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殷弛處回來,太陽已經不是太高,洋洋灑灑的落了滿地金輝。郝俊初正坐在院子的搖椅上,手裏捧著一本書,愜意的看著。整個人都籠罩在那金色的光輝下,周圍是一片綠色的植物,顯得雍容而神秘。

似乎是注意到了路理臣的目光,他輕輕將書放在膝蓋上,一臉溫和的朝他微笑點頭。

路理臣心下微動,這樣的笑容竟然是像極了郝斯伯。他朝郝俊初走去,與他打招呼,郝俊初指著一邊的凳子,笑著讓他坐。兩人從今日的午後暖陽一直聊到郝斯伯的童年。

郝俊初知道路理臣和兒子的關係,雖不點破,但也不撮合。他不想兒子為難,不代表不希望兒子走上正途。說道郝斯伯七年前忽然變得少年老成,他不由的既驕傲,又心疼。他說:

“伯兒那時真是讓我揚眉吐氣,眾人都說他沉默寡言,怯弱無能。他就在那次演講賽事上一舉奪魁,壓下了京城裏那麽多天之驕子。回來後也不炫耀,隻是悄悄和我說,他必定會成為郝家棟梁砥柱,讓我寬心。說來那時我倒還不如兒子懂事,嗬嗬!”

郝俊初笑時眉眼彎彎,眸裏流光溢彩,尤可見當年意氣風發,俊逸風流。

路理臣不由為他的坦蕩折服,有幾個父親會說出“倒不如兒子懂事”這樣的話?又想到郝斯伯說過,他父親易相處的話,此言果真不虛。郝爸實在是要比他家老頭子要溫和善良,通情達理的多得多。

很快,兩人便無所不談,路理臣甚至告訴了郝俊初當初自己曾經年少荒唐,惹了不少麻煩。也說了一入商場便是征戰戰場的無奈,告訴他,其實他隻是想保住路家,保住他在意的人。

天色漸晚,郝斯伯說是三點前回來,卻是到了夕陽落盡才踏進大門。路理臣走上前,見他一臉寒霜,立刻握住了他的手。郝斯伯才舒展了眉,朝他輕輕一笑,算是讓他安心。

一起吃晚飯時,路理臣與郝俊初已是飯桌上帶動氣氛的主力,反而是郝斯伯有些詫異的無話可說。他眯眼打量著笑的人畜無害的路理臣,眸中盡是絲絲縷縷的溫柔。目光流轉又看向一旁笑的和藹可親的郝爸,心中已是了然。這二人必然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聊過了,必定也是互相的接受了。

一頓飯吃的安逸,回到客房的時候,路理臣依舊精神奕奕。他見郝斯伯終於無意間顯露的倦怠,不由一愣。

這樣的郝三,仿佛是沒有見過,在他的印象裏,這個男人似乎向來是無所不能,精力充沛,睿智無雙。可是他的眼眸匆匆掠過的倦怠,如何讓忽視的了?他上前握住郝斯伯的肩,將他按坐在沙發上。

“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路理臣捏著他的肩,幫他舒緩神經。以前為了討好情人,也學過幾手推拿之術,倒也不差。

“嗯......”郝斯伯愜意的呻吟,享受的微微眯起沉重的眼,雙手放鬆的架在扶手上,“今日溫家和邱家都有人來,大致互相過了手上的消息,他們個個人精,自然隻說了皮毛。不過加上我手上原有的情報。我猜想,這次恐怕不隻是一次簡單的站位問題,說不定是......”

