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去的路上房町越和我說:“小愛,他們幾個各個都是霸王,一路上橫慣了,你也別當真。穿白色衣服那個嘴最臭的叫江洛河,是南邊江司令的獨孫,他前年包養的那個女明星你也認識,那樣的家室,什麽烏七八糟的沒見過,所以,也就把你想岔了。你就別介意了。”我隻以為他會和我簡單道個歉,卻也沒想到他話說的這樣的直白。感受到了他的信任,心裏更是覺得房町越看著冷冷的,可實際就像個可以信賴的大哥哥,心裏更是後悔前世怎麽就和他杠上了,崩了呢?
這時,醫院周圍已經圍滿了記者,我和町越哥等了很久,我也順道把事情和他說了一遍。他沉吟的一會看了看我,卻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我們才找的空,跟著一輛大車後麵,把車開進了停車場。我們都戴上帽子,默默的埋著頭快步從停車場上了電梯,兩人進電梯後相視一笑,拍戲培養的默契這一刻倒是用上不少。隻是,徐玫的病房並不好找,我也不好去問jay,說到底我也怕他瞎想。問前台的護士又肯定會召來記者。我心裏暗暗罵自己做事也太沒譜了。正在想著發窘,町越哥似乎已經看出我的窘態,無奈的朝我搖搖頭,一臉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我看看四周,悄悄抬頭用口型問他:“打給jay”
他搖搖頭,說了句朋友。我也沒有多問,心裏也知道他背景強大。
果然他掛了電話直接按了10樓,轉頭對我說:“徐玫在1107號病房。”我點點頭,又看著那個電梯數說:“那町越哥你按錯了,該按十一樓哇!”他搖搖頭說,“十一樓門口一定也堵了狗仔,我們先到十樓換身衣服再進去。真不知道你這樣糊塗,怎麽混的娛樂圈。”
我囧,腆著臉賠笑。當我換好一身護士服,走出來看見房町越穿著白大褂帶著平光鏡的樣子,突然很想笑,我說:“町越哥你是神算嗎?怎麽就知道我晚上會來,提前藏好衣服在這啊?”
他頗為無奈的看我,臉上萬年不變的冰山又崩裂的症狀,冷著嗓子說:“小愛,你看清楚這裏就是衣帽間。”
“是哦。”我很憨厚的點頭,惹的他差點沒揮拳來敲我。
“那你怎麽知道是這裏呢?”
“你今天見到靠窗坐的那個穿藍格襯衣的男的嗎?”不等我回答,他繼續道:“他是這家醫院外聘的主任醫師,別看他樣子挺輕浮,但他在業界很有名,一年四季坐飛機到處做手術。我來這裏看過他幾次,就熟悉了環境。”
“娃娃臉?”我一驚:“誰敢讓他開刀啊?這和我家安安拿著小刀切西瓜一樣沒有安全感啊……”更何況醫生的形象不是應該溫文爾雅的嗎?想那一句句老子,老子,我心中哀吊……
房町越卻沒有多談,隻是好笑的掃了我一眼,我摸摸鼻子,看著他穿上一身白衣,倒有幾分淩然素淨,轉換話題道:“町越哥,下回咱拍個妙手仁醫什麽的吧!”
他若有所思的說:“怪盜基德比較不錯。”然後,也遞了副平光鏡給我。讓我突然覺得房町越是變身的老手,因地製宜啊……又是順衣服又是順眼鏡的。
一路上,眼鏡架在鼻梁上不是很好受,我推了推,被町越哥抓住手,他對我搖搖頭,帶著我低頭往前走。
我們走樓梯上的十一樓,走道上人很少,前麵隱約真有幾個記者,有的躲躲藏藏的縮在角落探頭探腦。有的就直接拿著相機在角落裏無聊的晃著。果然他們朝我們看了一眼,又很沒興趣的撇過頭去。突然前頭拐出一名白大褂,身材纖長好看,雖然看不清長相,但遠遠看側麵也知道是極品,符合對白大褂的一切美好聯想。他帶著金邊眼鏡,低著頭看著手裏的病例,與我們擦肩而過。隻是礙於現在正是特殊時期,不好再瞅著人家猛看,我心虛的埋下頭,覺得這樣的男人做藝人也是不遑多讓的。做醫生,也是可以門庭落市的。
這一想就覺得自己囧了,怎麽莫名其妙對一個臉還沒看清的醫生,生出那麽多聯想。又想肯定是這個狹路相逢的醫生郎讓我從娃娃臉身上失落的心,找回了希望。又突然後知後覺的覺得哪裏不對,疑惑的想要轉過頭去再看那醫生一眼,卻被房町越製止住,他小聲的說:“怎麽犯起花癡來了?或者,你喜歡男人穿白大褂?”說著又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
我挪挪唇,被他打了個岔,啥靈感也沒有了,又埋著頭繼續走,再也想不清剛剛到底是哪裏不對。隻是小聲道:“町越哥?你要製服誘惑嗎?啊?”
