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玉頓了頓,接著說道:

“工廠每天都有訂單,每天都需要做衣服,就這麽讓一個崗位空著?”

“然後薪水照付?就是我也沒遇到過這樣的好事啊?”

沈蘇玉的聲音沒有像她們那樣尖銳,也不如她們的聲音高昂,但是卻在穩定中清晰明亮,讓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楊芬就這麽和芸大姐對罵了起來,她現在其實有一肚子的委屈想說,但是一遇上沈蘇玉,她就一下子又畏縮起來了,一副非常可憐的模樣,蜷縮在了一起,開口說道:

“我也沒打算一直占著空崗,隻是讓姐妹們幫扶一下而已。”

“我看開始的時候,這病也不嚴重,就幹脆請假沒來,本來是想治好了再回來的。”

“但是誰能想到,這玩意兒,它治不好啊!”

“我能怎麽辦?我隻能一直請假,等它好了再說。”

“結果到最後,我還不是被辭退了,給廠子努力幹活,幹了這麽久,結果還是一場空啊。”

看楊芬又開始自怨自艾地垂地哭泣,旁邊的芸大姐就氣不過,但是看沈蘇玉開口了,又不敢繼續罵人,悄悄瞥了一眼沈蘇玉的表情,卻正好看到沈蘇玉也正在看她,還看著她點了點頭。

這個意思是?

芸大姐的腦子飛速運轉,一下子就領悟了沈蘇玉的意思,這是讓她自由發揮了?

這下子,芸大姐的表情變得張揚了起來,這麽看,還不是咱們廠子的老員工立大功?

果然還是得看咱的!

這麽想著,芸大姐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抱胸下意識翻了個白眼,開始陰陽怪氣的說了起來。

“哎呀,白幹了,臨時工拿和正式工一樣的工資,居然還覺得是白幹啊?”

“怎麽著了?怎麽著了?你還想拿雙倍工資,才覺得配得上她是吧?”

“是不是廠子流水裏麵賺的錢全得是你的,你才覺得合理呀?”

不出沈蘇玉所料,果然芸大姐一開口,楊芬的表情就變得扭曲了起來,再一次嘶啞的吼罵,即使是嗓子明顯已經扯傷了,也絲毫沒有停下來。

“你又扭曲我的意思,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

芸大姐看對方不裝可憐了,有些沒興致的撇撇嘴,無語的說:“你要是不這麽說,我怎麽會這麽理解呢?”

“莫名其妙的,沈老板都說了,臨時工正式工都是一樣的,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非要在這工廠門口扯大旗,搞的工友們全部停工,沒活幹,怎麽了?你她沒工作就非要鬧得大家都幹不了活是吧?”

“果然是小家子氣,沒人性的東西。”

芸大姐這話效果拔群,楊芬的眼睛瞬間就紅透了,在工廠裏麵的時候,這群正式工瞧不起她,開口閉口就是我們臨時工占便宜了。

現在在外麵,又在這裏顛倒黑白,她什麽時候說的?她是因為工資不夠才不滿意了?

明明是工廠先對不住她,現在憑什麽來指責她?

“什麽臨時工,正式工都是一樣的?放屁!”

楊芬的表情看上去扭曲極了,極致的怒火中,居然帶著幾分嘲笑,一副隨時要爆發的樣子,讓沈蘇玉看著有點忍不住向後仰了仰。

“我想要把我的工作換給我兒子,工廠不就不樂意嗎?”

“憑什麽你們正式工可以把兒子換進來,侄子換進來?我想把我兒子換進來就不行?”

楊芬的話語越來越快,沈蘇玉看對方一副激動到不行的樣子,就連換氣都顯得有些困難,就知道這話,怕是真心的。

“我兒子很能幹,又年輕,又聰明,有的是力氣。”

“憑什麽不讓我兒子進來?”

“憑什麽你侄女就能進來?”

“憑什麽你侄女進來了,你還沒下崗?這不是差別待遇是什麽?”

這話一說出口,沈蘇玉和葉辰都下意識對視了一眼,看來關鍵問題就在這了。

旁邊的李浩卻開始著急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形式變得有些失控了,看了一眼被推到地上之後,一臉怨毒的孟知青,半天沒敢去扶他。

隻能看著她的母親一副歇斯底裏的樣子,跟周圍的人一樣,真的是被嚇的不輕。

他直蔓等著對方發泄完才敢開口,在她喘氣的功夫裏,靠過去勸導道:

“老媽,你這是在什麽?”

“咱們有什麽要和工廠理論的?不是工廠讓你身上得了病,我們來要賠償的嗎?”

“兒子,你先一邊去,別管這事。”

楊芬本來想將眼前的人推開,睜眼看了看,是她的兒子,好歹還是把理智給拉了回來,隻是將人攬到了一邊,說話的聲音卻還是柔和了不少,但還是嘶啞至極,明顯是聲帶已經撕扯壞了。

李浩明顯還想再勸,眼前這情況已經糟糕至極了,周圍的媒體每一次拍照和記錄都讓他惶恐不安,他們不是來鬧事的嗎?

怎麽鬧著鬧著變成這樣?

繼續這樣下去,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娘,我們還得拿賠償款去看病,有什麽事之後再說,行嗎?”

“不管多少賠償款,又哪有工作實在?更何況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憑什麽讓給別人?”

芸大姐蒙了一下,她什麽時候安排侄女進來了?侄女不是直接應聘進來的嗎?

後來進來以後確實顯得有些放不開,她才關照了一下,畢竟現在廠子經濟效益不好的,占了大多數,有這麽好的廠子,當然要向周圍的親戚朋友炫耀一下。

但是她什麽時候把侄女塞進來了,她想把她女兒塞進來,還沒能塞的成呢!

“我侄女是直接通過應聘通道進來的,廠長親自麵試,給招進廠子裏麵來的正式工。”

“怎麽就是我帶進來的了?”

“我想把她女兒拉進來,還拉不進來呢!”

芸大姐不由得慌張的看向了沈蘇玉,慌忙的解釋道,這可不能誤會呀,她什麽時候徇私舞弊了?

更何況招人這麽大的事,她哪有什麽左右的能力?

她是希望廠子裏的臨時工能少幾個,這樣她就可以讓女兒進來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聘上了。

但是直接塞人進來,她可真沒幹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