郝斯伯沒有說下去,眉眼裏盡是憂慮。難怪家主會急著讓他趕回來,郝家之中,能在這次暗流裏撐住郝家的年輕一輩,實在是屈指可數。這其中,他郝斯伯便是其中之一。隻是這次,京中許多大族若是抵不住,怕是就要異位了。

看著那雙從來堅不可摧的眼裏露出不確定的閃爍,路理臣的手輕輕覆上。在他耳邊笑,“雖然我是混跡商界,來京城之前也了解過一些政界的詭秘莫測。現在非常時期,我也明白。但是,你不會輸。”

“嗬嗬,那麽相信我嗎?”郝斯伯拉過路理臣,昂首吻上,淺嚐即止。

“是相信我自己。”路理臣自信的光芒在眼裏流光一閃,依舊按壓著他的肩,畢竟是男人,力道夠重,郝斯伯難抑的呻吟,酸痛過後的舒爽實在妙不可言。

“唔...嗯.....相信自己的眼光嗎?嗬嗬”郝斯伯趴在沙發上,任路理臣在他身上又壓又按。

“嗬嗬,不要小看本少,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使不能扭轉大局。但是在某個零件樞紐上做些動作還是輕而易舉的。”

手腕忽然被拽住,路理臣被忽如其來的重力拽的幾乎跌倒。郝斯伯再用力,並便將他壓在沙發上,從上方緊緊盯著他。

那眼神過於淩厲,簡直能將人刺傷。路理臣有些不明所以的忽然發動進攻的郝斯伯,手腕的力道重的讓他簡直握不住拳。

“理臣,不要為我做任何危險的事,我不想你摻進這趟渾水裏。”

“可是我想幫你。”

“不用,隻有你安然的在我身後,我才不會有後顧之憂。”語聲幽幽,卻是堅定如斯。他黑沉的眼眸定定,像是誓言。

路理臣卻不滿的甩開他的手,“不要讓我覺得自己無能,你以為我躲在你的身後就會安逸快樂嗎?我一定會幫你。”他說的斬釘截鐵,毫不容他拒絕。

郝斯伯眉頭一皺,幾分無奈。若要如此,他寧可不帶他來。

“理臣,你何苦?”明明那麽憎恨權勢爭奪,明明那麽反感爾虞我詐。他怎麽忍心又見他落入苦海。

路理臣環住他的頸項,以溫軟的唇堵住郝斯伯未說完的話。他是男人,就有責任為所愛之人鬥爭。

接下來的兩天,和那日模式相似,一樣的郝斯伯外出,路理臣出去一段時間回來與郝爸閑聊。越聊越覺得這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他的過往精彩的堪比情節緊張的電影,而他便是那臨危不亂,一直撐到最後的主角,即使左腿就此留下殘疾,但卻恰好證實了他的輝煌過去。

而路理臣也越來越能理解,為什麽郝斯伯會是他的兒子,虎父無犬子,說的就是這樣吧?

在這兩天間,路理臣特地去拜謁了一位京中的世家老人。貌似此人曾與路理臣的爺爺有些交情,這個世道就是靠關係織成的網,任你有通天的本領,沒有這密密麻麻的網做引線,終是做不了事。

好在老人老則老矣,還記得他這麽一個小子。欣然接受了他的禮物。老人念舊,乍看見自己老友的後人,也是開心不已。當即就留了他在府上吃午飯。

老人姓郎,是京城裏望族之一,也算是在整個國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路理臣現在來找他聯係,自然是為了以後幫郝斯伯留下一個伏筆。老人愛花草,路理臣陪他澆花修葉,一路笑意盈盈。

路理臣有一種魔力,一種任誰都會被他吸引,從而產生好感的魔力。郎老很喜歡這個年輕漂亮,又謙恭有禮的小夥兒。並為他引見了正巧來府上看望老人的孫子郎夙。

郎夙此人便是那種典型的貴公子形象,清朗英挺的眉目,卓然而立的風姿。隻是這些如果再加上家世,權勢,金錢來修飾,就足有傾倒任何人。而郎夙自然有這個自信,所以他雖然表麵謙遜有禮,風度翩翩,但是骨子裏是高傲的,目高於頂。

