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就在“黃牙”的旁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眼中,她驚得長大了嘴巴,想要喊,但她實在是太驚惶了,以至於她雖然張大了嘴巴,卻根本喊不出聲來。

“黃牙”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偷襲的一招居然能這樣接近成功,心中不由獰笑起來:“你不是武藝高強嗎?你不是很橫嗎?任你武藝再是如何高強,總是血肉身子,你身上的皮總硬不過這刀子把!”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黃牙”的佩刀就要砍到劉聰的身上,劉聰的後麵居然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他的身子就在那不可能的情況下如靈蛇一般輕輕一晃,就此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刀。隨即,他的身子一個倒轉,就此回過頭來,和“黃牙”來了個麵對麵。然後,他大腿往後一個倒踢,正好踢在“黃牙”握刀的手腕上。“黃牙”頓感手上一痛,就此放手。而那把佩刀也被他一甩,飛到了半天之上。

“黃牙”哪裏想到如此形勢之下對方兀自安然無恙,他心下的驚駭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剛剛還沉浸在偷襲成功的喜悅之中,但隨即,就陷入了這等絕望之中,那心中的感覺,簡直是難以言喻。在此刻他的心目中,劉聰實在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他什麽也顧不上了,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劉聰也不追趕,隻是冷笑了一聲。

恰在此時,飛落到半空之中的那把佩刀眼睛落了下來,恰好落在一個人高的地方。劉聰再次伸出腿來,在那刀背上一點,那佩刀就在半空之中轉了一個方向。劉聰再加一腿,那刀子立即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前飛去。

“黃牙”正好跑到了門邊。他實在有些不明白,這可怕的年輕人為什麽不追上來。當然,這對他是好事,隻要出了這門,在門外的密林之中,“黃牙”就有找到逃生之路的自信。實在不行,他可以跳河,他的水性是很強悍的。

但就在此時,他的背心忽然一涼,身子就再也無法挪動半分了。

他連忙伸手扶住門板,緩緩地轉回頭來,就看見了劉聰那張原本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掛上了幾分恚懣之色。

“其實,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放過你。但我這個人心軟,打算趁你不知不覺,將你送上西的,這樣你也好減輕一點痛苦,不是嗎?可是你實在太讓人失望了,居然還妄想撿我的漏子!你也不想想,就憑著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能有機會嗎?你的臉型為什麽這麽扭曲,你本來就夠醜的了,再這樣扭曲一下,嘖嘖,實在是太沒個人樣了。從現在開始,未來的半個時辰之內,你就好好享受死亡的恐懼吧。你放心,這刀子雖然刺中了你,卻並不在要害之上,你若是不掙紮,一直靜靜地坐著,想必等半個時辰之後,你身上的血放幹了,你也就一命嗚呼了。沒有誰能救你,就是天下第一等的醫士,也救不了你,因為隻要你背上的刀子被拔出來,鮮血噴湧而出,你就隻能是立即喪命!好了,閑言就不多敘了,總之,我建議你還是靜靜坐下來,好好享受你最後半個時辰的性命吧!”

“黃牙”一張黑臉變得蒼白,就像剛剛用刷子狠狠地刷過一番一般。他漸漸感覺到了身上無力,終於一如劉聰所言,緩緩地坐了下來。隻是,明知必死之下,他倒是沒有那麽害怕了,望向劉聰的眼神裏也是充滿了怨毒之意。

劉聰不在意地對他笑了笑,回過頭去,正要和鄭夫人說話,卻聽“黃牙”說道:“你逃不過去的,你們逃不過去的,躲得過今天,躲得過明天嗎?被我們皇城司盯上的人,至今還沒有誰能一根*毛不掉!”

劉聰回過頭來,笑道:“多謝關心了,不過,不勞你操心,你還是好好死你的吧!”

“黃牙”卻並不罷休,又問道:“你們是明教的?”

劉聰有些不屑地冷哂一聲:“明教,那是什麽東西!”

“黃牙”仍是堅持不懈地說道:“那你們為什麽要救欽犯,你們為什麽要謀反?”

劉聰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之色,道:“你是不是在想著你還有兩個同伴去地方地方辦事了,你還想多打聽一點事情,待得他們回來的時候,告訴他們,好讓他們為你報仇啊?”

“黃牙”眼中露出訝異之色,道:“你——你怎麽——”

“我當然知道!”劉聰毫不留情地說道:“我不但知道他們去辦事了,還知道他們是奉你之命去殺人。我已經有幾位兄弟去了那邊了。這幾個人的武功比我來,也不差多少。你應該知道他們對付你那兩個同伴,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說不定他們如今,也在和你一樣享受著死亡來臨的恐懼,或者——他們已經死了!”

