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錦香屏

什麽都好,廢話太多!

這句評價,先是讓武寧喜了一喜,隨即敲響了她心裏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那麵小鍾。

宋格格有女,李格格有孕,福晉有嫡妻地位,四阿哥卻仍舊愛往她這裏跑,圖的是什麽?

還不就是武寧這裏相對清靜?

地方清靜,人也清靜。

武寧記得,曆史上的雍正是個愛靜勝過愛鬧的性子。

小時候上學的時候,有些坐在教室邊側的同學,在副科課上往往趕作業、或者拿著小說書、手機、在桌下麵看,因為靠著牆壁,邊上又有同座位擋著,自以為很是安全,絕不會被老師發現。

講台上的老師的確是滔滔不絕,似無察覺。

後來班級裏輪流演講,她上了講台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人隻要站在講台上,下麵人想做什麽、在做什麽,根本看得一清二楚。

不誇張地說:甚至老師都不用把頭特意轉過去,隻要用餘光都能察覺到靠牆邊的同學:誰誰誰又翻了一頁小說,誰誰誰在發短信。

副科老師隻是不點破。

四阿哥對後院裏幾個女人的動作,他看在眼裏,比誰都透徹。

他是越來越冷淡宋格格了,宋格格整天都是一副受氣包,低眉順眼的樣子。從前四阿哥覺得這個路線叫楚楚可憐,現在因著朝堂形勢越發微妙,回來再見著這麽一張喪氣臉……

晦氣!

宋格格察覺到以後,便越發用力地想討四阿哥歡心。

越刻意,越被嫌棄。

這恐怕就是人性的劣根性。

李格格和武寧都是一路的,有生機、有活力,不背後挑事,老實。

可李格格的天真有那麽些不分場合、不分時機的意思,而且最近越來越有些吃醋厲害。

四阿哥不喜歡太算計的女人,可也不喜歡天真爛漫到沒邊的女人。

“天真爛漫”這個屬性,如果沒有盛寵在後麵撐著,通常離“任意妄為”也就不遠了。

比起李格格的“天真”,武寧多出那麽一些能看人眼色的體貼。

就那麽一點點,也就夠了。

換言之,她聰明得剛剛好,也蠢得剛剛好。

武寧被四阿哥吻得透不過起氣來——幾十天沒見,她也想他!

她本能地抬手攀住四阿哥的肩膀,細細碎碎地仰頭回吻他,四阿哥用上臂力,提著她的腰將她拖過來抱在自己腿上——他似乎是根本不想讓武寧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武寧也順著他的意思,閉上了眼隻是承受這個吻。溫熱的氣流在兩人口鼻間交流,呼吸都有些不穩。

“爺……胤禛……胤禛……”,她被吻得有些糊塗了,勾住四阿哥的脖子,軟聲下意識地在唇齒間念叨他的名字,四阿哥頓了一頓,伸手去掩住她的口,帶著鼻音道:“嗯?”。

武寧沒骨頭一樣地趴在他懷裏,將臉貼在他胸膛上,聞著四阿哥身上淡淡的男子氣息,聽著他胸膛裏那顆心髒的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

那麽旺盛的生命力,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的心也在跟著跳。

四阿哥將臉側在武寧的發頂,沒出聲,心裏想著今日回宮在德妃那裏的遭遇、臨行時德妃終是沒忍住,點了他幾句:“長風將起,且做草伏。”,又想著康熙這一路南巡而來路上的種種事態痕跡,幾個阿哥們各自的作態;還有監國太子被問政時的那一係列表現,朝堂派係間微妙的牽連反應……

武寧微微抬了頭,望著四阿哥下巴上青色的胡子茬,伸出手指順著那青色的麵積來回轉著圈兒,惡趣味地想著若是能拔下幾根老虎胡子也不錯。四阿哥由著她的手指在自己下巴上到處亂跑,也不說話,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了捏,送到嘴邊慢慢地吻。良久,出了一口氣。

他出氣,武寧也跟著出了口氣:雖然猜不到四阿哥具體是為了什麽事情,但是總不會出朝堂宮闈。哪一個都不能讓她插話。

前者太複雜,她不懂;後者太敏感,她犯不著。

武寧很識相。

她隻希望他在她這裏能得到一個寧靜的港灣,一個休憩的桃花源就足夠了。

對了!桃花源!

想到這個,她眼睛亮了一亮,忽然挺起身,搖了搖四阿哥的一邊臂膀,道:“爺!我……”,說了一半,又噎住了,想著四阿哥方才還是那樣的神情,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自己還是別興過了頭,老實點吧!

