怎麽啦？很吃驚啊？我們村裏跟你們大城市當然沒法比啦。對了，”她突然認真道，“九學長，你下班後還有事嗎？”
“沒……”他驀地紅了臉，小聲問，“你要約我嗎？”
“嗯。”
“好……”
他沒讓樂小霞等多久，把事情跟別人交待一下五點就來找她了。
他紅著臉問：“我們去哪裏……約會？”
樂小霞也沒覺得不對，就說：“去芳草園吧？”
“好。”他當然沒意見，不過，“我們先吃了晚飯再去。”
樂小霞本來想，吃飯也可以說呀，就不用再去芳草園了，可是看他吃得高興，就一直沒說出口。盤子裏堆著一堆菜，甚至還有上次沒吃到的豆腐魚，樂小霞嘴角抽了抽：“九學長，我不是吃這個會過敏？”
九歌也沒在意：“不會呀，上次不是才吃過？你還說很喜歡，來，多吃點。”
樂小霞忍著笑才說：“你別給我夾了，我又不是沒手的。”
“可是我就喜歡給你夾菜呀。”
樂小霞給他又打了半碗飯：“你也多吃點，不然胃又疼了。”
“好。”九歌一聽，眼神溫柔如水。
樂小霞有點不自在：“你這樣看我，怎麽吃呀？”
九歌手腕支著下巴，手裏還拿著筷子：“可是我就喜歡看你吃飯呀。”
從校門口進去先經過研發樓，再往右走一段經過幾幢教學樓和圖書館，然後是明珠湖，如果不走湖邊，可以往南側走，從木棧道上去，不過他們走的是明珠湖，再往前是個小廣場，廣場往上一段台階就是芳草園的大門——一座開放式的大理石的牌樓。
這時候兩邊的路燈已經亮了，晚風也吹得挺大，九歌卻不覺得冷，反問她：“冷不冷？”又說，“要不要把外套給你穿？”
樂小霞笑道：“你看我穿那麽多，還怕你會冷呢。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我不冷。走吧。”
兩邊的樹葉還在掉，偶爾還能聽到輕微的“哢嚓”一聲，是樹葉掉在地上的聲音，襯得夜晚格外安靜。兩個人都沉默下來，並肩踩在台階上，腳步格外的一致，昏黃的燈光灑在他們身上，連著平齊的腳步聲，畫麵寧靜而溫馨。
樂小霞幾次想開口卻沒成功，卻不知道是因為這份寧靜，還是因為他臉上那抹笑容。
到山頂邊上的亭子的時候，他們找個風小的地方坐下來。樂小霞打開保溫杯遞給他：“喝一口嗎？還是熱乎的。”
九歌猶豫了下才接過去，就著瓶口慢慢喝了幾口，臉微微熱起來，幸好是在晚上，她也看不清楚。
“九學長……”樂小霞回頭，一臉認真的神情，“有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九歌眼神有點躲閃：“你問吧，我……我都告訴你。”
“嗯……”樂小霞把視線移開，“我擔心你會——”
他回頭：“別擔心。你不用擔心。”
“嗯。那我問了。”
“好。”
“是這樣的。那次我看你背鍾鈴去醫院的時候……”
她終究還是介意這件事的，九歌肯定地對她說：“樂小霞，我真的對她沒——”
樂小霞打斷他：“我知道。我是說……”
“什麽？”九歌心裏像被撓了一樣，又不想催促她。
樂小霞突然覺得自己無法開口，正有點泄氣，低頭就注意到九歌坐的地方離自己有點遠，腦子突然就鑽進一個主意。
她猛地站起來，幾步走到他麵前，九歌怔怔地看著她。樂小霞紅了紅臉，慢慢俯下身，然後伸出雙手，慢慢地抱住他……
樂小霞感覺到抱住他的時候，懷裏的人渾身一顫，她心底一軟就鬆了手，依舊站在他麵前：“九歌，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
“要不是我讓你……你也不會生病，那次聚會……我也不該誤會你，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讓你……”
九歌沉浸在她溫柔擁抱的興奮中，聽到她後麵說出來的話，整個人就像一塊燒熱的鐵又突然扔進冰窖裏一般發出“嗤——”的一聲，迎麵鑽心的疼。
“你……”他低著頭，“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嗎？”
這是樂小霞見過他最低沉的時候，她心裏莫名的驚慌：“九歌，我……”
“就是為了這個才約我的，對嗎？”
“我……對不起。”
他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對不起，她一說，他就仿佛窒息了一般，心底惶然不已。怕她難過，他倉惶道：“你不用覺得抱歉。樂小霞，我說過你問什麽我都會告訴你。我——”
“不。你不用說。我不會問了。”
“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樂小霞，我——我是很怕女孩子，你一定猜到了，我有‘女性恐懼症’，我、我一碰到女孩子就會發抖、會流汗、甚至會——”他額頭冒出汗，“會暈過去……可是我、我——”他沒說完就站起來了，沒有回頭，踉蹌著向山下走去。
“我知道了，你是因為這樣才會對我笑，才給我買我喜歡的紅豆奶茶，才會……”
樂小霞追了幾步就靜靜地站在風中，看著他低著頭搖晃著身體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他一定心理很不好受，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同情他才願意跟他做朋友……樂小霞想追上他，告訴他不是他想的那樣，可是腳下卻好像沒有力氣，她很愧疚，她其實隱約地知道，九歌可能是喜歡她的，有多喜歡她不知道，但是自從那次她無意間得知“晚飯”一事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尤其是高子語告訴她，九歌為了等她做的晚飯，寧願餓著肚子……
她記得開學的時候他就抱自己去醫院，學生會聚會的時候也抱過她，他“生病”的時候還靠在她身上……他不怕她的碰觸，不排斥她，任她為他擦汗，剛才還放任她抱住他……
“走吧。”
樂小霞驀地抬頭，竟然看到已經離開的人重新站在麵前，就在她下麵的幾級台階。
“傻姑娘……”
樂小霞濕了眼。
他沒有回頭看她，兀自走在前麵。他走得慢，樂小霞慢慢跟在他後麵。沒走多信，他停下來：“你走前麵。”
“為什麽？”
他沒回答，隻是讓到一邊。樂小霞聽他的，幾步走到前麵去。一路上兩人像來時一樣沉默無語，隻是回去的時候，他臉上已經沒了笑容。
九歌把她送到宿舍樓下才離開。樂小霞目送那抹身影，心情難以明狀。
“叮鈴鈴——”
她一打開門，電話就響了。
“怎麽才接電話？剛才出去了？”
要是以往聽到他的聲音，樂小霞早就笑開花了，現在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哦，沒有。”
“看起來你有點累了，”那邊傳來幾聲輕笑，聞人玉景略帶調侃，“真難得見你消沉一次，但是，不要太久。”
樂小霞心裏一軟：“嗯。我曉得。”
“那明天早上九點，我去你樓下接你。”
樂小霞一笑：“好。”
她掛了電話，發現顯示屏上竟然有五個未接，他剛才也沒說……她心中一暖，對明天期待起來。那個遊樂場的建議還是她無意間從九歌的那兩本“手冊”看來的，上麵說在遊樂場玩一些刺激的項目有助於拉近兩個人的距離、讓彼此關係更加親密……打開包包，拿出那兩粉色的書——本來想還給他的。
她隨手翻開《戀愛錦囊叢書之——如何抓住女人心》，才翻幾頁就有一張被折起來，裏麵有一個段落被劃了重點：當你們在夜晚漫步的時候，記得牽住她的手，如若不行，請讓你的女孩走在你前麵……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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