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隨著各地方舉子的陸續抵京,汴京城裏趕考的士子也一天比一天多起來,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身著儒裝的青年男子的身影,把個汴京城也映襯得越發書香濃濃。這些天以來,就是街邊的小販、酒樓的小二說話都變得輕聲輕氣,文雅多了。
東水門外汴河裏,那艘巨大的畫舵依舊是那般華麗,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周圍環境的變幻一般,它移動的步伐依舊是那麽從容不迫。
主艙內,三個光彩照人的少女正在一張桌子邊上相對而坐。這三人正是李清照、範曉璐和婧兒。此時,三人的神態各不一樣,唯一一樣的就是都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地坐著。
這時候,範曉璐終於有些耐不住了,忽然看了一眼旁邊那位正在望著窗外發呆的李清照,轉過來向年紀最輕的婧兒說道:“唉,我說嫂子,你有沒有發現清照姐姐自從不戴麵紗之後,顏容是越發美麗了,但發呆得也越發頻繁了。這樣下去可了不得,都要變成望夫石了。”
她今天少有地換了一身女裝,看起來神采奕奕,明豔照人,若是單論容色,她實在是三女中毫無疑問的翹楚。
婧兒臉色一紅,啐了一口道:“你這丫頭,瞎說什麽呢?誰是你——你那個?”
兩人說話聲音變大,終於李清照從冥想中拉了回來,她皺了皺眉,假作不悅道:“我說你們二人怎麽就不能和氣一點說話呢?一見麵總是不停地吵,都這麽多年了,一直都改不過來!”
範曉璐大眼珠一溜,笑道:“吵才有話題,吵才有熱鬧嘛!我可不比你們兩個名花有主的,有那相思的滋味可以去品味,我這沒人要的可憐人,都這把年紀了,還是孤身一人,隻好多說話來打發寂寞了!”
李清照和婧兒同時不依地伸出玉手來,一左一右把她拉住。李清照口中說道:“婧兒,快點,撕爛這小丫頭的這張爛嘴!”
範曉璐身子雖然受製,口中兀自毫不示弱,威脅道:“趙婧丫頭,你要是敢動我,我就回去告訴我哥——哎喲,你還真動手啊!”
三人就這麽嬉鬧一陣,最後中笑著滾作一團。等到平靜下來,範曉璐忽然推了推李清照說道:“清照姐姐,你和你們那位已經這麽多天沒見了,就沒想嗎?”
李清照還沒回答,那邊趙婧已經搶先說道:“怎麽沒有?你不是剛說清照姐姐都快變成望夫石了嗎?”
李清照見這二人聯合起來取笑,自然對付不了,便轉過頭去,不理會她們。範曉璐見此,絲毫沒有感覺無趣,反而興趣更濃了,做了一個鬼臉,笑道:“後天就是科考之日了,你說你們那位要是也像姐姐你這樣沉浸在相思之中,影響了考試,可怎麽好哦?”
李清照臉色一變,忽然轉過頭來,說道:“你,你說怎麽辦?”
範曉璐俏皮地挺挺胸,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姐姐知道我哥最近為什麽老沒有在這裏出現,一直在家中埋頭攻書嗎?”
李清照趕忙問道:“為什麽?”
範曉璐努努嘴,說道:“你問問那位不就知道了?”
李清照正待要問,那邊趙婧早已麵紅耳赤,有些慌亂地說道:“我怎麽知道?”
範曉璐“嘻嘻”笑道:“你真的——”
李清照聽了,有些好奇地說道:“這麽說,你知道,那又何苦讓我去問婧兒呢,你自己說出來不就是了!”
範曉璐斜眼乜著趙婧道:“既然清照姐姐這麽說,我可就說了哦!”
趙婧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道:“那你倒是說說,我也想知道呢!”
範曉璐身子往後退了幾步,躲到了李清照的身後,嘴裏說道:“這可是你讓我說的,本來我不願說的。我哥對我說,要是他今科得中,你就會讓他——”
趙婧忽然站起身來,急急地說道:“不準說!”
範曉璐調皮地轉了轉眼睛,道:“方才可是你讓我說的,我不說豈不是對不起清照姐姐!”
李清照此時也聽出了一些端倪,於是她也跟著添了點亂,便笑道:“不就是讓親一下嗎?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趙婧臉色大變,忽然大叫一聲:“範宏德,你這廝,我要把你——”
範曉璐在旁邊笑道:“別怪我哥哥,他嘴巴是很嚴的,倒是你說這種私密的話兒也不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就在我家的花園裏,我想聽不見也難呐!”