他嘴角微抿,好氣又好笑的表情瞪了我一眼。
徐玫的病房很安靜,她沒有睡,見我和房町越推門走進,然後卸下偽裝,她竟然一點詫異也沒有。她隻是挑挑眉,不知道為什麽笑得很詭異。我打從心裏打了個寒磣。
“說吧。”她攤攤手,斜望著我。那泰然自若的態度,讓我突然就沒了戰鬥力,覺得似乎是我太冒失,太不淡定了。
倒是房町越往前一步,盯著她先開口:“徐玫,你何苦這樣,那樣你情我願的事情。你告jay,把他拖進去,自己也栽進去,你會覺得快樂?”
她竟然點頭,淡淡的說:“你說的對,我不快樂。”又轉過頭來看我,那裏麵的情緒太不明朗,隻是突然陰森的可怕,臉上也甚至帶著死氣,她說:“顧寶貝,我見你第一眼就討厭你。”說著她自己冷笑起來,仿佛歎息的說:“那又怎麽樣呢?這麽多人護著你……”我很無語,莫名的承受她突來的怒火和厭惡。或許人與人之間這是這樣,有的人天生不對盤,隻看一眼就知道氣場不對。如同我和徐玫,雖然我反應不如她明顯,比她遲鈍,但也是知道我與她是不合的。
“我也討厭你。”我翻翻白眼說,攔住一旁要開口的房町越,走上前了幾步,也沒好氣的開口“你喜歡jay是你的事情,如果愛情是我喜歡你,你就一定要喜歡我,那這個世界,早就圓滿了。這輩子,我並沒有做什麽對你不好的事情,也沒有做什麽對jay不好的事情。反而是你,狗急跳牆。你覺得毀了他,你能得到什麽好處?讓他恨你?想就算這樣他能一輩子記得你也是值的?何必呢!聰明女人該放過自己,這樣,你能得到什麽?更何況,jay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他是你最重視的藝人,也是你最花心血的,你看著他一路走的那麽艱難,現在又親手要毀了他,你真狠心啊……”我抬眼看了看她打著石膏的腿又說:“憑你在圈裏的人脈和經驗,你就是個瘸子也照樣能風生水起。但要是你毀了jay,失了經紀人的底線。你覺得,你還能在哪立足?誰敢簽你?”
她似乎震動了一下,抬起眼卻是狠狠的望著我,“我的腿不用你管!”她激動的喊到,雙手死死的握緊被單又朝我憤怒的開口:“你懂什麽?顧寶貝!我最討厭你的名字,小愛!小愛!我恨透了你這個名字!恨透了他喊你名字的時候那種迷戀的眼神!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我一眼!哪怕一眼!他說就算他一無所有也不會愛上我!他說你是他等待一生的愛情!他說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他,他也要告訴你他愛你!他不需要你看他、愛他、在他身邊,他說他愛你是他自己是事情,他會用盡力氣守護你!他一生就算墮落到流落街頭也會愛著你。你還說你沒有做對我不好的事情嗎?你還好意思說嗎?”