“黃牙”終於徹底絕望了,他眼中露出憤怒之色,用手指著劉聰,斷斷續續地道:“你…..你……你——”身子向後一仰,就此一動不動了。

劉聰這才回過頭去,向鄭夫人道:“夫人,你也看見了,如今的情勢已經十分明顯,這裏再也不能呆下去了,你還是立即收拾下東西,隨我走吧!”

鄭夫人心中暗生疑竇,雖然劉聰剛剛救了她一家的性命,但她並不知道劉聰是什麽人。見了劉聰這種超卓的武功之後,她頓時對劉聰產生了幾分畏懼之情。如今,她實在是有些不願意隨著劉聰走的。於是,她囁嚅地說道:“這位官人,奴家還是不麻煩你了,奴家在城裏還有一個住所——”

原來,鄭夫人城中的那個宅子,其實是他丈夫鄭荀發達之前的老家,當初她丈夫中了進士之後,在汴京城的繁華地帶買了一棟房子,後來又在這城外蔭蔽之地買了一處別院。隻是,後來鄭荀被流放之後,他在汴京城的那處宅子便被籍沒了,倒是他的老家宅子和這處別院還被留了下來。

鄭夫人和孩子、鄭老太公三人原本一直住在城內鄭荀的老家之中的。隻是,由於元四——也就是章援——一直不斷地接濟他們,鄭夫人和鄭老太公都感覺無以為報,實在是不能這樣不勞而獲,便帶上寶兒,悄無聲息地搬到了這城外的別院裏來住了。

這別院這邊風景倒是清幽,住在這裏賞心悅目,地方也比一寸地一寸金的汴京城老宅子寬敞多了,就是附近沒有鄰居居住,生活很不方便,買點東西都要跑到很遠的地方。好在鄭夫人倒是甘之如飴,一家人在這裏住著,倒也是無憂無慮。隻是,沒想到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這就像在平靜的池水中投入一塊巨石一般。鄭夫人深深地知道,以後的日子,恐怕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劉聰哪能看不出鄭夫人的心思,他心中有些不悅,但一看自己懷裏正在熟睡的寶兒,又有些心軟,便耐下心來說道:“夫人遮沒是對在下的身份有所顧忌嗎?說句實在的話,夫人如今,也已經是朝廷的欽犯了,若是沒有在下的幫助,你以為你們能逃得過皇城司的追捕嗎?皇城司的人是如何問案的,你今天已經已經見識到了。你說你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他們會信嗎?會放過你嗎?我想問一下夫人,你有沒有宅子我不知道,即使有宅子,你敢去住嗎?你就不怕皇城司的人順藤摸瓜,把你找出來?”

鄭夫人頓時有些六神無主。

劉聰又說道:“夫人不必擔心。以我的武功,要想對你們不利,你反抗得了嗎?隻是,本人雖然未必是什麽君子,卻也不做那趁人之危的事情,夫人放心便是。”

鄭夫人想了想,此言也很有道理。況且,皇城司的名頭實在是不好,即使是在鄭夫人這樣的大人的潛意識裏,和皇城司作對的都不大可能是壞人。更何況劉聰又是她一家子的救命恩人。當下,她咬咬牙,道:“既然官人相邀,奴家便卻之不恭了,以後還要托庇於官人!”

劉聰本就不是一個敏於言辭的人,好不容易說服鄭夫人,看著寶兒熟睡的樣子,心下居然生出了幾分成就感。

鄭夫人也望了望寶兒,向劉聰道:“寶兒他——”

劉聰笑道:“沒事。他隻是受了點驚嚇。為了讓她平息心情,我給他吃了點安睡的藥丸,他要睡上幾個時辰才能醒來,待得他醒來的時候,就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這些可怖之事,免得他日後屢屢想起,對他的身心不利!”

鄭夫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道:“如此,多謝官人了。”頓了頓,又說道:“關於搬走的事情,奴家還要稟報過公公之後再說!”

其實,鄭老太公對於他這個兒媳婦是十分放心的,她稟報的事情幾乎無一例外的照準,但有事向他稟報這個禮數,鄭夫人卻從來也沒有缺過。

劉聰點點頭,道:“夫人請便!”

鄭夫人便轉身進入了室內,一眼看見他的公公,忽然悲鳴一聲:“公公,你怎麽了?”原來,他的公公此時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是死是活。