趙婧跺跺腳,重重地坐了下來,顯然是極為懊惱。忽然,她臉色一舒,說道:“你該不會讓清照姐姐也——”
李清照紅了臉,連忙搖頭道:“不行,不行。”
範曉璐連忙走過去,循循善誘道:“清照姐姐你不必拒絕得這般快的,我的意思隻是你給鼓勵一下,讓他更加上心攻書而已。難道你希望他名落孫山嗎?特別是,那可能是因為你的關係——”
她一雙巧舌上下翻飛,立即把李清照說得心一下子揪起來了,有些忐忑地說道:“那你說怎麽鼓勵?”
範曉璐見自己一番鼓動,沒有白費力氣,大喜道:“要不,你寫一封信過去,激勵一下他,言辭要懇切一些。最好是展望一下若是他能得中,會有什麽好處。”
李清照有些遲疑地看著範曉璐這熱情得有些過了頭的樣子,期期艾艾地說道:“你,你為什麽這麽上心?”
範曉璐瞪了李清照一眼,道:“既然姐姐懷疑我居心叵測,那就算了,若不是多年的姐妹,我犯得著操這份心嗎?唉,我這也是多管閑事,自討苦吃啊!”一邊說著,她一邊轉過頭去,向著對麵的趙婧大做鬼臉。
李清照聽了,連忙從後麵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好妹妹,是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這就寫總可以了吧?一事不煩二主,妹妹你對那個地方熟悉,就麻煩你再幫姐姐一次,把信給送過去,如何?”
範曉璐轉過頭來,“勉為其難”地說道:“那也沒什麽,隻是姐妹歸姐妹,有些話咱們還是要說在前麵的。”
李清照討好地笑道:“妹妹盡管說!”
範曉璐狡黠一笑,道:“我那裏姐姐你的墨寶已經有不少了,我看我們的李大神醫如今聲名日起,他的手跡的收藏價值也是很大的,但我那裏就缺了這麽一幅字。姐姐若是能在信裏把話寫明了,小妹自然是義無反顧!”
李清照笑罵道:“好你個‘熱心’的小妮子,原來卻是打著這番心思啊,我說今日怎麽這麽關心起姐姐來了呢!”
範曉璐昂著頭,一臉嚴肅地說道:“姐姐不必多言,隻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吧。我還要實現聲明了,不能是上次那般敷衍了事的手跡,必須是他自己原創的詩詞。”
李清照隻好苦笑道:“好好好,我都依你便是!”說著,便從旁邊取來常備的文房四寶,不一會便寫就了一整封信,交給範曉璐。
範曉璐接過信,又向趙婧道:“我說婧兒,你平日不也很喜歡收集字畫的嗎?不跟我一同去湊一下熱鬧?要知道,我們的李大才子今天雖然名聲不彰,但不消十幾天,說不定就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了,到時候再問人家要墨寶,恐怕就不那麽容易了。”
趙婧搖搖頭,臉色有些沉悶地說道:“不能去,前幾天六哥還專門找過我,說朝中有人借我的事情相互攻擊,雖然我的事情隻是他們互相爭鬥的武器而已,但他還是讓我最近少拋頭露麵。我六哥最近已經夠煩的了,我可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原來,這趙婧便是當今皇帝趙煦唯一幸存的妹妹,徐國長公主。據說當年當年有藝業非常高超的相士給她麵過麵,說她是“富貴平民命”,雖出生在富貴之家,卻因福澤並不深厚,終究隻能為平民。若是榮華富貴享受得太多,反而會令她折壽。
據說這個相士的算法非常精準,幾乎是每卦必應,所以,當時的太皇太後不敢怠慢,便經常命人帶她出宮外遊弋,並讓她盡量多認識朝臣家的千金。而趙煦親政之後,更是專門為她建造了這一艘畫舵,任她在宮外遊玩時用。
由於趙婧和李清照、範曉璐這些閨中少女都是從小就認識的,自然就沒有什麽尊卑之分,大家交往一直都頗為愉快。
此時,範曉璐一聽這話,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說著,就要往門外走去,
她正要邁出門外,就聽李清照的聲音說道:“等等!”她連忙回過頭來,問道:“清照姐姐,還有什麽私密話兒要小妹轉達的,小妹一定如實轉述。”
李清照也不理會範曉璐的取笑,從懷中取出一條霧白色的麵紗來,遞給她,道:“把這個戴上吧,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這麽走在路上,會惹來麻煩的!”
範曉璐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麽,我平日經常在大街上走,也沒有——”
“那是因為你平日都是男裝示人的,今天不但穿了女裝,還穿得這般漂亮。你若是就這麽走在街上,恐怕不一下子就要把整個南門大街弄成萬人空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