我一個踉蹌,有些回不過神來,房町越及時伸手托住了我,捏了捏我的手臂。我冷靜下來,歪著頭打量病床上張狂的女人,嘲諷的對她笑了笑,朝她輕輕吐了兩個字:“瘋子。”
她渾身一顫,突然低聲問我:“你不好奇嗎?那段視頻?我和他的視頻。”
你覺得你的身材能有什麽好看的嗎?我冷冷瞪了她一眼。強壓下胸中那些道不明的情緒,盡量平和的抬眼望她,一字一頓的說:“我為什麽要好奇?他並不是我的愛人。”這一世,他真的不是我的愛人,從傅君顏接起那通我打給他的電話起,一切,早就都變了軌跡……
“嗬嗬,你竟然一點也不喜歡他嗎?你在意大利出車禍,你第一個想到的是打他的電話,你哭著一遍遍的喊著的是他的名字。”她說,眼底滿是質問,甚至有被奪所愛的憤怒。
我垂眸,腦中清晰的浮出那一串數字,jay的電話號碼,我曾經打過千遍萬遍,哪裏需要再去熟記。隻是重生以來,我撥出那通號碼的次數寥寥無幾……我聽見自己用幾近漠然的口氣道:“我隻是恰好打了他的電話,慌亂中恰好打錯了電話而已。那時候,懷裏抱著個孩子,麵前是活生生的死人。我隻是怕糊塗了,那樣的時候求生是本能,哪裏有那麽多的心思?”我說,這樣的辯白,我說了好多遍,這麽久下來,自己都要信以為真了……
她看向我,表情變得很古怪,眼神帶著幾分迷惘,突然問:“你不愛jay嗎?”那樣的深重,似乎執拗的隻要一個答案,縱使與她無關。
“他是一個好人……”我說,細想著前世今生的種種,才繼續道:“你這樣傷害他,他仍然沒有說你一句不好。當事情越演越烈,他就再不為自己辯駁了。他從頭到尾隻開過一次記者招待會,也隻是為了撇清和我的緋聞。你看,他是多麽善良的人啊……”我看了看眼前幹淨豪華的病房,指了指說:“他如今沒有一個通告,許多工作被暫停,身後背著一堆違約金,也不被行業接受。可是他還是供你住這樣好的病房。Jay真的是個好人。”
“他自然是好人!”徐玫這時顯得極為激動,甚至是尖叫的喊出話來,我嚇的小心髒抖了兩抖,又聽她道:“他當然是好人!他怎麽能不好?他對誰都是好的。就是劇組的掃地阿姨,他也天天好顏相對。新來的助理弄破了他的演出服,他也笑笑說沒關係。他清貧起家,所以從來不擺架子。可是,我恨就恨他是個爛好人!大大的老好人!”這語氣,已經是絮叨的抱怨和委屈。
這話,也說得我心有戚戚,想起前世的苦澀。但嘴下到底是沒有留情“他如果不是這樣的爛好人,怎麽會中了你徐玫的套?”
我這一聲,帶著連自己也無法預知的尖銳,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病房裏更是一靜。徐玫的臉色變得孤苦,有幾分無助的神色。她垂下頭,竟然嘶聲哭了起來,眼淚襯的她無比淒涼,我聽她說:“我怎麽不知道他好?他跟我的時候是我最落魄的時候,我得罪了圈裏的大佬。手上好多藝人都跳了槽。隻有他,一路跟著我,因為我四處碰壁,卻從來沒有抱怨。像他這樣的藝人出道這麽久早該紅了,可他一直半溫不火,都是因為我。我比他年紀大,但很多時候都是他照顧我。他對我好,最早的時候去日本拍戲,我們結不到工錢老是吃不飽飯,就是別人給了一個糖他都兜在口袋留回來給我。有一次我們餓的要命,路邊卻有一個婦人用火腿喂狗,當時他就對我說:“玫姐你相信我,我們會過上好日子!”我有抑鬱症,脾氣上來又打又罵,他從來不怪我。別人都當我是女強人好像無所不能,他卻知道說:“你累了就休息吧,不要那麽好強。”他從來不說我年紀比他大,從來不嫌我老。你說,這樣的男人,我怎麽不愛他?我怎麽能不愛他?”最後一句,簡直就是嘶吼。徐玫竟然有抑鬱症?我一愣,心中暗暗歎息。
“可是,自從有了你……”她的音調陡然一變:“他再也不聽我話了。我看你不順眼,想爆料一些你的醜聞,他無意聽見直接搶下了我的電話,並且憤怒的告訴我欺人不要太甚。你家顧安不喝涼水,他那次差點給顧安喂了涼水。回家懊惱了好幾天,熬了幾天夜看育兒的書。你和傅君顏拍的那個香水廣告,傅君顏的價碼太高,原本廣告商找的是jay的。我打聽到女角可能會找你,就把它壓下去了。但是後來廣告播出,他竟然滿臉遺憾的半開玩笑和我說:‘玫姐,你就別和小愛計較了,下次如果有和小愛合作的,不管什麽,都接下來吧。’我讓他少和你互動他不聽,我打聽到他可能得獎無望,讓他不要參加頒獎禮他也不聽。他試著靠近你和顧安,可是你們兩個白眼狼,哪裏給過他多少麵子?給過和他想出的機會?你一定是知道他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就端起了架子是不是?你小小年紀倒是聰明,知道想要卻得不到最讓人心癢是不是?”