四阿哥卻是被她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就著抱著她的姿勢沒動,道:“什麽?”。大熱的天,兩人就這麽歪膩在一起,他也不嫌熱。

四阿哥年輕男子,身上火氣旺盛,武寧被他抱著,出了一身的汗,也不敢讓他放開,想著四阿哥既然已經開了話頭,搪塞過去是沒有用的,索性老實說了,又帶了幾分得意,向後仰了頭道:“我在後院做了些避暑的東西!很是風雅!爺要不要看看?”,她說到後麵,沒忍住心裏那股美滋滋的勁,傻傻地笑了笑。

四阿哥手上用力,把她漸漸下滑的身子像抱孩子一樣用力往上托了托,道:“明天看!”,心裏又有些氣她不知上進:宋格格有了女兒,李格格懷了孕,福晉的地位在那裏,隻有她——一個庶福晉,背後又沒勢力強盛的娘家撐著,膝下再沒子嗣,這要是換成別的阿哥府的庶福晉,早拜神求子,焦慮透了。

四阿哥伸手輕輕撫摸著武寧的肚子,心裏有些犯嘀咕:他來武寧這兒的次數也絕對不少了,武寧進府也有時月了,怎麽就她的肚子沒個動靜呢?

宮裏得蒙皇上聖寵而偏偏一個子嗣也沒誕下的的妃子並不在少數。有的是命裏真的沒這個運道,有的則就不能提了,四阿哥跟在孝懿皇後長大的,離宮裏這些事是最近,卻也是最遠的。

後來去了阿哥所,人漸漸長大,腦子清明了,但是那些腤臢手段這才多少有了了解。

但是自己的府裏,總不至於罷!

總不至於罷?

武寧笑得兩眼晶亮亮,一副要獻寶的殷勤樣子,四阿哥本來話到嘴邊,要點他幾句,也不忍心了,都咽了下去。

還不到那一步。

大不了我一世護著寧兒便是了。

她還年輕,別的女人既然能有,她也會有。

四阿哥將手從武寧肚子上移開,雙腿一用勁,抱著武寧起了身,武寧以為他是要跟著自己去後院,很配合地掙紮著要下地。四阿哥扯了床帳,控製著著力道將武寧摔在床上:“先給你家爺生個阿哥罷!”。

武寧在院子裏的自製屏風在幾天後得了四阿哥的讚不絕口。

她給這種屏風起了個名字叫“錦香屏”,雖然有些俗,但是形象生動。因為花開滿屏錦,風過滿架香。

屏風的製作倒並不難,武寧之前是畫了幾張圖紙,又在邊上標記了簡單的數據,就讓珠棋交給了手下的小太監,自己擔任工程總監兼藝術顧問。也沒怎麽叫工匠——因為實在太簡單:用兩根長短四五寸的木棍,做成矮條凳的形狀,中間是空的,橫上四條擋板,每一條寬大約是一尺左右,,四邊上鑿開圓形的眼洞,插進竹條編成方形的網眼,屏風高度大概是六七尺的樣子,用瓦盆種上藤蔓植物,放在屏風中間,藤蔓很快就順著屏風盤旋上去,花開了以後,更是滿架馨香。

四阿哥眼皮子沒那麽淺,何嚐沒見過類似的主意?但武寧這一個屏風妙就妙在,隻需要兩個人就可以移動,迂回曲折,隨時可以改變形狀和走向,什麽花木香草都可以隨便往上亂插。

她根據顏色搭配出了好幾種不同造型,又聽了清明的建議,著人找了些冰台、遏草在最底下打底,這樣蚊蟲也不敢過來,若是將屏風移動成一個“口”字形,就形成了一個天然小圍城,人躺在裏麵,仿佛與外麵隔絕開來,自有一個清亮綠色世界。又是避風又是遮陽,妙不可言。

四阿哥興致頗高,當即就要試試,武寧狗腿地把自己的躺椅讓給四阿哥——躺椅上也被她特意用花兒編織過了,花香襲人。四阿哥卻不願染得滿身女兒脂粉味,隻說是另尋一張躺椅來,多著上冰台、遏草——他喜歡這些清苦香味,寧神,醒腦。

武寧院子裏的小太監們忙得團團轉。

難得有機會能和四阿哥前院裏的人攀上關係,蘇培盛成了塊香餑餑,膽子大的小太監們湊上去一個個叫著蘇爺爺,前前後後地打轉奉承。有些掂量著自己分量不敢上來,又轉頭趁機捧著小喜子、小慶子。一時間,要認哥哥的認哥哥,要認爹的認爹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