郎老喚他出來見路理臣時,他還不屑一顧,但是礙於老爺子的麵子,才踏著一路暖陽清風來到花園二人麵前。

路理臣正背對著他,為郎老修剪一株盆栽。郎夙見到翩然而立的背影時,隻是淡淡掃一眼,並不在意,這樣條件的人,在京城不知凡幾。他恭順的叫了聲爺爺。

郎老欣慰的看著自己豐神俊朗的孫子,點了點頭。路理臣聽見聲音也放下剪刀,回頭看來人。

郎夙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狹長的鳳眸,在午時陽光裏閃著光怪陸離的流光,攝人心魄。再就是那張精美絕倫的臉,簡直不像世間應有。當即便恍了神。

這日路理臣為了鄭重起見,特意打理了很久,以最好的姿態和精神麵貌來這裏碰運氣。隻是沒想到會遇到郎夙此人,若是能預料到往後的事,他必然會將自己打理的再平凡不過,或者幹脆不來這個地方。當然,這是後話。

郎夙在路理臣探究的目光裏回神,眸色發亮,他走上前,紳士般伸出手,說,“我是郎夙,不知怎麽稱呼?”聲音也似相貌般清朗,一切都是完美無缺的樣子。

路理臣卻是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在那雙明亮的眼裏,他看見了捕獵者遇到獵物時才有的興奮。說實話,他很不喜歡這種眼神,那是他曾經慣有的,卻不希望別人對他產生這種獵奇。

他猶豫的時間隻是一瞬,便伸出手,“原來是郎少,久仰。我是路理臣。”輕輕一握便收手。

若是以前,他倒是很樂意與人玩些欲擒故縱的遊戲,扮那虛情假意的曖昧。但是現在他一點也不想和眼前這個渾身都散發著我是香餑餑意味的人,有任何牽扯。

感受到路理臣的刻意的疏離,郎夙卻灑然一笑,並不在意。若不是路理臣在歡場早已久磨成精,也斷不會察覺,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精芒。此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路理臣忽覺無奈,總感覺惹了禍般。

郎老見兩個小年輕已互通為好,一邊拉一個,直笑說,“走走,我們去看看午飯做的怎麽樣了,今兒都要陪老頭子喝一杯。

一桌飯便在郎夙時不時投來的熱辣如火的視線裏,和郎老熱情倒酒中坐立難安的度過。路理臣扶著微微有些暈眩的額頭走出郎家大鐵門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身後伸出,穩穩扶住了隱有醉意的路理臣。

他一驚,慌忙推開。卻被對方借力圈在了懷中,真是大意!

“路少醉了?不如我送你?”郎夙隻微微掃了一下四周,見無人,湊近路理臣的耳側,微微吐著酒氣,燙耳的灼熱。路理臣近乎野蠻的推開貼在身上的郎夙,漂亮的眉緊緊皺著。

剛欲發飆,卻想到說不定日後還會有接觸,現在又是非常時期,便忍了下來,隻悶悶的說,“多謝郎少好意,理臣可以自己回去。”此時醉意已經全無。

郎夙隻是笑著,依舊風度翩翩,他狀似關心的說,“喝了酒可不能開車,還是我送你吧?”

“不用,我有司機。”路理臣強忍厭煩,“理臣就不打擾郎少與郎老享受天倫。”說罷便朝路邊走去,腳步依舊有些虛浮。

直到走到拐角處,才忍不住扶住牆,滿頭的冷汗。這是什麽酒?怎麽會這樣大的後勁?真是失策,竟然在別人的地盤喝到醉。

好在,很快殷弛便到了這裏,將他接到了自己的公寓,醒了酒。

他自然沒和他說郎夙這個插曲,隻說郎老似乎還是挺念舊情。和殷弛商量了一些瑣碎和大局。看看時間差不多,便又回去了。

這個插曲一直擾得他煩悶不已,直到見到郝斯伯沉靜的走進來,與他雙雙對視,才壓下心頭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