她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打在我胸口。前世今生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我這一世和jay見麵的時間太少。我一直在躲著他,避著他。我害怕,怕的不是他,甚至不是可能接踵而來的醜聞麻煩,而是那求而不得苦苦掙紮的痛苦。我愛他,卻得不到他,我看著他娶妻生女,自己卻孜然一人,渾渾噩噩。他不快樂了我會心痛,他快樂了我也會心痛。我永遠是矛盾的,無法溫暖快樂的。而因為那樣的醜聞再沒有人敢來愛我,因為我的家室太多男人也不敢愛我。那在孤苦裏徘徊,和浮萍一樣毫無期待的日子,我受夠了。也太怕太怕,所以我躲他了。這一世,當我恢複了所有理智,當腦中清明的那一刻,我在故事的最開始,就已經,遠遠的把他推開了……
見我久久沒有回答,隻是神色迷茫,徐玫突然噤聲,麵上安靜了下來,探究的盯了我許久,卻又道:“就是這樣,你也不愛他嗎?”她問,仿佛那個答案,是她念念不忘的執著。
“愛嗎?”我重複,嚼著這兩個字,就突然想起了傅君顏。他在繁華中卻固守自己的一片淨土,他看上去溫文爾雅、謙謙君子但其實刀槍不入,他榮辱不驚、風輕雲淡,但偶爾又會像個孩子。他從不說愛我,也沒有誇獎過我什麽,但他說,‘你是我的愛人。’他用自己能做的,一點點溫暖我。而他給予的,竟都是我想要的……想到這,我的心像被溫暖的氣息籠罩住,和暢舒緩,突然又生出一絲力氣。
終於,我抬起眼看徐玫,想起她剛剛哭嚎著jay太好,太好……前世的種種閃過,如今看來,我沉浸了十年的快樂心酸,都隻因jay是個好人,他是爛好人,隻是,對誰都太好了……所以給了太多人希望,這樣的希望,足以毀掉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這一刻,上一世的幽怨似乎都找到了出口,我說,平靜而快樂:“如果善良會失去所愛,我寧可墮入無間地獄。這一點,徐玫,其實我們很像。隻是,我會為我的愛人去生去死,卻絕不會拖他下墜,他若不愛我,我內心再難受,也做不來表麵自傷的事情。雖然,如果他愛我,他願意,隻要我們在一起,天堂和地獄又有什麽分別?”
我頓了頓才說,黯然笑了笑:“而jay做不到,他錯就錯在太好,太善良,男人太溫和,就會沒有根骨,優柔寡斷。所以他給了太多人可乘之機,最後謙讓到連自己的底線也沒有了。你愛慕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吧,他又怎麽感覺不到你的依戀?如果他從一開始發現矛頭不對就和你劃清界限,如果他不會因為認識誰就對誰與予與求,故事,不會變成這樣,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對他的沉淪,也有他的罪過。是他一次次,恍惚給你了機會,他不忍拒絕你,不忍戳破你,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溫柔的好人,這才會讓你這樣越陷越深,執迷不悟。徐玫,我不愛他,我不愛這樣,不夠剛絕果斷的男人。”
我抬眼,再次望著徐玫,我說:“不要把我當你的假想敵了,你真正膽怯的,是你從未真正抓住,卻心心念念的愛情。”就像我一樣,前世有多少次希望他是絕情的,他可以壞一點,不那麽寬容,不那麽心軟,哪個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愛人,對別的女人也溫柔體貼?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會依賴傅君顏,並不隻是因為他對我好,對安安好。而是前世我就知道,傅君顏的風評太好,也從沒和女人有過緋聞瓜葛,他是溫潤又是清高的。所以在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當他朝我伸出手,我就這樣帶著好奇,甚至帶著前世偶爾興起的那一抹偶像崇拜,去依賴他。可是漸漸的,當他待我那樣的默契從容,他一點點嗬暖我的心,前世那些對愛的期盼渴望終於都找到了出口,而當他那樣冷漠的無言拒絕季潔兒,我對他,就從依賴,變成了依戀。他讓我知道,我是自私的,我隻想我的男人對我一個人好,隻對我一個人好。
然後我看見徐玫眼底的光芒慢慢暗淡,竟是頹廢的縮在床腳,好像再沒了力氣,她說:“顧寶貝,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真的是覺得好笑了。你看,地球怎麽轉,還是在那個輪回裏。我努力麵無表情的說“那恭喜你。”再點點頭,我已經沒有什麽話好再講,轉過頭望向房町越,他極深的看著我說:“我們走吧。”
轉身的時候,我聽徐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其實我知道,他最愛自己。你看,他說他喜歡你,愛你,卻還是拉你出來,在這個最混亂的時候,拿你當擋箭牌不是?這樣,他還說愛你呢?顧寶貝,我是真的,嫉妒你……嫉妒你,沒有愛上他……”我腳底一顫,徐玫啊徐玫,那官網的表白公告是你改的吧!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權限呢?你竟然這樣的逼他。又竟然會為了留住這個男人,這樣在我麵前汙蔑他沒有擔當,這樣抹黑他。
我轉頭,再看她一眼,隻徒留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